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难得好脾气的的士司机,应了声“好”,掉头的时候,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她情绪不高,笑问:“家里人的电话?”
钟晚默了默,说:“…老板的。”
司机:“欸,那这个点叫人回去加班,是挺没人性的,给开的工资高吗?”
钟晚被噎了一下,“…算是,很高的吧。”
司机笑:“那就不算太没人性,没办法,钱难赚啊,忍忍就过去了。现在好多刚上班的白领,深更半夜才下班,老板也不给加班费。”
钟晚抱着手臂,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自嘲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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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秦助理打了个电话过来,问过她的位置,很快就到了。
钟晚最近跟这位秦助理有过基础,跟林叔不同,年轻人,沉默寡言,对她也是恭敬有礼,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尤其是涉及梁序之的。
秦助理开车接她,从拍摄场地直接去了澳城,一路畅通无阻,一小时就过了关。
钟晚今天也懒得问她的目的地在哪,左右都已经被安排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除了过关的时候从包里取了一下证件,感觉车子停稳时,她再睁眼,已经到了上次陪梁序之来过的那栋别墅。
澳城虽然全年温差不大,但进入冬季,夜晚也还是有些凉的。
钟晚下车后,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跟秦助理打过招呼,穿过院子。
她还没迈进门,上次见过的陈妈就迎了出来:“欸,钟小姐到了,我刚才在楼上收拾,没看到您。”
钟晚笑笑:“没事,我自己也认得路。”
陈妈说:“快进来吧,庄小姐也在等您了。”
钟晚看向她,“庄小姐?”
陈妈笑:“是啊,庄小姐昨天刚回来,假期也没几天,听说您要过来,也可高兴了。”
钟晚确实没想到她这次匆忙过来是见庄伊禾的,也不知道梁序之为什么会这么安排,让她陪他的家人一起过圣诞。
她对庄伊禾印象倒不错,加快步速进屋。
上次虽然在视频里见过,但也没看太清,进门,看到庄伊禾也刚从楼上下来,个子不高,很白,很瘦,半长的卷发,穿着素白色的睡裙,整个人都好像轻飘飘的,说话的声音也很空灵。
“钟晚姐,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还在楼上帮你挑香薰。我自己调的,果木调,很适合冬天,也适合圣诞。哇,你真人比电视剧和视频里还要好看很多!”
钟晚走过去,两人站在客厅,庄伊禾牵了下她的手,转头轻声道:“陈妈,把空调再调高一点吧。”
钟晚笑:“不用这么麻烦的。”
只在视频里见过一面的人,乍然对她这样热情,还有些不习惯。
钟晚被牵着去沙发上坐下,她问:“你是昨天回国的?”
庄伊禾笑着点头:“对,正好我哥前阵子也在英国考察,捎我回来的。圣诞假期也不长,我在澳城待三天就要回去上课了。”
客厅应该也被她精心布置过,壁炉上多了几个戴小红帽的圣诞老人和麋鹿造型的摆件,刚进门的时候就有颗小松树,上面挂了各种颜色的盒子和圣诞袜。
空气里的香薰味道也跟之前不同,换成了很温暖清新的果香调。
钟晚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信息,“梁先生,他也回来了?”
庄伊禾笑:“是啊,昨天到的,不过他在港岛还有事,回老宅去了,脱得开身的话,应该今晚会过来找我们。”
她顿了下问,“他没跟你说吗?”
钟晚笑笑:“没有。”
庄伊禾倒也没多诧异,只是笑道:“他这人就这样,你没问他,他也不会主动说。”
钟晚只是“嗯”了声,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本来也没什么立场问他的行程,而且,起先梁序之就给她定了规矩的,只是庄伊禾大概不知道这些。
庄伊禾又道:“其实梁家老一辈也挺看重圣诞节的,老爷子就是基督教徒,平安夜这种时候,我哥也得跟他们一起过。但这两年好了,他不想去,梁家也没人能管得了他。”
钟晚只觉得她不适合听这么多梁序之的私事,站起身,看了眼门口那颗圣诞树,将话题岔开。
“那些袜子里是空的吗?”
庄伊禾也起身,带着她过去看,“当然不是,我装了小饼干,味道还不错,也不太甜,你要试试吗?”
两个年轻女孩一起站在圣诞树下,去捣鼓上面那些摆件。
还有好多装饰品庄伊禾没挂上去,她抱了个小箱子过来,钟晚帮她一起挂。
庄伊禾对她的态度太亲切热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就是很纯粹地显露好感。
钟晚猜有一部分是那部网剧带给她的滤镜,另一部分来源于善意友好的性格和习惯。
真的跟梁序之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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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零点时,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一部爱情文艺片。
男主是纯情人设,长相也是典型的日系清秀挂帅哥,她们都看得很入迷。
莫名的,来澳城之后,她今晚那些茫然和怅惘的情绪反而被冲散了些。
因为这屋子里的节日气氛,因为庄伊禾的热情。
大概看了一半,钟晚听到院子里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逐渐靠近,而后停住。
庄伊禾还看得很专注,她先分了神,转过头。
没多久,看见梁序之进来,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视线落在她们这边时,停顿一瞬,才过来。
钟晚戳戳庄伊禾的胳膊提醒,先站起身,走过去。
“你回来了。”
两人在离沙发有段距离的位置相汇。
时隔半个月,再闻到他身上冷清的木质香,已经有些陌生。
梁序之低头看她两秒,而后抬手,没应声,抚了下她的头发。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动作,让她感受到几分缱绻意味。
钟晚咬了下唇,看到他今天系的,好像是她上次送给他的领带。
还没见他戴过,只是用来绑过她的手,那种时候。
梁序之似是察觉到她看他领带的目光,修长的手指缓慢下移,摩挲她耳后的皮肤,淡笑了下,有些明知故问地:“在看什么。”
后面庄伊禾还在,已经暂停了电影走过来了。
“还以为你要明天才能到。”
钟晚耳朵发烫,别开脸,立刻拨掉他的手。
第25章 Chapter 25
庄伊禾走到两人面前, 看向梁序之,问:“梁家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钟晚站在旁边不说话。
她上次只听陈妈说过,庄伊禾是梁序之的妹妹, 猜测他们既然不同姓,应该是表亲。
但庄伊禾的称呼很生疏——梁家,像是那个家跟她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梁序之看起来不愿细讲,不知是不是她在场的缘故,只“嗯”了声, 看向沙发那边,随口问:“在看什么。”
庄伊禾靠近一步, 挽住钟晚的胳膊, 笑道:“找了个日本的电影。我们原本打算,如果这部电影看完你还没回来, 就不等你了, 先上楼去睡觉。”
梁序之也难得露出了带着几分轻松的笑,声音仍清淡沉缓:“继续看吧, 我先上楼回个电话。”
他最后一个目光落在钟晚身上, 停了须臾,但没说什么。
庄伊禾叫住他:“欸, 哥,你晚饭吃了吗?陈妈今天多包了点虾肉云吞,没吃的话让她帮你煮上。”
梁序之已经往升降梯的方向走,没回身, 只淡声道:“不用。”
于是, 庄伊禾拉着钟晚又回到沙发, 拿起遥控器将播放键按下,笑说:“好了, 我们先不用管他了,把电影看完吧。钟晚姐你困了吗?”
钟晚笑着摇摇头:“还没,先看吧。”
梁序之上楼之后就没再下来,大概他刚回国,要处理的不止梁家那些事。
庄伊禾也像是习惯了他忙忙碌碌的样子,没多问他忙什么,将注意力再次全部集中在电影上。
电影后半段,青梅竹马的男女主为生活所迫,大吵一架后分隔两地,庄伊禾完全沉浸进剧情里,眼眶都看红了。
钟晚看电影看书时共情能力也强,看着男女主角强迫自己去过没有对方的生活,跟其他人约会恋爱,心里也一揪一揪的。
直到一年之后,两人又在男主父亲的葬礼上相遇,夜晚在无人的路边聊天时冰释前嫌,她们的情绪才跟着稍微缓和些。
于是梁序之处理完工作上的电话,洗完澡,穿着浴袍下楼时,就看见两个女孩歪七扭八地靠在沙发上,眼角都弯得像月牙,唇边带着一种很难形容的笑容。
梁序之脚步顿了下,没打扰她们,自酒柜里取出一支威士忌和杯子,去不远处的小餐桌前坐下。
他对电影没有任何兴趣,但不介意等她们看完。
另一边,剧情已经发展到男女主互相试探心意告白,在春天的樱花树下喝着果味汽水散步。
庄伊禾靠在钟晚身上,忍不住感叹:“唉,真的好甜啊,好羡慕这种感情。现实里的恋爱肯定没电影里这么好,我没体验过,估计也遇不到,只能隔着屏幕羡慕羡慕。”
钟晚也沉浸在这唯美纯爱的氛围中无法自拔,无暇想别的,跟着她叹声说:“是啊,我也是…”
梁序之抬了下眼,面无表情地看她两秒。
而后,视线划过电视屏幕,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燥意。
什么叫她也是。
电影就在男女主互相告白的那一霎那结束,最后一个场景定格在樱花树下拥吻的两人,而后,开始播放滚动字幕和浪漫唯美的片尾曲。
庄伊禾还在抱怨这剧情怎么不往后再多一部分,钟晚跟她解释,要的就是这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淡漠的声线:“很晚了,伊禾,上楼去睡觉。”
庄伊禾转头,看向梁序之,站起身,撇了撇嘴,“好吧,正好也看完了。”
她站起身,对着钟晚道声晚安,约她明天有空跟她一起捏小陶人。
“哥,钟晚姐,你们也早点休息。”
钟晚将电视关掉,笑了下,“嗯,晚安。”
待庄伊禾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钟晚转身,看到梁序之已经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神情比刚回来时要冷上许多,没说话,但只站在她身边,就有十足的压迫感。
钟晚不自觉也收了笑容,抬头看他两秒,轻声问:“…您还有事要处理吗,没有的话,我们也…”
‘上楼’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梁序之就低头,先是将手掌覆在她的后脑上,而后用力摁过来,咬住她的唇,气息中有淡淡的酒味。
他的吻向来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的节奏,但这次明显比以往要更强横没有章法,以至于她舌根都有些发麻。
钟晚蹙着眉,半睁开眼,看到男人深沉的眼眸,像冰冷的潭水,没带分毫的情欲。
但贴得近,他身上又只有一层单薄的浴袍布料,能清晰感觉到变化。
钟晚思绪回笼,用了些力才勉强推开他,声音很小,提醒他:“…先上楼。”
陈妈就住在一楼的保姆房,庄伊禾也不知会不会再下来。
梁序之似是笑了下,但毫无温度,忽地松开她,转身先一步走向升降梯的方向。
钟晚抿抿唇,紧跟过去。
很明显,他这会儿情绪不好,但她也不知是什么造成的。
大概是梁家的事,再不然就是集团的工作,或是什么得罪他的人。总之,不会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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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是下午来之前庄伊禾重新布置过的,如她所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木味熏香,像杜松混着香草,也像冬天路边的用糖炒出的板栗。
床头柜上的夜灯换成了麋鹿造型的,桌上铺了棕红色格子的布,窗边也多了几株深绿色的盆栽。
进门不久,钟晚身上的睡裙就到了地上,梁序之没开灯,横抱起她,扔在临窗的小沙发上。
上次过来时,这沙发上铺了一条毯子,大概为了配色协调,那条毯子被撤走了,露出深棕色的皮质。
屋里温度低,钟晚在接触沙发的一瞬间,被冰得身子一僵,下颌线也紧绷住。
而后,面前被一道颀长的阴影笼罩。
本以为和梁序之半个月未见,刚才在楼下时他又那样急切,今天也会折腾到很晚。
没想到只一次就算结束,甚至没玩什么花样。
他的心思似乎也没有全然在这件事上。
钟晚从浴室出来时,看见梁序之开了窗,坐在刚才他们待过的沙发上抽烟,床头的夜灯已经打开,冷白的光将他的身影映得更加孤寂凉薄。
听到脚步,他偏头,淡漠地看她一眼。
等那根烟差不多燃尽,他最后抽了一口,灭在陶瓷的烟灰缸中,站起身,拢了拢浴袍的衣领,往门外走。
钟晚站在原地,不知她是否要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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