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工程。”伊玛拉翻了个白眼。
对于这样的孩子来说,停课简直就是给他们更多的自由,毫无惩罚力度。记过两年就更别说了,到期自动消除有什么威胁啊。
迪克举起手里的笔发言:“看起来,法院没有给的惩罚,来莫顿夫妻给了。”
伊玛拉和本的视线看向迪克。
“保罗·来莫顿在开庭——当然是斯莱恩·卡恩的那个开庭日期——转天就因为‘不小心从楼梯上滑倒’造成大腿骨骨折和肋骨骨裂而住进了医院。”
“……”伊玛拉和本的表情同步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瑞德家的一贯作风就不大乐意靠暴力解决问题,伊玛拉和瑞德一个是开了一点小挂的成熟大姐,一个是懂事听话不太会和人交流的小天才,更不可能被父母打骂。
反正伊玛拉从小开始听到最多的父母念叨是“出去玩”“你操心太多了,休息休息”。
但这只是瑞德家的情况。
实际上,在号称“打孩子犯法”的美国,一些家庭会采用暴力手段惩罚孩子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但到莫莱顿家族这种程度的……只能说少之又少。
“我家老头子也会教训我,哇……他打人可疼了。”本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说到挨打甚至下意识皱了皱脸,好像疼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但实际上也没有伤害到我,只是对我上房揭瓦的处罚。”
“上房揭瓦?”伊玛拉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迪克也好奇地看过去。
“……我小时候喜欢住在阁楼上,就是喜欢尖顶的房间,但是那一年我家楼顶开始有点漏水了,我就想着自己去修一修,大晚上穿着睡衣就爬上去了,结果一上去就下不来,还把房顶给彻底搞了个洞出来。”
本无奈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黑历史,不过看他的意思,也没觉得很丢人,反而坦诚极了。
于是迪克和伊玛拉也失去了调侃的心情,毕竟这种事情向来是对方越不好意思反而越有趣的。
“从小就是个行动力超强的人啊,莫瑞警官。”伊玛拉还夸了一句。
本当即做了个不伦不类的脱帽礼动作:“感谢夸奖。”
“总之,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基本可以确定,莫莱顿和卡恩是当时波莉娜案件的罪魁祸首。”迪克把话题拉回正事。
“你们找到特里萨一家了吗?”伊玛拉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找到了,实际上,非常好找。” 说到这个问题,迪克又是一头官司,“先出发,我路上和你们解释。”
在妹妹波莉娜受到伤害的那年,塔莉娅正好服了兵役,因为种种因素叠加,她没有回来在前线待了五年,直到去年年底的时候。
迪克开着车带着伊玛拉和本前往他打听到的地址:“去年年中,塔莉娅所在的分队发生了意外,被敌军的导弹击中,除了她和另一个人,全军覆没,塔莉娅双腿粉碎性骨折连带头部创伤引发昏迷,被送回国内,然后就因为伤势退役了。”
“你这话让我感觉还有下一句。”伊玛拉坐在副驾驶上,手里还拿着自己没喝完的咖啡。
“阿琳娜·特里萨,也就是那位母亲,在去年的时候也被确诊为乳腺癌。”迪克语气低沉,“一个月前被告知癌灶转移,目前癌细胞已经入侵了她身体的主要器官,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命运总向不幸者倾倒苦难。”本突然感慨了一句,“不过我以为乳腺癌还是相对好治疗的?我家里也有长辈是乳腺癌,但治愈了诶。”
“这个也要分情况。”伊玛拉简单解释了一下不同类型的区别。
“特里萨家没什么钱,会这样主要还是因为她自己放弃了治疗。”迪克也补充。
“没什么钱?”伊玛拉挑眉,“我以为未成年虽然不必服刑,也还要赔偿波莉娜亲人钱财吧?”
“他们确实给了,但是波莉娜昏迷了三年,开销足够拖垮她们家,尤其因事故死亡后,保险公司抓住一个合同漏洞拒绝支付赔偿,只给了她们家几千美元赔偿而已。”迪克叹气。
伊玛拉放下咖啡,靠在椅背上:“妹妹受伤又死亡,母亲又生病,再加上各种意外……如果塔莉娅做下了这一切,我一点也不吃惊。”
三人敲响了特里萨家的房门。
伊玛拉站在门口往周围看,哪怕现在已经有些落败,但也看得出来,特里萨家的花园曾经肯定非常美丽,井井有条。
有人来开门了。
“塔莉娅·特里萨,BHPD,我们能进去吗?”迪克和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徽。
“请进。”塔莉娅打开大门,非常坦然地将三人请进家门。
阿琳娜·特里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两杯橙汁,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的药瓶,只是看一看就让人觉得满嘴泛苦。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波莉娜的案子。”迪克和本婉拒了塔莉娅倒水的询问,带着伊玛拉一块坐在沙发上开口询问。
塔莉娅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你是说,侵犯了波莉娜的那两个禽兽被杀死的案子的事情?”
过于一针见血,本和迪克顿了顿。
迪克抬头:“我们也想要给波莉娜一个交代。”
“不必麻烦了。”塔莉娅冷笑一声。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橙汁放到母亲阿琳娜手里,而这位面色灰白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好姿色的女性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将橙汁攥在手里。
塔莉娅深吸一口气,表情又变回平静,她坐在母亲身边:“我已经把波莉娜需要的交代取到自己手里了。”
这几乎等同于认罪的发言让坐在对面的三人有些怔愣。
“我杀了他们。”塔丽娜继续说,“没有任何愧疚之心地。”
第91章 赴死
塔莉娅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或者说, 她干脆地承认自己对三位死者和一位幸存被害者的所作所为。
“塔莉娅,你得跟我们……”本站起身,伸手就摸向挂在自己腰带上的手铐。
“波莉娜是个好孩子。”塔莉娅依旧坐在那里, 像是没有听到本的话, “她懂事、听话、温柔又善良, 她不像我,从来也不会闯祸。”
“我的宝贝妹妹, 她做了我们要求她做的一切!天黑了不要出门、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塔莉娅看着对面的警察, 眨眼的瞬间, 眼泪就落了下来。
“……抱歉。”本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有些无力地道歉。
“我母亲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情。立刻报警,送波莉娜去了医院做了全部的检查,甚至没有给她洗澡……没有人,包括警察在内没有一个人,关心她,关心我们。”塔莉娅冷笑着,“你们知道那个傻【哔——】警察问的是什么吗?”
阿琳娜抓住女儿的手,看向对面的三位客人:“奥卡姆·多恩问我的第一句话, ‘你确定你说得没问题吗?据我所知那家人很有钱, 您女儿真的是被强迫的吗?’”
迪克和本一同皱起眉。
他们俩不仅在布鲁德海文,就算是放在全美国的警察中也是相当正派的人了, 对于奥卡姆·多恩的行为自然是完全不赞同。
“从这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把我女儿的案子放在这个家伙手里,但是我别无他法。”阿琳娜闭上眼睛深吸气。
“妈妈向警局投诉, 但没有人听她的,她甚至尝试去另一个警局报案, 但被告知只能在辖区内报警,且不能重复报案。”塔莉娅伸手轻抚母亲的后背,接替她解释着。
“所有人都觉得,我女儿的遭遇,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事情导致的……他们就是不明白,有错的从来不是我的女儿。”阿琳娜眼泪默默地落下来。
伊玛拉转头,看着旁边柜子上摆放着的家族合影:“人们总是愿意或者说需要去相信,这个世界是有逻辑且公正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遭受了伤害,那必然是这个人做错了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减少自己生活的风险。这意味着如果他们不去做某件事,那么坏事就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她收回视线,看向这对母女:“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
“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妹妹‘必须’是错误的。”塔莉娅恍然大悟,感觉荒谬极了。
迪克看着她们:“优娜·贝斯,她是被告律师对吗?她帮助了保罗·莫莱顿和斯莱恩·卡恩逃脱了罪责。”
结果塔莉娅却给出了全然没想到的答案:“不,她是我们的律师。”
这是他们没想到的,三人一同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么分不清是非的人吗?”塔莉娅笑了,而这样看过去,塔莉娅是个长得很有亲和力的好姑娘,“律师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不论自己的客户是不是个恶魔,他们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
“但是这个b**ch不同。她被莫莱顿家的人买通了,她不仅没有替波莉娜说话,反而给对方泄露秘密,将波莉娜塑造成了一个……好像是我妹妹邀请他们的一样。”塔莉娅勾勾嘴角,“我太生气了,所以下手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自己,她死得太干脆了。”
‘从个人角度出发,我觉得她做得没毛病。’沃夫冈出现在伊玛拉旁边,靠着沙发靠背,手里接抛着一颗子弹当玩具。
‘从我自己的立场来说,我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伊玛拉叹气,‘但从我的身份立场来说,这个行为是不可取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超级英雄,也不是所有人的复仇对象都真的罪大恶极,靠着个体意志很难去界定一个人是否真的“该死”。
法律或许不够完美,但法律一视同仁。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条例,但也没有绝对的自由。’威尔在这方面站伊玛拉,虽然这俩族群里的公职人员在该动手的时候也是最狠的。
伊玛拉这边稍微分了分心和族群成员们说了几句,那边的迪克也跟着站起来。
“我很抱歉,塔莉娅,我将用谋杀罪逮捕你。”
塔莉娅捧着手里的橙汁杯子,转头看向身边的母亲。
这个靠着一己之力将两个女儿抚养长大的母亲捋了捋大女儿的头发。
“为了波莉娜干杯。”她举起手里的玻璃杯。
“为了波莉娜干杯。”塔莉娅和母亲碰杯,两人一同喝下橙汁,然后塔莉娅站起来坦然地接受了逮捕。
‘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一直没有说话的卡拉皱着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现在可是病号,别这么操心了。’沃夫冈劝了一句。
卡拉无奈极了:‘我坐不住!实在是太无聊了,我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干。’
‘她又没有实质性运动,就让她发泄一下吧。’莱利安慰着。
客厅里,阿琳娜也跟着站起来,她要跟自己的女儿一同去警局。
“我知道塔莉娅的计划,也曾协助她,我也应当是共犯。”阿琳娜的理由也很充分,于是本也把她扣住,送上了在门口等待已久的警车。
事情结束得很顺利,但坐上车的三个人都很沉默。
“这一切都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本在后座上,随着叹气声靠着椅背看向窗外。
“我在一个朋友的博客上,看到他说另一个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伊玛拉单手支在窗框边,手掌根杵着太阳穴说着,“‘如果法律不能给予人以公平与正义,那么从这一刻起,私人报复就是合理且高尚的。’(注一)”
“听起来你这个朋友是个法外狂徒啊。”本眉毛高扬着,几乎要飞到发际线里。
“恰恰相反,我的这位朋友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侦探。”伊玛拉也短暂地笑了下,“甚至被称作世界第一侦探呢。”
“哈,真的吗?”迪克发出不那么相信的鼻音。
“怎么?听起来你还有别的人选?”伊玛拉好奇地看着迪克。
“……你那个朋友还说什么了?”迪克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绕过了这个话题。
“没什么了,只是想说,就算是我们也得承认,美国的法律有着足够多的漏洞。”
“就像那个法官说的,‘正义只会迟到,从不会缺席’对吧?”迪克打着火,开着车驶向警局。
美国的大法官休尼特说出了上边那句名言,时至今日,经常被人扭曲其真正的含义。
他本人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在嘲讽美国法律体系的滞后性,表达“迟来的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
伊玛拉神游天外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结果听到警察电台传来不妙的消息:“紧急情况,犯人疑似癫痫发作,紧急靠边停靠!”
说话的是前边的两辆警车,迪克也跟着快速靠边,车上的三个人几乎是跳下车往前边跑的。
伊玛拉跑得最快,其他人也没有和她抢。
毕竟法医也是医生,总比只会基本常识的警察们要有经验一些。
她打开车门,被铐住的塔莉娅已经出现了强直性痉挛,甚至到了角弓反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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