这个国师就当的毫无参与度,可想想大夏天的,真要隆重的在皇极殿外头宣旨再来个高规格的仪式,那也挺折磨人的。他还好,那些全副披挂上场的侍卫,都是含着仁丹上去的。
顾庆之接了圣旨,道:“谢陛下隆恩。”
声音叫得挺大,也算是自己给自己加戏,顺带加点体验感吧。
叫完之后就是要求了,“有点渴,还有点饿。”
皇帝失笑,“全福仁,给大魏朝的新任国师送些茶点来。”
送走顾庆之,皇帝转头看了全公公一眼,全公公道:“奴婢觉得安国公跟以往也没什么差别。既然拦住了,那就是拦住了。”
皇帝长舒一口气,道:“他去歇息,朕要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赶紧宣林如海进来,朕跟他商量商量婚事。”
这次可就不“爱卿舟车劳顿”了,全公公找了小太监出去宣人,回来就听皇帝叹道:“以后是轻易不敢叫庆之祈雨了,万一祈多了他又飞升怎么办?”
全公公努力回想他原先看过的那些个志怪话本,里头讲仙人的也不少,他肯定道:“林姑娘能叫第一次,就能叫第二次,况且有了牵挂就没法飞升了。”
“万一……”皇帝犹豫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万一他带着林姑娘一起飞升了呢?”
全公公被噎住了,这还怎么安慰?啊?
不过毕竟是皇宫大总管,为皇帝排忧解难的功力也是专业的,全公公道:“封林姑娘当郡主!她上了皇家的玉碟,大魏朝的列祖列宗也能帮着一起――先不叫安国公飞升了。”
“要么封个公主吧?”皇帝犹豫道:“郡主会不会太低了些?”
全公公想了想,道:“公主毕竟是要招驸马的,郡主还是出嫁。况且还有林大人呢。”
郡主是能当封赏封出去的,公主的话,得认干亲了。
“不错不错。”皇帝点头道:“赶紧写圣旨。去跟皇后说一声,请她的宝玺来。”
皇帝是有专职秘书的,不过来回叫人麻烦,又要斟酌语句,皇帝索性自己写了。
所以等林如海进宫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接了圣旨,他女儿成郡主了。
林如海很想叹气,只是当着皇帝的面他又不敢。
而且……这圣旨一看就是才写的,墨迹还没太干,后头的印章――林如海止住了想去试一试能不能蹭下来的大不敬的心思,又装作感激涕零,拿着圣旨看了好几遍。
……总算是干了。
林如海放心卷起圣旨,再次谢恩之后,就听见皇帝问道:“婚事准备到哪一步了?”
庚帖都没换过。
林如海没忍住叹了口气,道:“已经叫人去老家运嫁妆来了。”
三书六礼,跟嫁妆有关的那都挺靠后了,皇帝一时间也没多想。
“这就好,回头朕给林姑娘添妆。”说完他又叮嘱道:“庆之家里没什么人了,原先是忠顺王给他行的冠礼,只是忠顺王……有时候着实不叫人放心,若是中间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朕,朕都给你解决了。”
怎么办呢?只能谢恩呗。
“爱卿平日里也要多保重身体。”皇帝又叮嘱,“也别太累,放宽心,这天底下没有朕解决不了的事情。”
林如海继续谢恩,怎么说呢,他觉得皇帝担心他不是怕他生病如何如何,而是怕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连累顾庆之成亲拖延。皇帝怕的是他在这过程中又飞升了啊。
林如海叹了口气,冲送他出来的全公公拱了拱手,道:“公公留步,不用多送了。”
上了回家的马车,林如海眉头是皱的,不过脸上也有笑意。
事先虽然没想到这么多,不过结果还真的挺好。
回到家里,林如海把圣旨交给林满,又问:“姑娘呢?庆之呢?”
林满道:“姑娘去洗漱了,安国公说先回府看看,明儿再来。”
林如海笑道:“他们两个倒是清闲,惹出这一大堆事情来,全叫我这个老父亲善后。”
安国府里,顾庆之在大澡盆子里泡了一刻多钟,这才神清气爽的出来,一边端着绿豆汤喝着,一边听府里人汇报。
他的田庄铺子等等都挺好的,住的这地儿也安全,没什么新鲜。
等这波人说完,锦衣卫的崔颐鸣笑了一声,“属下这倒有个新鲜事儿,给大人讲来解解闷。”
顾庆之问道:“是贾家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大人明察秋毫。”崔颐鸣笑着恭维道:“的确是贾家,不过这次是宁国府。前头有人告他私藏兵器,意图不轨。宁国府有爵位之人,有牵扯到谋逆,这事儿是锦衣卫管的。当日去查案的是千户荣泽荣大人――荣国府没了的荣。”
崔颐鸣开个玩笑,继续道:“那贾珍瞧着是表面惊慌,实则胜券在握,荣千户便觉得这八成又是什么计策。只是算计到锦衣卫头上,荣千户便叫人仔细查。”
“那他真私藏兵器了?”顾庆之追问道。
崔颐鸣点头又摇头,“藏了,但是……不够规格。就说那弓,都是两力的小弓,别说伤人了,打猎射在兔子身上,都只翻个跟头。荣千户一把把弓试过的,全都给拉断了。”
顾庆之笑了,大魏朝一力是十斤,林黛玉练功的时候用的就是两力的小弓,这还是完全没锻炼过的女子。
二十斤的弓……弹力带都不止这个数了。
“长枪也有,只是枪头是蜡做的,里头还包了墨汁。木棍也有,全拿轻薄的木片围起来的,里头是脂粉。”
崔颐鸣哼了一声,“这明显就不是做什么好勾当的,但这就没什么好查的了。”
“想必荣千户心有不甘?”顾庆之捧哏道。
崔颐鸣笑道:“大人所料不错。荣千户原想着要无功而返了,没想那贾珍请他们吃饭,反倒把自己栽进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这顿饭有酒有肉,贾珍也没少吃,他还在孝期呢,他还是穿着孝服出来的。怎么能有这种人呢?”
这还真是万万没想到。
崔颐鸣又笑,“荣千户说他当时都傻了,看着贾珍敬酒,又先干了三杯,他都觉得这是里头下了毒,想要他的命。”
“不愧是锦衣卫千户。”顾庆之笑道:“我原先住荣国府的时候,也听他们说过两嘴,说自打隔壁宁府的贾敬出去修道,那位珍老爷没人管,越发的癫狂无度了。”
“是啊。”崔颐鸣也叹气,“后来荣千户就去搜厨房了。乖乖,鸡鸭鱼肉不说,还有好些个连荣千户都不认得的山珍海味。光酒就整整三个地窖的,还都是才买的,再一查账,守孝之后酒反而喝得更多了。”
“虽然不是谋逆大案,但他身上有爵位的,孝期喝酒吃肉是要治罪的。如今他正闭门谢罪,等上头定夺呢。”
这还真是……“可见酒不能多喝,不然人就傻了。”
顾庆之原本以为这就完事儿了,可没想崔颐鸣又笑了一声。
“还有?”顾庆之问道。
崔颐鸣肯定道:“还有。那位珍老爷被荣千户拿了个正着,又大声喊了句‘西府害我’,接着就检举了隔壁贾琏孝期娶二房,这二房还是他的妻妹。”
顾庆之眉头一皱,满脑门子都是问号,这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但是想想荣国府,这就还挺正常的。
“人得读书啊,尤其是这些勋贵,至少得把《礼记》读全了,《大魏典制》也得好生研读,不然跟贾家似的,人家败家是因为没银子了支撑不起家业,他们倒好――”
顾庆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该怎么评价,便又问了一句,“贾家上下那么多人,竟然没一个察觉的吗?”
崔颐鸣摊摊手,“也稍微遮掩了些。不过敢劝敢说的都被卖了吧?下头奴仆知道什么呢?礼不下庶人,他们连庶人都不是,身契还在人手里。也只能看着主子为非作歹。”
这就真叫人没法说,虽然有仇,顾庆之也从不搞释然,但是这么玩死自己,还真的匪夷所思,可这又挺符合贾家行事风格的,原本他们就干了这些事儿,只不过如今瞒不住了。
正所谓自杀自灭诚不欺我。
“后来宗正挑头,给京里宗亲勋贵一人发了一套《礼记》加《大魏典制》,听说这两□□廷正议呢,以后不管是袭爵还是继承王位,要先考《礼记》跟《大魏典制》,考不过的不叫袭爵。如今这些宗亲勋贵,也得安排时间考一考才行。”
“这也算是贾家做的好事吧。”顾庆之颇为无奈的称赞了一句。
第89章 当国师是真快乐
第二天一早,顾庆之从御书房里出来,听皇帝在试探跟焦急中憧憬了一下信任国师什么时候成亲,就往文华殿寻林如海去了。
给太上皇修起居注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起居注记录的就是皇帝的言行,小到后宫琐事,给太后请安这类都得按照日子写下来,下来是祭天祭祖等等行程,接着是皇帝的下发的圣旨。
既然记了皇帝发的圣旨,那皇帝发这圣旨为了什么也得写吧?所以下头还有京官跟地方官的重要奏折,还有别国进贡、蛮夷倭寇进犯等等,最后连重要的天气水文变化也得写上来。
纵然是这东西已经由起居郎写过一遍了,但是再审核一遍,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起居注修得好,那将来编纂实录的时候,就不会过于困难。
顾庆之一路往里,到了林如海的“办公室”,巨大的案台上摆着各种泛黄的奏折,同情中带着看热闹的心态,他问道:“师尊修了多少了?”
“你怎么来了?”林如海问道,又从案台后头站起来身来,稍微活动活动,道:“明兴二十九年。”
“师尊动作挺快,我听说修实录怎么也得三年呢。”
虽然实录是在暗示太上皇死,不过林如海也挺习惯了,横竖没有外人,自家弟子未来女婿爱说什么就叫他说什么,不然他还能去告不成?
再说告给谁呢?皇帝可太护短了。
不过毕竟是个标准的士大夫,听顾庆之讲倒也罢了,让他自己说,清醒的时候是肯定说不出来的。
林如海岔开了话题。
“我原先以为修史清贵,所以修完能高升,如今真修了史,才知道这么几十年的奏折看下来,的确是能学不少政务处理手段。有些隐秘的关系,也能从这里头看出来。”
顾庆之便拱了拱手,“恭喜师尊。临近中午,正好吃饭,咱们商量商量成亲的事儿?”
林如海一瞧角落里的西洋钟,道:“还有半个时辰……”但是商量成亲这事儿,别说半个时辰加上中午吃饭时间了,有时候半个月也商量不好的。
“走吧。”林如海抬脚出了屋子,又拿大铜锁锁了门,这才跟顾庆之两个出了正阳门,寻了个安静的小院坐下。
店家上了茶水,既然是谈事儿,距离吃饭也还半个时辰呢,顾庆之先叫了两道点心又一道干果拼盘,然后才点了菜品,吩咐过半个时辰再上。
他们两个在里头坐着,卫公公跟林家的小厮外头屋子守着。
林如海先是一声长 叹,不等叹完脸上就有了笑意,“我治《礼记》,如今这婚礼跟先周可不太一样了。三书六礼,原先除了纳征,都要带一只大雁,到了如今,只纳彩纳吉和迎亲时要用大雁了,而且也不是一只,而是一对儿。也有用木头雕刻的大雁代替的,也有用大鹅代替的。”
“一只形单影只的多不吉利。”顾庆之挑了两样喜欢的干果吃了,“师尊尝尝他们家扁核桃,味道不错。”
林如海原先踌躇满志的,他又治《礼记》,可以说婚礼相关的各种礼仪没有比他清楚的,只是对着这徒弟的确是严肃不起来。
不过成亲……林如海笑了一声,的确是该轻松些,“的确,况且那些礼节也的确繁琐了些,没点家底儿还真办不起来。我考考你,你说纳征为什么不用大雁?”
顾庆之虽然治的不是礼记,不过自打他有个这个念头,三书六礼也知道不少,更别说他从京城周围大户成亲都赚了多少银子了。
“纳征是送聘礼的。聘礼是要留在林家的,跟我师姐没关系,自然用不到大雁。”顾庆之略含鄙视,仿佛在说你怎么考我这么简单的问题?
林如海笑了两声,“按理来说,纳彩前就得合八字,先看看合不合,不过钦天监……我想也没人敢说你们八字不合。那就直接纳彩,你去寻好媒人,按照三十二样礼下聘便是。”
二十二样礼简单来说就是布匹、首饰和食物的各种组合,只不过规格不同。
像布匹,差一点的就是粗布,好的有绫罗绸缎,再往上还有上进的苏绣蜀绣等等。
首饰也是一样,像木头的钗也能算一样,一副头面也能算一样,这念头从林如海脑袋里划过,再一想自家弟子出身,他又吩咐一句,“也别准备的太张扬了。”
只是这话说出来,林如海又觉得有点别扭,他不应该跟新郎商量这个啊,有些话也不好说出来。
“你想好叫谁当媒人没有?忠顺王给你行的冠礼,不然还是找他商量商量?”林如海犹豫道:“虽陛下觉得他……但这种事情,总归王府也有辅官。”
顾庆之叹了口气,“师尊,其实我觉得这事儿你也别管了,我来操办就成。”
林如海眼睛一瞪,听见顾庆之道:“您这怕是还没习惯我师姐的新身份,她都是郡主了,真要说起来,这婚事礼部能插手,宗人府能管,皇后也能过问,若是您把我踢出去,那完了,这事儿您也管不了。可若是我在里头呢――”
“那就是所有人都得听你的。”林如海接了上来,又喝道:“好你个安国公,想得如此周全,你前头问我岂不是捉弄我?”
“那怎么能是捉弄呢?”顾庆之笑道:“总要给师尊点参与度嘛,您想怎么办,您跟我说,我去吩咐人。而且我还得问问师姐,既然是我跟她成亲,总归得我们两个都满意的。”
这的确是不合规矩,可问题是……先周传下来的礼仪,从来也不是给神仙结婚用的。
哪怕就是成亲前不叫见面这一条,在顾庆之身上也是不适用的。
谁敢拦着他叫不见未来新娘呢?
万一他真飞升了,皇帝八成要按照五服治罪了。
这么一想,林如海又有点烦,挥手道:“你倒是会给人找麻烦。”
“吃饭吃饭。”顾庆之笑道:“师尊烦什么?万事有我,首先第一条,这成亲用的大雁,我打算亲自养。”
林如海迟疑了一下,“罢罢罢,我不管你们。”
顾庆之又道:“师尊想想,成亲这事儿,万一贾家要来呢?请他来我不开心,不请他来又怪别扭的。不如再耗一耗,我估摸着,他们也快不行了,至少也在京城待不了多久了。”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嘛,也不好这么早就成亲。
大雁他也问过了,养得好就是一年就能长成,养得不好得两三年。就算他要养,也不可能从蛋开始,差不多也得是两三个月能养住的雏鸟,这个时间就很弹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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