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垂下眼,仔细看了一眼她的伤口,伤口肿胀发青,毒素不轻,立即将小腿上下摁住,对准伤口便俯身含嘴去吸。
凤宁试图躲开,可惜白费功夫。
起先没有知觉,慢慢的能感觉到那片濡湿,唇是柔软的,力道却重得叫人发怵,似拧着的一股绳牵动她的五脏六腑,将心肺也往外拽。
汗珠顺着眼睫滑落她眼眶,视线被炸模糊了,他的身影不停在晃,吸一口又吐去,循环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能感觉到伤处的麻痹感慢慢消退,凤宁见他还没停,嘟囔着道,
“够了吧,我已舒坦多了....”
裴浚却不放心,又多吸了几口,确认伤口颜色明显好转,方喘一口气。
凤宁目光钉在他面颊,他脸色不知为何也有些苍白,额尖覆着一层水光,显见出了汗,凤宁下意识掏出一块帕子给他,
“您擦一擦...”
声线明显稳定少许。
裴浚正要接过,目光落在那方雪帕,猛地一定。
御用的东西,裴浚当然不陌生。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那一年他亲自给她送油泼面,给她擦拭唇角递的帕子。
后来她没有还他,裴浚也没有要。
断没料到她留用到现在。
凤宁顺着他视线落在帕子上,脸腾的一下烧红,连忙手指一合,将之扣在掌心,心口火辣辣地解释,“您从不用旁人用过的东西,我便没想着还,这帕子干净,质地又好,丢了可惜,我就一直用着。”
越解释,那人眼神越深了几分。
凤宁咬了咬唇,长出一口气,收住话头。
正想着如何排解眼前的尴尬,却见裴浚忽然挪坐在塌上,离得她更近了些,
“凤宁....”他嗓音从未这么轻,粗粝的指腹慢腾腾握住了她冰凉的柔荑,柔声道,“我的凤宁前小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往后大半辈子都交予我如何?”
每个字像是从心尖剥出来的,带着蚀骨铭心的眷恋与疼惜。
凤宁微微一怔,有一种难言的酸楚和委屈,深深闭上眼,缓缓圩着气,没有回他。
有泪花从眼角闪出,裴浚瞧见,指腹上滑轻轻在她眼角抚了抚。
这时门外想起小内使的嗓音,
“主子,药熬好了。”
屋内黏重的气氛一散,裴浚往后退开,坐在乌先生方才坐的地儿,小内使亲自端着药汤进来,乌嬷嬷在乌先生示意下,也跟进来伺候。
大夫进来看了一眼伤处,见明显好转,放了心,又将配好的膏药涂上,嘱咐凤宁小心别蹭了去,凤宁见裴浚面色并不是太好,又与大夫道,
“您要不也给他把把脉,他方才吸了毒液,恐有不适。”
裴浚着实很不舒服,却是腿上干痒之故,眼下凤宁本就忧心忡忡,又生了病,这招苦肉计自然只能折戟沉沙,
“无碍,你放心便是。”
大夫却是从医箱里掏出一颗解毒丸递给他,
“康家堡地貌特殊,常有些外地人被蚊虫叮咬,引起水土不服,此丸可解百毒,您服用一颗以防万一。”
裴浚示意小内使接了过来,随后往外走去,那张脸沉稳依旧,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小腿痒得厉害,他怕再待下去露了馅。
行至垂花门,看到乌先生在正厅后廊等他,收敛神色缓步踱了过去。
乌先生朝他郑重一揖。
裴浚瞥了一眼四周的人手,众人退至一脚,留下二人在廊庑说话。
九月中旬的凉风已十分刺骨,乌先生却依旧穿得单薄。
他身形消瘦有如鹤立,面上依然是朗润之色,“您万里迢迢,不惧风险奔来边关,是打算将凤宁带回去吗?”
裴浚毫不避讳,“是有此意。”
“但,”裴浚捏了捏眉骨,失笑道,“得看姑娘自个儿的意思。”
乌先生却没有往这一处纠缠,只凝色问他,“那您是娶她为妻呢,还是纳为妃嫔?”
“自然是娶她为妻。”裴浚很干脆地截住他的话。
乌先生眉宇间的忧色微微释放,怔忡片刻,竟现出一分苦笑,
“您别怪我唐突,她无依无靠,我是她师长,理应为她声张,是以多问了几句,”说完他再次长揖,正色道,“望您说到做到。”
裴浚撩眼瞥了他一下,信步离开了。
他决定的事毋庸置疑,也无需许诺。
凤宁一觉睡到天明,再看患处乌青已消了大半,只剩伤口略有些红肿,行动没有半分妨碍,洗漱用膳来到前厅,就看到裴浚身侧那名小内使愁肠百结在门口探望。
凤宁见状立即推开门,迎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小内使往斜对面客栈指了指,“您去瞧一瞧吧,主子很不舒服呢。”
凤宁便以为裴浚中了毒,脸都唬白了,连忙跟着他到了对面。
裴浚昨夜痒得没怎么睡,解毒丸确认无误服用下去,半夜又喝了几碗汤药,可惜那芥末胡椒粉太厉害了,痒得他实在受不了,将一只腿沁在冰水里,至凌晨方睡着。
这会儿公鸡打鸣,晨风冷冽,正是他睡得最迷糊的时候。
衣裳凌乱铺在他周身,胸前搭着一条薄毯,那只腿肿得不成样,覆上密密麻麻的疹子。
凤宁瞧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退至外间,问起缘故。
小内使岂能说出真相,只道昨日夜里回来就起了疹子,兴许是水土不服,也着了虫子的道。
凤宁不做怀疑,立即折去学堂,寻乌先生要了几瓶药水来,乌先生自小在这里长大,应付毒虫叮咬已是轻车熟路,康家堡的镇上家家户户都备着这种药,凤宁拿了来,趁着裴浚熟睡,与小内使一道帮他上了药。
裴浚也不知睡了多久,浑浑噩噩睁开眼,看到一人趴在他身旁打盹。
不是凤宁又是谁?
“凤宁?”
凤宁肩头动了下,抬起眼撞上裴浚昏懵的样子,“陛下,您醒了?我去给你倒水。”
裴浚确实渴了,接过她的水灌了两口,小内使又送了漱口的茶盐来,裴浚漱了口,人舒坦一些。
昨夜被痛痒折腾得不轻,这会儿头颅有些发酸发胀,混混沌沌地不想睁眼。
凤宁神色凝重打量他气色,
“依我看,还是唤个大夫来吧。”
裴浚摇摇头,这里毕竟是城外,当小心为上。
凤宁知道他顾虑什么,也不敢强求,只吩咐小内使再给他上一些药,
“我瞧着比清晨好了一些了,您再忍忍,忍个三五日就好了。”
三五日?
裴浚听了没说话。
他昨晚不折腾那一下,这会儿怕是好了。
吃了个大亏,好歹讨些利息来。
趁着凤宁不注意,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就将人给扯落在怀里。
小内使见状匆匆捧着漆盘退了出去。
凤宁大呼一声,唇很快被他堵上,一个天旋地转,被他压在身下。
“您...”凤宁嘴被堵住,扭动脖子试图甩开他,双手去推他的胸膛,裴浚悬在她上方,眼神黏糊糊盯着她,“真的不喜欢朕了?”
凤宁喉咙一哽,闷闷嗯了一声。
裴浚舌尖长驱直入。
温柔只是表象,他骨子里依旧强硬。
逡巡领地一般在她唇腔扫荡,宽掌探入衣领内,粗粝的指腹游走在她温软的肌肤,每一下都能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凤宁膝盖已经抬起,却被他长腿摁在褥间,她侧过身,舌尖终于逃离他的桎梏。
裴浚长臂揽住她,在她身后喘着粗气,“朕昨晚说的话,你想好了没?”
凤宁压根不理他,扭动身子试图抽身,忽然碰着一物,瞬间不敢动了。
裴浚笑,偏要顶她,“回答朕!”
凤宁气,“你就欺负我!”
“说得好,往后就这么跟朕说话,不必再用敬语。”
是熟悉的馨香,熟悉的身子,裴浚朝思暮想,盼着搂着她,亲吻她,狠狠要她,时隔近两年,总算捞在怀里,下颚重重在她发梢间来回蹭,不舍得放手。
舌尖轻车熟路来到她雪白的脖颈,她忍不住佝偻着身,闷哼了几声。
他动作越发激烈,跟潮汐掠过沙滩,时而大浪滔天,时而细细摩挲吮吸,她耳珠险些成为他舌尖的玩物,凤宁哪受得了,气得锤他,“你有话好好说,别折腾我。”
“那你也先好好跟我说。”
“说什么?”
“说你讨厌温柔体贴的男人,就喜欢朕。”
凤宁嗤笑,“那你错了,我就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
“是吗?”裴浚气得在她耳珠咬了一口,疼得凤宁哆嗦一声,蜷缩在一处。
裴浚趁机将她身子掰过来,扣住她双手往上摁在枕褥间,破开她的膝盖,如同披坚执锐的将士很快抵达战场。
“要温柔的?”他眼神像是拉出的蛛丝缠绕住她,身子明目张胆给与她挑//逗,他不疾不徐耐心周旋,十分地温柔多情,凤宁喉咙仿佛黏着一块膏药,沉寂许久的渴望像是渐渐苏醒的睡狮,开始在四肢五骸奔走,凤宁真的有些怕他了,摇着头,“不要了...”
“朕还不够体贴?”
他确实很体贴,他比她本人更熟知她的身子,很容易便可以给与她快乐,那种舒爽难以言喻从他指腹下摩挲出,凤宁面色布满潮红,险些要哭了,她想拒又不舍得拒,就像是久涸之人舔到一抹毒液,舌尖抖抖搜搜,饱受研磨。
她摇头,似乎觉得不对,又点头。
“朕哪儿不合你的心意,你告诉朕?”应着这话,他忽然给的很快。
那一下下的研磨撞击似要捅到她心窝,凤宁吸了一口凉气闷闷咽出一声,顿时来了脾气,
“哪儿哪儿都不好。”几乎是从嗓眼挤出来的,尾音犹在打颤。
他可真是小肚鸡肠,将她随口胡诌的话牢记在心。
他却很诚恳地在取悦,他们太熟悉彼此,又过于契合,刻在骨子里的久远记忆苏醒,驱使人不自觉想配合,凤宁双臂滑出他湿漉漉的掌心,猛圈住他脖颈,臀梁往后躬,似要脱离他的掌控,额尖也重重磕在他的眉心,想迫着他袖手。
坚硬与纤弱的碰撞,滋生出莫名的张力,黏腻的汗从缝隙里渗出来,漫过彼此的鼻翼,又在相触的唇瓣交汇。
沉溺在这片黏重中,凤宁仰眸,眼底水光泛滥。
她身边难道真的缺乏温柔体贴的人吗?
那王子早就看出她女扮男装,温情脉脉暗示爱意,她无动于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乌嬷嬷说玩笑话,让她与乌先生凑个堆,做个伴,她吓了一跳,心里顿生抵触,先生在她心里如师如兄,不可冒犯。
新来的落魄书生柳夫子若有若无朝她释放善意,周夫子有意撮合,她也想过,若是将来二人作伴经营这间学堂也很不错。
心却跟一潭死水似的怎么都掀不起涟漪。
她以为是有了阅历,不再懵懂年少,缺乏激情,她以为平平淡淡才是真。
........
心跳剧烈,猛地一阵痉挛,汗密密麻麻从毛孔里抖出来,连着二人当中隔得那一层薄薄的衣裳也湿透了,水汽蒸腾弥布在她双目,水杏眼似有流光在漾,慢慢从眼角溢出来。
她是舒爽了。
他却一点都不好受。
浑身如同被烧红的铁,炙热难堪,他松开手,转身重重摔在床榻。
难抑的欲望与贲张的炙流依然在四肢奔腾。
裴浚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平复。
凤宁茫然睁开眼,窗牖被厚重的纱帘遮住,有隐约的光线透进来,屋里模模糊糊,像浮着一层光晕,凤宁目光触到那一线天光,重重喘了几口气,逼着自己清醒,
耳畔依然盘旋着他压抑的呼吸。
她今日断不会让他得逞,可他主动撤退,还真是叫她意外。
这人性子素来霸道,又从不委屈自己,今日怎么修身养性了?
裴浚对上她满是狐疑的眼神,给气笑一声。
浑身被汗水洗刷过,灵台格外清明。
真正在意一个人,会处处为她慎重考虑。
他怎么会不想要她。
是不能。
荒郊野外,若真怀个孩子,回去交代不清楚。
妃子无碍,可既然要立她为后,就不能这么马虎。
真正的爱是从克制和珍视开始。
即便如此,裴浚还是不忘调侃她,
“怎么样,朕侍奉得如何?”
凤宁好不容易压下的热浪再次腾腾升起,她捂了捂烧红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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