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要融化掉的棉花糖果,整个神都软绵绵地瘫下来,仿佛突然遭受了什么严重打击一样。
“有空介绍给你。”我说道。
“谅月、眼光不是很好……”
夜斗抽了一下鼻子,很忧心地看我,“我怕你又被骗了……”
虽然是好心,但我听着怎么这么来气呢。
我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说道:“是你也认识的人,而且……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虽说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每次都被人这样指出,就算是我也是要伤心的……
“算了,这个之后再说,别站在玄关了,先进来吧。”
我记得早上还有多余的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于是拿出来稍微热了一下。
“这次会议开了这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我问道。
“嗯,关于这个……”
夜斗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严肃起来,说道:“最近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家伙。”
“……在猎杀神明的家伙是吗?”我把三明治放到他们面前,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嗯?谅月是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也太厉害了点!”夜斗惊奇地说道。
“刚去了一趟伏见稻荷大社,听那边的神使说的。”我回答道,“好像说是从‘八原’那边传出来的。”
“那群妖怪……也怪不得。”
夜斗思索着咬下一口三明治,“这个……味道还不错啊。”
我眨眨眼睛,“我对象做的。”
夜斗脸上的表情垮下来,“嘁,也就那样吧——”
“不能浪费,给我都咽下去,”我笑眯眯地警告他,“继续说。”
“小白眼狼!”
夜斗小声嘀咕,磨磨蹭蹭地将保鲜膜扯下来,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吃掉了,“总之,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有个家伙在四处猎杀一些神力较为微弱的神,据说祂们的神器也在战斗中一同消亡了,所以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神明能够进行换代,只要拥有信仰,即便是在某个时期被遗忘了,也一定会在新的祈愿中诞生。
可是换代后的神明不会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需要有作为‘道标’指引祂的神器在身边伴随,告知祂善恶和对错。因此,如果有因为‘什么人’而死的神,连带神器也一同消亡,那么其换代的秘密大概率无人得知。
“夜斗……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监护人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不太靠谱,是个套着运动衫的童颜流浪汉,但是我很清楚他作为‘夜卜神’,或者说‘祸津神’时,心性有多么坚韧。他如果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深知自己绝对拦不住他。
夜斗看了我一眼,眨了眨他蓝色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后才缓缓地说道:“谅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是有一件……咒灵、和妖魔的混合体。”我说道,“在里面感觉到了神的气息。”
“……!”
夜斗的表情停滞住了,片刻后,他的脑袋转了一下,像是身体里驱动他行动的那些齿轮开始重新运转,“原来是这样……即将消散的力量只要有能够依凭的躯体就可以暂时保存下来。它们想杀你?”
“是,能感觉到有很明显的杀意。”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体会了好几次了——在体育馆的那次就是这样,那会儿倒还没有现在这般棘手,短短几个月,演变到如今却变本加厉了……是因为那么久了都没能成功杀死我,所以升级了武器吗?
夜斗沉默了下来。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紧张,“我没什么特别的吧……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这件事……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和伊邪那美有关系,谅月最近还是少出门吧,我会在外面布置几个结界。”
“……我知道了。”还好我本人也并不热衷于社交活动,出门采购的欲望大大低于平均水平,异能力在这方便就是最便利的,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置换。
“说起来,绯去哪了?她之前不是跟着你走的,怎么没看到。”想要尽快结束上一个叫人不高兴的话题,我快速地问道。
“啊、她,因为和那个术士的关系,留在高天原了,需要调查黄泉之语就会要她的协助,所以没有和我一起回来。”
我点点头,心想还好没回来,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搭话……感觉被记恨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会很尴尬吧。
.
既然夜斗已经回来,那么理所因当,我的晚饭就交给他了。
开饭之前给降谷零发了消息,简单地和他提了一下夜斗回来了,问他什么时候下班,会不会过来。对方大概还忙于工作,短消息一直是[未读]的状态。
收到回复已经是在晚饭后了。短消息表示他还有外勤任务需要出去,今天晚上大概率要忙到很晚了,就不再过来叨扰。
我撇撇嘴,倒在沙发里,扯来被子按遥控器——没意思,不如看综艺节目。
……搞笑综艺好像也没多好笑,整蛊搞笑艺人的戏码看多了,反而会生出一种悲哀的感觉,我在期间断断续续地合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雪音倒是看得很高兴。
手机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响起来,我都要赶雪音回房间睡觉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降谷零。
“……喂?”
“谅月?”那头的人说道,“我这边似乎遇到了一点突发状况,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啊、嗯,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下一件风衣披在身上,电话那头的降谷零简短地给我报了地址,我从沙发上翻钱包,一边侧头对雪音道:“我出去一趟。”
“欸、好突然,等——”
我站在了空旷的废弃地下停车里,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还未散落,在空气中飘飘扬扬,天花板的白炽灯电路极为不稳定,一闪一闪地晃眼睛。
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降谷零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咒力的残秽……呜哇,好恶心。”
斑驳的地面和破烂的墙壁上都沾有黏糊糊的咒力残秽,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咒灵在这中间以放射性的姿态突然爆炸,溅了一地的残肢。
“谅月,这个人……”
降谷零皱着眉,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陌生女人。
率先吸引我注意力的,当然是对方额头上拿道细长狰狞的缝合线。
我见过硝子给伤员做缝合,针脚其实要比这个更加细致一些,这道在额头上的伤口缝合得粗制滥造,头盖骨像是很容易就松动开了,我都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她怎么——”
“我收到了假情报,到这边的时候遭遇了咒灵的袭击,她是和咒灵一起出现的人,我发现她准备要逃跑之后,就把她撂倒了。”
降谷零很上道地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这不能叫撂倒吧?这完全是制伏,地面上都有个人型的坑了啊!
什么人力大猩猩!
我失语了几秒,然后说道,“这应该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把她捆起来?”
先前只在他人口中听到的‘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女人’如今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比如说在柳川义明的领域里出现的‘宿傩的手指’,或者她和那位术士的关系。
我蹲下身,想将人从地上拖起来,但是……
好奇怪啊。
我沉沉地盯着这个昏过去的家伙。
非常奇怪。
两年前我也曾在诸伏景光的身上感觉到那种灵魂与肉身不相匹配的状态,但是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感觉来得更微妙。
简直就像是……在装两枚五号电池的遥控器里塞了三枚七号电池那样。
既不稳固也不合适。
我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准备好好地观察对方的那道缝合线。
女人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唔’,我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身体再次直直地栽倒,砸回了坑里。
“……啊,抱歉。”
我心虚地抽回手,发现这人又昏了过去。
第103章
“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吧……或者我带去高专?”
我蹲下着看面前的这个女人,意识到降谷零可能不是很清楚,所以又解释了一下:“高专就是五条同学他们在的地方,一个宗教学校,会处理一些咒灵的问题……”
如果我直接使用异能力的话,直接带走也不会多麻烦。
“谅月!”
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我听见身后忽然出现夜斗的声音,语气急促,“别碰它!”
想要再度触碰上去的手缩了一下,我诧异地扭过头,看到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夜斗?”
我站起来,奇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你突然就消失不见,雪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来叫我……不是都和你说了最近没什么事情就别出门了吗?”
夜斗叹了一口气从那边走过来,“更何况……这里满地都是咒力的痕迹,你面前的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妙的气息,很危险。”
“那你认识吗?我之前……听别人提到过好几次关于这个有着‘缝合线’的人。”
夜斗瞥了眼,眉心深深地蹙起,雪音已经变成了他拿在手里的太刀,他先是用刀面挑了一下昏倒的这人手指和头颅,像是在超市挑选货品一般,沉默了片刻后才对我说道:“不认识,而且她已经死了。”
“死了?”
我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我的表情有些微妙……刚刚我真的只是被吓到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手滑松开,但也不至于这一下就把人给摔死了吧……
属于防卫过当吗?警察就在我边上来着。
“我的意思是,她的这具躯体已经死了很久了。”夜斗继续说道。
“……活死人?”
现在的科学是在研究这种技术吗?倒是没必要在美国恐怖片里汲取灵感吧……
“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她的身体里只有一小部分还活着。”
夜斗垂着眼观察,湛蓝的眼睛专注地扫过对方的身躯,“也不对……这是什么,寄生虫一样的东西……是‘束缚’吗?”
夜斗用剑尖在上面轻轻地一划,女人额头上黑色的缝合线便被锋利地太刀轻而易举地划断了。
呜哇……太限制级了吧!
我倒还没有可以心平气和地看这种场景的意志,于是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走到了降谷零的身后,抬起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观察。
颅顶从前额的位置分开,分开时隐约牵扯着一些液体,内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一颗完整的大脑正在有规律地缓缓搏动。
周围的空气仿佛是凝滞住了,我的眼前一花,好像看到那颗大脑忽然移动了一下,再一眨眼,大脑居然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别想逃。”
夜斗的反应速度很快,朝一侧挥下太刀,森然的剑气在前方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阻挡住了移动的大脑前进的位置。
三划剑气在地面上禁锢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它困在了其中。
是个咒灵……还是从未见过的大脑姿态。
我的眼睛目前能够看明白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看来只是个胆小鬼。”夜斗轻轻啧了声。
对方被禁锢其中,慌乱地撞了撞,似乎发现没办法离开,很快就放弃了,平静地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你可以说话吧。”夜斗伸手,将那玩意儿捞出来,凑近研究了一下。
祸津神的神力将咒灵整个包裹住,令它动弹不得。
血红色的一滩脑子被夜斗就那样拿在手上,看起来既血腥又恶心。
“……”
“是你吧?那个正在弑神的家伙。”
夜斗本想用雪音戳戳它,但是神器大概也觉得恶心过头了,受不住般变回了人形。
雪音双手抱臂,缩着肩膀,先是低下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沾染到奇怪的气味,才皱着眉观察对方。
“夜斗,这是什么?”
“一个看起来像是诅咒师的脑子……喂,说话,你认识那个术士吧?”
那颗脑子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沉默地在夜斗的手上瘫成一滩。
“它真的……还活着吗?”我小心地问道。
一般来说,这种状态下……没有什么东西还能活着吧?《生化○机》都只敢拍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而不是你被脑子啃成了僵尸。
“活着。我猜这大概是它的术式,能够依附在不同的身体上,占据对方的肉身……那道伤疤则是它完成这个术式的‘束缚’。”
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吗?
我惊讶地看看那颗脑子,胸口还是觉得恶心,“……如果要它回答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夜斗看了看我,接着无所谓地晃了晃手里的脑子,“也好,你先来。”
异能力发动,简单地让对方回答夜斗的提问好像不用花太大的金额,钱包里的纸钞少了几张。
我看到那颗脑袋蠕动了一下,从血淋淋的沟壑里冒出了一张嘴巴……说是嘴巴也并不准确,那应该被叫做某种‘发声器官’,生着一些牙齿,看上去诡异至极。
“——我认识他。”
脑子回答夜斗的上一个问题,它的声音尖细,像是女人也像是男人,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语调,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回响。
夜斗的表情冷冷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两张一万円,脑袋继续蠕动,淡蓝色的神力仿佛一层笼罩在上面的塑料薄膜,跟随着它的蠕动而变化。
“咒力最优化,实现——咒力最优化!”
脑袋用尖细的声音回答我们,声音层层叠叠,撞得我脑袋痛。
“谅月!”
发现我好像站得不稳,降谷零连忙扶住了我,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嗯,只是有点头晕。”我摇了摇头,对夜斗说:“没事,你可以继续问。”
夜斗脸色不善,“它的声音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咒力波动,这样一直让它开口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只是想知道它的过去,那我想我可能有个办法。”
降谷零在这时说道,“也不需要谅月继续使用异能力,只是得换一个地方。”
夜斗沉默地看向他,视线仿佛一种审视,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那就先按你说的试试看,要去什么地方?”
“……警察厅警备企划课部门。”降谷零回答道。
夜斗挑眉,好像在为对方的坦诚而惊讶,“可以,那我们就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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