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让她上车不上。
刚才叫她吃饭不吃。
想送她上楼,她躲仇人一样躲他。
现在想叮嘱她浴室卫浴怎么用,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就砸门。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简直像只刺猬,四处乱扎人。
他现在确定了。
续念这个人,一切的拒绝都不是客套。
就是纯倔。
易思岚杵着腰摇摇头,转身要走。
身子刚侧过一半,听见里头传来反锁的声音。
?
这么防他,可这好像是他家?
他要是真想进去,从外头拿钥匙照样能开,反锁有什么用?
他仰了下头,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刚刚竟然还在幻想什么有人等他回家的温馨画面,现在煽情不成,倒是憋了一肚子气,不用吃饭也饱了。
又朝续念房间瞅一眼,这才下楼。
-
续念侧身贴在门后,确认外头的脚步声消失,才放心折进浴室。
在新家的第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夜里醒过好几次,早晨也在闹钟响起之前就提前起来了。
七点多,她洗漱好拎着笔记本电脑下楼。
以为这个点应该不会碰上易思岚,不成想,刚出电梯,餐桌边就传来一声:“吃早餐。”
她怔了怔,反而加快脚步,“不用了,我有事要出门。”
“晚饭就没吃,早餐也不吃,你……”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响动,应该是易思岚起身了。
续念这才停住脚步,身子往他所在的方向转过去,“我真的赶时间。”
易思岚不再继续早餐的话题,往前走过来,“好,那我让胡越送你。”
续念摇头,“不用。”
这句说完,她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到底还是对这个家不熟悉,她走得又急,险些撞上玄关旁的矮柜。
见状,易思岚不自觉往前迈了两步,手也往前伸了伸,仿佛能第一时间扶住她。
她顿了顿,盲杖左右探了个遍,放心地继续往前,最终还是一个人开门走了出去。
到达会展中心时不过八点半。
此刻里头待着的只有各个展位的工作人员,她找到一盏春的位置,在桌边坐下。
孙海玲随后到场,看见她,惊讶地问:“念念,怎么这么早就来?”
续念弯唇,“海玲姐,我买了生煎,和我一起吃吧。”
孙海玲“嗯”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她脸上是带着清浅笑意,还是难掩眼底乌青的黑眼圈,和眸中晕上的红血丝。
孙海玲缓声问道:“新家还适应吗?”
续念答得简短:“还好。”
她岔开话题:“我昨天想了些接下来的营销方向,吃过早餐我们讨论一下。”
她不愿意多说,孙海玲也不好多问,只能点头,“好。”
一整天时间,续念照常在茶桌前向到访的游人展示茶艺,介绍一盏春的茶叶品类。
直到天色沉下,和孙海玲她们一起在展位吃过盒饭,她才从会展中心出来打车回家。
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外,她下车询问了司机门的方位,道过谢迎上去。
没几步,耳畔传来一道男声:“您好女士,请问您是这里的住户吗?”
续念点头“嗯”了声,“我昨天刚搬过来。”
男人接着说:“那麻烦您出示一下门禁卡,我来帮您刷。”
“门禁卡……”
易思岚没给她,她自己也忘了。她弯了下唇,“我还没来得及拿。”
男人又说:“那您住哪幢,您给家人打个电话也行,否则我不能让您进去。”
住哪幢她没问过。
电话她就更是没有。
沉默一阵,她重新张口:“您看下监控,我昨天上午来的,今天早上也是从这里出去的。”
男人笑了声,“抱歉,您没有门禁卡,也没法找到家人证明的话,我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你看下监控就可以证明,我是从易先生家出来的。”续念仍尝试说服。
对面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只冷冷回一句:“那请您自己联系一下易先生吧。”
续念双唇微张了张,最终懒得继续辩驳。
待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要么魏玉霞下班出来会看见她,要么易思岚回家会看见她。
反正总能进去,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后退两步,摸索着在路沿上坐下。周围安静,微风醉人,倒是很舒适的环境。
她扯过身后的背包,取出盲文点字显示器开始读书。
期间面前进出过几辆车子,她读书读得认真,并未过多在意。
良久,伴着一声喇叭,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住。
她抬眼,听见车门被推开,皮鞋落在水泥地上。
紧接着是方才和她对话的男人,毕恭毕敬喊了声:“易先生回来了。”
“易先生……”
续念也仰起头。
易思岚垂眼。
瘦削的女孩缩在路灯下,白光映衬,让她脸色看起来有些惨白。
也是,即便是春天,夜风到底是凉的,她还只穿一条无袖连衣裙,这会儿肯定冷。
他眉心拧起来,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半蹲下来,轻缓一句:“是我。”
接着扭头,凌厉的眸光看向保安:“这是我太太。”
第5章 晴时雨
易思岚拢了拢披在续念身上的外套,想伸手扶她,她已经侧身抓过盲杖自己站了起来。
又瞥她两眼,他才收回视线,目光直勾勾落到保安身上。
没等他开口,那人自己先没了气势,“抱歉易先生,这位女士没有门禁卡,又说不出到底住在哪幢,所以我……”
易思岚冷声打断他的话:“门禁卡的问题是我的疏忽,但你明明动动手指查看一下监控回放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里面的住户,或者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确认,为什么非要为难她?”
“她自己不也没给你打电话嘛?”保安继续说。
“你……”易思岚张口。
余光扫过,瞥见身旁的续念垂着头。不想让她再多等,最后忍下到嘴边的话,抬了下手,“我懒得听你强词夺理。”
说罢,他侧过身冲续念说:“上车吧,我们回家。”
续念“嗯”了声,听着他的脚步声一并往前,爬上后座坐稳。
易思岚却没上车,俯身和驾驶位上的胡越说:“你去解决那个保安的事。”
胡越点头应了声“好的”,随即下车。
等到易思岚绕到驾驶位,续念已经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前递,淡声道了句:“谢谢。”
“一会儿下车,外面还会冷。”他回一句,没伸手来接。
续念却坚持往前递。
他不拿,她就把衣服往副驾上放。
那衣服上有股浓烈的玫瑰香气,和前两次见面时浅淡的栀子味相反的风格。
但都是女士香水才会用的味道。
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来自不同的女生。
倒不是好奇,或想干涉他的私生活,她只是不想把这些味道染到自己身上。
易思岚扫一眼,没再多说,发动车子驶进小区。
停车后的路线续念基本记住,她自己推门下车,慢吞吞往前走。
没几步,听见逐渐变快的脚步声逼近,最终在她左手边又放慢。易思岚呼了口气,声调稍低:“抱歉,门禁卡的事是我忘了。”
其实他上午起那么早,就是为了给她门禁卡。
后来接连经历被她拒绝早餐,拒绝坐他车出门这两盆当头泼下的冷水,他一下子反倒把正事忘了。
续念摇摇头,没出声。
他脚步加快了些,跑上台阶打开入户门,又折下来她身侧,“我……扶你?”
她仍是摇头,“不用。”
预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此刻的他倒也没多意外了。
没说什么,放慢速度和她一起走上去,才重新开口:“给你录一下指纹。”
续念“嗯”了声。
听见指纹锁发出“滴滴滴”几声响动,几秒后,他说:“好了,你把手放上来吧。”
她点了下头,盲杖递到左手上,右手往门锁上摸索片刻,确定位置,才将拇指放上去。
两人先后进门,易思岚快步拐到鞋柜那侧拿了摆在上面那个四四方方的透明卡套,“门禁卡和钥匙都在里头,大一些的钥匙是开外面花园入户门的,小一些的是里面这扇门的备用钥匙,其余房间我都不会上锁,还有,我们家是九幢。”
续念点点头,摊开手往前递,卡套放到她掌心里,似乎还残存一丝他指尖的温度。
他接着说:“把你手机解锁给我,我记下我的号码。”
听见这个,她掀起眼帘摇头,“不需要,我用不到。”
她分明几分钟前才遇上需要给他打电话的事,现在却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用不到。
就这么想和他保持距离?
她简直像个叛逆小孩儿,油盐不进。
易思岚鼻间呼吸沉下来,一口气又憋到心口。
沉默两秒,还是强迫自己耐心说话:“是我需要,行吗?”
续念抿抿唇,迟疑一阵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无障碍模式在他手上,反而操作得稍显阻碍。
几分钟过去,他终于将手机递还回来,“我输了四个号码,我的、胡越的、魏阿姨的,还有一个叫叶杉青的,实在找不到我,就打给他。另外——”
他停顿两秒,低头按动屏幕,续念手上的手机紧接着震了下。
“我刚刚加你的微信了,你记得通过。”易思岚说。
她“哦”一声,俯身去换拖鞋。
易思岚又瞥她两眼,问:“晚饭吃过了吗?”
她点头,没出声。
他也点点头,提脚要走,“我走了。”
“你去哪?”续念脱口问。
话出口,她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
而且这是句废话,以传闻中易思岚的行事风格,这么晚能是去哪?
她没给他回话的机会,自顾自说:“我上去了。”
这下她倒是走得快,易思岚回过头时已经走到客厅,直奔电梯口去。
他杵着腰站在原地,目送她进了电梯,才转身出门回公司。
续念回到房间洗了热水澡,换上睡衣后,摸索着在房间外露台的藤椅上坐下。
头戴式耳机往脑袋上挂稳,她点开音乐播放器,选了轻音乐,用作继续读书的背景音。
正要将手机往身旁放,忽地想起刚刚易思岚说加了她微信。
她重新将手机拿起,通讯录一栏确实有个数字1。
点进去后提示,申请人的昵称叫:见山。头像如名字,就是一座丛林密布、雾霭环绕的高山。
光是看这些,莫名给人沉稳的感觉,实在和他纸醉金迷的人设过于割裂。
续念不想深究和他有关的事,按下通过,备注也懒得改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
回到办公室的易思岚,正端着杯子要喝水。
左手边的门被敲响,没等他说请进,叶杉青自己推门走了过来。手上捧着个黑色文件夹,说:“目前筛选出来觉得适合合作的茶厂都在这里了,详尽的相关数据我也都放上去了,你先看,我们再进一步讨论。”
易思岚点了下头,咽下嘴里的水才答:“我今晚就给你答复。”
叶杉青惊诧道:“哥,现在都快十点了,准备通宵啊?”
易思岚已经闷头在看那份文件,眼也没抬,“这么点东西至于通宵?”
话音落,兜里手机响一声。他拿出来看,是好友验证通过的提示。
摇摇头,自言自语一句:“通过得可真及时。”
都过去快一小时了,加个好友而已,她至于这么纠结?
叶杉青好奇地伸长脖子凑过来看。
眼前显示一个刚添加的好友对话框,昵称四个字:登陆火星。
这种风格的名字,一听就不可能是客户和合作方之类。
他顿悟,“续小姐?”
易思岚没出声,手机锁屏放下,绕回办公桌前坐着继续看文件。
叶杉青努努嘴,在他对面坐下,随手从桌角拿起一支笔在指间绕来绕去,“你们这夫妻当的,结婚证都有了,也同居了,居然才加上微信。”
易思岚终于冷声回了句:“没事就出去,少说废话。”
叶杉青不屑地“嘁”了声,“谁爱说似的,哥们是关心你好不好?哎,我说真的——”
他往前俯了俯身子,一贯不正经的语气,这会儿忽然无比严肃,“玩笑归玩笑,你就没想过,她可能是家里那几位派来你身边监视你的?”
易思岚哼笑了声,“监视我的目的,是为了了解我的动向,以防我背着他们搞事,那最起码是不是该和我搞好关系才能套到我的话?”
“那小姑娘,就是只小刺猬。她这两天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他眉心微拢了下,一脸吃瘪的样。
叶杉青怔住,两秒后哈哈地捧腹而笑。
像是反问,更像是惊讶,“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刺猬的刺猬呢?”
要知道,两人最初在美国相遇时,是十八岁的叶杉青目睹十七岁的易思岚在和几个白人起冲突。
他已经被人家揍得嘴角出血,脸颊肿胀发紫,连站也快站不稳,身上肯定还有别的伤。叶杉青见状,想也没想就和身边两个朋友一起上前帮忙。
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在异国他乡和自己国家的人相遇,怎么也该畅聊几句。
何况人家还帮他脱险。
易思岚当时却嫌他们多管闲事,冷冷扫他们一眼就扛着沾满尘土的外套走了。
叶杉青轻“啧”两声,摇着头说:“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接着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易思岚反问。
他握着只黑色碳素笔落到纸上,写了两个字,右手又一顿,反应过来叶杉青是问,他要拿续念怎么办。
平淡回了句:“暂时让她待着吧,就当是多了个妹妹在家,对我也没多大影响。”
“妹妹……”叶杉青撇了下嘴。
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冷言冷语一口咬定,说先用结婚证从家里换到想要的,过段时间就找借口离婚。
这才结婚第二天,态度就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叶杉青起身,屈着指节往他桌上叩了下,“和你领结婚证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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