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简单地和阿笠博士问候了一下,我才奇怪道:“其他几个孩子呢?”
“毛利先生和铃木家的配车送他们回去了,”阿笠博士发动汽车,一边对我解释:“小哀和我住一起,所以我们一起回去。”
“喔。”我点头,不再问什么,而是抱着玉響歇了口气,闭目养神。
“说起来,腿上的伤真是吓人啊,柳川小姐,你和柯南是遇到了什么吗?”
阿笠博士问道,明显是看到了我手中被裹起来的玉響,心中充满了疑虑,“柯南他一点都不愿意说啊。”
“嗯……”
毕竟是有些超自然的发生,就算是柯南真的说出来了,他们大概也会觉得那是他编出来的谎话,我想了想,说道:“就是和犯人艰难地搏斗了一会儿,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柯南同学的足球踢得很厉害呢,帮了我大忙。”
“原来是这样。”阿笠博士恍然大悟,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点头。
……不是,为什么大家好像对这件事都很理解,不会他以前也是用足球抓犯人的吧?
我没敢继续问,只能沉默下来。
车子开进米花町之后才发现,我租住的洋房和=和阿笠博士的家确实没隔几条街,从我房子前面的车道再往里开个几分钟就是他的住所了。
下车前柯南还问道:“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谅月姐姐家拜访吗?我有好——多问题想问来谅月姐姐呢。”
“如果你愿意给我讲讲你波澜壮阔的‘小学生’经历,”我瞥了他一眼,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你在我家住下都没问题。”
江户川柯南——本名工藤新一,是我的业界前辈、著名的推理小说作家工藤优作的儿子,而母亲则是才华横溢,年仅19岁便风靡全球,20岁就迅速隐婚的超级大美女明星工藤有希子。
我实在想不到以前随口瞎跩的返老还童药居然真的有人研发出来。罕见地对这家伙的人生经历产生了些好奇。
如果被露伴老师知道的话,柯南同学大概率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乖乖沦为对方的漫画素材了吧?
这么一想,事到如今我居然还只是个正常普通的作者,真是稀奇。
我和他们告别,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
刚摔进玄关,我便丢开玉響,不管什么形象就往地上一躺,先让自己缓了几分钟,等到腿上的伤口因为不间断的疼痛而麻木了,我才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挪到房间里翻找我放在家里的现金。
使用完能力之后,虽说被收走了好厚的一叠钞票,但是痛感瞬间消失的快乐还是叫我放下了成见,整个人总算像是活了过来,拿着衣服跑进浴室洗浴。
玻璃门哗啦啦地被拉上,暖黄色调的灯光下,浴室的玻璃里映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狼狈女人。
我把衣服放下,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了会儿愣。
头发很乱,因为被淋湿了,这会儿一络一络地结成了几块。脸上的妆也有些花了,眼睛下面全是落下的闪闪眼影痕迹;嘴唇上的口红也没了,唇瓣几乎没什么血色,苍白又虚弱。我的身上穿着的蓝色裙子和几个小时出门前的模样天翻地覆,破旧得仿佛一下便降级了好几个档次。肩上还披着一件明显大了一码的西装,松垮垮的,像是一些外国影视剧里走投无路的落魄女人。
有些陌生。
我在心中想着。
黑眼圈变重了,我继续想到。运气也变差了。
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嘛,人一生的运气是恒定的——虽然在上学的时候,我的概率学讲师否认了这个说法——好运是会被提前透支的,透支完了好运,剩下的就是接踵而来的厄运。
这句话或许在某些人的身上不灵验,但在我身上应该是非常灵验的。
毕竟,怎么说我也是被黄泉污秽之女神盯上的人,不说死亡如风,但至少也常伴吾身了。
如果一次能够救我性命的好运需要几十天的厄运相伴,我倒也并非不能理解,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感慨我的生命仿佛是从他人手中偷来的一般。
苟延残喘莫过于此。
可是现在的我真的可以活一天算一天吗?
我忍不住反问我自己,镜中与我容貌相同的人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沾在眼睫上的亮粉在灯光下闪烁,仿佛蝴蝶的鳞粉,落败而糜烂。
手指抓住衣服的布料,将那件不合身的西装外套从肩膀上脱了下来,抓在手心里,灰色的外套上印着几个浅浅的红色血印子。
我迷茫地想到: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我将衣服一件件脱下,站到淋浴头下淋着热水。
温热的水流猛地浇在后颈上,顺着背脊蜿蜒下流。那些带着蒸腾水汽的温度令我冰冷的肌肤一点点地活了过来,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热意从身体的骨血里翻涌出来,一种我正‘活着’的感觉慢慢地将我吞没。
时常,我会生出一种‘自己并非人类,而是人类之外的什么生物’的错觉,习惯站在一个事不关己令人厌恶的高处遥遥往下望。
但这会儿,我却又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芸芸众生之间极其相似的恐惧和挣扎。
原来我也是人类,我也在恐惧死亡,我也要在爱欲里挣扎。
好痛苦……庸俗的属于尘世的痛苦,和水流一起把我紧紧包裹住,叫人几乎无法呼吸。
我在浴室里蹲下身,脑袋埋在双臂间,半长的黑色头发紧贴在肌肤之上。
好像这样就能让那些眼泪被从上而下倾泻下来的热水一起卷走。
第二天似乎放晴了,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气很好,从窗口往外望,能看到地面的水泊折射出阳光明亮的金色,像个真正的秋天降临。
今天要去趟高专……
我起床从冰箱里翻出了饭团热着吃,又从西装的口袋里翻到了昨天晚上被我捏成了咒玉球的那只咒灵。
小小的,和糯米丸子一样。
我捏着那颗咒玉球,半眯着眼睛打量它。
感觉能一口吃下去……但是味道应该会让人不敢恭维吧。
我把它重新收回到口袋里,拿上钱包,换上一双舒适的运动鞋。
去高专的方法有三种,去车站等巴士、找计程车,以及使用异能力。
最后两种花的钱是一样多的,放在以前,这种空闲的日子,我为了省钱大概会选择第一种,但是现在嘛,我姑且算得上小有资产,也就毫不客气地选了最方便、最不费力气,也用不上脑子的第三种。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出现在了高专的校门前。
那些古老的,有着时代痕迹的巨大鸟居耸立在我头顶,我抬起头看了会儿湛蓝的天空,又继续往里走。
穿过鸟居便是到了高专的结界范围之内,我听见了一阵警报声在上空盘旋。
“什么嘛,是谅月酱啊?”
五条悟像只走路没声的猫一样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的咒灵都敢跑进高专来了。”
“是我还真是抱歉啊。”我对他说道。
五条悟笑了笑:“最近过得还好吗?”
“姑且还没有死。”我慢吞吞地回答他。
“遇上咒灵了?怎么这么大方还带过来了。”五条悟习惯地勾肩搭背,推着我往高专里面走,“你怎么知道杰最近还会过来,这是给他的吧?”
“……我都不知道我是这么好心的人。”
我忍不住说,“算了,就是想来问些问题,事情解决了之后这个给夏油也没关系。”
我拿出咒玉球给五条悟看。
“喔、是和上次一样的家伙。”五条悟瞥了眼,“难道说谅月酱在调查这个?”
“嗯,因为觉得有点可疑。”我点点头。
“其实……最近我也遇到过一两个。”五条悟摸摸下巴。
“果然,是要泛滥起来了吗?”新型的品种……感觉变成特级的几率特别大,“五条同学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就是袚除咒灵之后还会残余妖魔的本体……这种情况?”
“欸——”他拖着长音,“有吗?明明‘咻’一下就没了耶。”
我:“……”
也是,这人可是那个五条悟啊……咒灵和妖魔在他眼里都是动动手指就会被湮没的能量体,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属实是没什么意思。
我们走到高专的教学楼附近时,看到了夜蛾正道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熊猫外形的咒骸,“什么情况?有咒灵入侵了?悟,你解决好了没。”
五条悟站在我边上,做了一个撒花的手势:“将将~咒灵是谅月酱啦!”
我一脸复杂地对夜蛾正道点头:“……上午好,夜蛾校长。”
“哦,”戴着墨镜的男人平静下来,“是谅月啊。”
咒骸站在夜蛾正道的后面探出头来看我。
夜蛾正道揉了揉它的脑袋,想了想之后忽然问我:“有没有考虑再来高专上几节课?”
“……”
我沉默了一下:“高专不需要经济课吧?”
“最近……”夜蛾正道的声音有些飘忽,“股市不理想,手头的资金不太多。”
根本就是你想听吧!
“上经济课不代表炒股会变厉害。”
前金融行业工作者的我发出苦口婆心的劝诫,“趁早收手吧,夜蛾校长。”
“咳、找悟要谈事情的话就尽快,悟晚点还要去出任务。”夜蛾说道。
人类的心灵果然很容易就被金钱腐蚀,这个中年男人已经因为金钱变得刻薄起来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等会儿我就走了,只是想拜托五条同学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如果……六眼能够找到什么线索的话,请千万要通知我。”
“那就又是人情咯。”
五条悟说道,拍拍我的肩膀,“我们都这个交情了,肯定会帮你的。”
和五条悟有很好的交情,感觉会被诅咒师追杀。我悄悄往边上挪了一步,挂上礼貌的笑,“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之前欠你的大福放在你宿舍里了,记得放到冰箱,很容易坏的。”
我对五条悟眨眨眼,然后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重新降落的位置是在银座附近一个暗巷之中。
因为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所以又出现在了银座,果然女人血脉里流淌着的一部分基因就是花钱。
如今是暑假的末尾,孩子们都抓紧时间出来玩。银座的人意外很多,我排队买可丽饼都花了大半个小时。
‘厄运’这种东西大概是真的不经念叨,一旦想过,便会扎着堆一起出现。
比方说我在排队买可丽饼的期间被人踩了好几脚,脚尖发痛。
之后不小心被卷入了银座外参加活动的人群里,被挤得头晕脑胀,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好不容易买到的可丽饼已经撞散了,一半甜腻的冰淇淋沾在我的身上,我想用异能力清理干净的时候,四处寻找也没找到自己的钱包,恍然意识到自己活了二十五年,居然终于遇到了一个手法高超的小偷,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偷走了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下雨了,瓢泼大雨,好像这个世界一瞬间被黑色笼罩。
我站在马路边的一家不消费就不能进去坐的高档甜品店门前发愣。
像是被小福诅咒了!
第89章
‘运气’只是在众多选择堆积下生成的结果。
以前好像这么对下属说过。大意是想要告诉他们别拿时机不巧当做能力不足的借口。
但有的时候,似乎确实会在抉择的路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一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好运亦或者厄运便悄然降临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知道杀手组织在新年的时候可以放长假,而公安警察是全年无休,年终奖抽中了双人豪华温泉庄园体验券却只能转手送给下属。
四月是开学的时节,一个月都不一定会去办公室一趟的我也在路上听到了同僚讨论儿童失踪案的事情。
他们在茶水间里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真的有什么喜欢吞吃小孩的怪物。
我忙于晚上的任务,只当听过就算了。
在普遍推崇双人行动的组织里,神秘主义者……也就是通俗而言的独狼,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大概率会被那位银头发的家伙盯上,最后无论真假,都狼狈退场。为了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我偶尔会接下一些需要人员协助的任务,合作对象有且不限于Vermouth、Kir、Chianti、Corn。
晚上的任务要保证知情人的生命安全以及让组织确认并相信对方的死亡。
虽然制定得很仓促,但任务执行得却非常顺利,知情人的假死甚至成功地骗过了Gin。
但这种顺利所来带来的不详的预感,最终还是在午夜的时候灵验了。
电话那头的下属刚结束任务的汇报,我的身后就传来了迟缓的脚步声,黏腻而沉重。
虽说心中有所准备,但回过头的一瞬依旧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从没见过的丑陋生物。
拙劣地模仿着人类的形态,躯干抽动着,以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模样随机组合。
基因进化如果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不往更舒适的方向进发,还是说人类的最终归宿其实是这个吗?
那一瞬间的愣神被对方抓住空隙,左右张开的竖排牙齿用一种要把我的脑袋咬下来的气势冲来。
手|枪里还剩下四枚子弹,全部都打出去了,但是对方一点影响都没受到,反而因为这不痛不痒的攻击而更加愤怒起来。
一边后退一边换上弹夹,伴随着迸出的火星,七枚子弹穿过它的躯体,在仓库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一排整齐的弹孔。
这是超自然现象——如今的我也只能这样理解。
并非是闻所未闻,政府机关内也设有特殊对策科,主要应对一些寻常人无法处理的情况,比如幽灵、异能力者、妖怪……在和松田一起喝酒的时候听他发过几句牢骚,尽管他出于保密原则无法向我透露更多,但日常处理事物时,还是不免会阅读到相关档案。
只是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本就是默认了那些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在日常训练中添加与‘非自然生物’的作战练习。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应该把松田阵平叫过来,让他来制定训练日程。
仓库的墙壁被破坏,本想打电话通知,但是临时手机已经在刚才的搏斗中光荣牺牲了,现在是将近凌晨三点的时间,在继续搏斗和保命先跑之中,我暂时选择了后者。
……恐怖片里不是有那种等到天亮‘鬼’就不能行动的设定吗?
总之试试吧。
只要在那之前我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选择了那一条小巷作为藏身之所,大概也是某种‘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了一把’的表现,自以为暂时甩开了诡异生物的追捕,而靠在墙角恢复体力,听见了属于人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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