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拿钱给他们治病!
大伯娘却哭鼻子抹泪儿说家里的钱都要攒着还债、给唐武娶媳妇,不能乱花,花了猴年马月也娶不上媳妇。
那时候的大伯娘再也没有从前装和善的模样,尖着嗓子喊:“谁累狠了咳痰不带点血丝,我天天一口一口地吐呢。你娘就是点小毛病,干啥还得花钱去医院?冬天不用干活儿,歇两天不就好了?你爹那腿早就好了,他比你哥伤得轻,你哥可是胳膊没了一截啊,他只是断了有什么不好的?这不看病人家不戳脊梁骨,也不会对不起祖宗,可要是儿孙打光棍儿,娶不上媳妇儿生不出儿子,人家却要戳脊梁骨,也是没脸见祖宗的!”
唐圆气得直冒烟儿。
她爹的腿是怎么残的?
她娘为什么咯血?
爹的腿一残,大伯娘就抱怨家里工分少了口粮不够吃。
娘为了多赚几个工分,非要干男人的大力气活儿,一天天硬生生累病的!
唐圆拿刀逼着唐奶拿钱给爹娘治病,唐奶就探着脖子让她砍。
大伯娘也上吊威胁。
唐圆对这个家绝望,让她爹娘分家,哪怕爹娘残了病了也认了。
分家自己过日子。
她大不了招个上门女婿!
唐奶死活不肯分家,说分家她就去跳河。
唐奶说的是老二夫妻俩没儿子,上门女婿不是儿,要指望俩侄子给养老送终摔盆子的,分家就是绝户。
大伯娘也闹,抱怨唐爹没照顾好侄子,给侄子炸断胳膊毁容娶不到媳妇儿,现在拍拍屁股要分家。
唐圆和大伯娘又是一顿打,她要和大伯娘同归于尽。
唐奶就让唐圆给二哥换亲,她拿钱给老二两口子治病。
唐爹唐妈不肯让闺女换亲,那瘸子脾气不好,不但打他妹还打他爹娘,这样的男人肯定打媳妇儿。
唐圆就骂唐奶怎么不去死,老不死的偏心,死了就不搅浑水。
唐奶当场就跑出去跳了河。
然后唐圆妥协了。
这时候唐香跑出来让唐圆不要换亲,她可以帮忙赚钱给二叔二婶治病,让唐圆等俩月,她肯定会赚钱回来的。
唐圆根本不信她,爹娘的病怎么能等?她觉得唐香是落井下石,反而给她骂了一顿。
唐圆给唐武换了亲,婚后自然过得很惨。
而唐爹唐妈即便去县医院也还是晚了,留下治不好的病根儿。
夫妻俩赚不到从前一半的工分。
大伯娘见二儿子已经有了媳妇儿,连一天都不愿意多等,闹着跟二房分家。
她有俩儿子,有孙子,她有依仗,就算唐奶也得听她的巴结她,否则等她当家也没好果子吃!
唐大伯当然是不肯分家的。
那不是让人戳他脊梁骨吗?
于是大伯娘又寻死觅活,不是绝食就是上吊。
闹腾两次,唐大伯不得不妥协,因为这个家是大伯娘说了算。
终于分了家。
而唐香也真的赚钱回来,她很大方地给唐圆和二叔送钱,唐圆却不识抬举地给她扬了。
唐圆爹娘残的残,病的病,唐圆也婚姻不幸整天被男人折磨,大房一家从此却过上了没有累赘的好日子。
过两年政策松动,唐大哥在唐香的指点下从乡下收鸡蛋、鸡鸭去城里卖。
不两年,他们就发了家。
再以后,唐香和宋华章考上首都大学,唐大哥跟着去城里悄悄做小生意。
而唐武也被小妹的真诚打动浪子回头,振作起来跟着大哥好好赚钱,后来拉起了一支运输队。
大伯娘则摇身一变成了大学生和大老板的妈,无数人巴结、恭维。
她有钱了,人也变得慈眉善目。
同龄人都是干巴老太太,她却脸颊饱满皮肤白皙,富态的不行,人也平和宽容,还主动给唐爹唐妈钱,给他们改善生活,给他们翻新低矮的破草屋子。
受她恩惠的邻里都夸她大方,说她心肠真好,不记仇不记怨的。
她就笑呵呵地夸:“这都是我小闺女的本事呀。”
团宠女主,万人称颂。
只有唐圆和她爹娘在阴暗的角落发烂发臭。
这些剧情被唐圆在梦里亲身经历了一遍,就仿佛重活一回,那种憎恨、痛苦、绝望都是真真切切的。
发癫发狂都是大伯娘。
唐大伯就是没办法,不得不。
呵呵。
他就算没推波助澜也是默许的。
把老婆顶在前面闹腾,他就是左右为难呗?
这样既分了家,又没有伤兄弟和气,还全了他大哥的颜面呗。
现在?拉倒吧。
必须分家!
唐圆存了一鼓作气的意思,自然不给唐大伯喘息的机会。
看你装到几时。
当天夜里,唐圆就拿着棍子给熟睡的唐武劈头盖脸一顿砸!
第9章 揍唐香
等唐武回过神来,她又冲到院子里把鸡窝里的鸡都赶出来,搞得家里鸡叫猪闹。
把大家伙儿都吓醒了,被爹娘抱回去没多久,她估摸着唐大伯和大伯娘要睡着的时候又开始学狼嚎。
主打一个让人神经衰弱。
结果一晚上唐家人没睡好,邻居也没睡好。
第二天上工都没精神。
肉眼可见的唐大伯脸也沉了。
唐老婆子倒是没哭闹,只是拉着脸异常地沉默。
大伯娘哭鼻子抹泪儿,跟唐大伯寻死觅活,最后直接绝食。
晚上她躺在炕上不肯吃饭,唐大伯叫也不好使。
她抽抽搭搭地埋怨唐大伯不为儿子考虑,“饿死我得了,儿子眼瞅着打光棍儿了,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脸活着?”
原本今天约好媒人上门的,结果人家没来。
大伯娘就找个借口请假,自己往媒人家跑了一趟,谁知道媒人不知道怎么听到了风声,说她家出了个疯子,不管啥人家都不会和她噶亲家的。
换亲的人家不可能换个傻子。
唐圆儿疯了,换亲这条路被堵死,那就只有高彩礼娶媳妇。
正常相亲的人家也不可能嫁给有疯子的人家,谁都怕连累。
以前是指望侄女给儿子换媳妇儿,现在侄女成了儿子娶媳妇的障碍,她自然受不了。
“她这一疯怕是治不好,还搭上个老二家守着她。花钱不说,俩人不能上工挣工分,你算算,这里外里亏多少工分?”
唐大伯心烦,还困顿,打了个打哈欠,“那是我亲侄女,我还能不管她?”
大伯娘:“那你不管儿子了?”
唐大伯:“唐武还小,才19急什么?过两年再说。”
大伯娘更急了,蹭得坐起来,“过两年?现在是他最好的时候,现在说不上媳妇儿,过几年不是更不好说?”
过了二十就奔三十去,那就是老光棍儿了!
唐大伯依然没松口。
吃过晚饭他也没心情出去摆龙门阵,和唐爹说两句就回屋上炕。
大伯娘又拉着他絮叨。
他却困得打起了呼噜。
第三天唐武受不了了,建议把唐圆捆起来。
唐妈立刻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挡住闺女,哭着说谁也别想动她闺女。
唐爹也不同意把闺女捆起来,因为闺女是受刺激才发疯的,不是本性如此。
他坚信闺女会好。
第四天、第五天……
唐圆就是要让大伯娘发现比起等着她康复给儿子换媳妇,把他们一家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休息了两天。
这日趁着唐妈去挑水,她又冲进堂屋发疯,砸了俩碗一个和面的盆,还把做饭的大铲子扔进水缸里砍水鬼。
觑着娘回来了,她又举着板凳跳上灶台,说锅里有个瘸腿鬼,要砸死他。
唐妈及时给她抱下来。
其实唐奶和大伯娘几个合力是可以制住她的。
但是她们已经对唐圆撞邪、被附身、受刺激精神病的说法深信不疑,加上唐圆现在力气比以前大,且她是真拼命、真打,所以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知道疯子是不讲道理的,没有理智的,真敢杀人。
于是唐奶也终于和大伯娘统一战线——分家!
这十天里唐圆发疯,搞得全家心力交瘁,再不分家日子就甭过了。
大伯娘寻死觅活不吃不喝,唐武也赌气不好好上工。
为了不让唐爹寒心,唐奶特意把唐中和叫来检查检查,是不是没有治好的盼头儿了?
最初唐奶还怕人家笑话影响家里名声,后来看唐圆那么疯,左邻右舍乃至全村没有不知道的,还怕啥?
这几天唐圆儿发疯,左邻右舍有同情的,有过来探望的,都被唐奶拦住了。
在唐奶看来,这些人只有几家关系好的是来关心的,其他都是来打探热闹的。
狗日的,就想看她家热闹。
还有东边隔壁死老刘头儿,竟然踩着凳子跟她打听,想看她热闹,气得她抡起扫帚砸他狗头!
唐大伯还是坚持不分家,要帮二弟一起照顾侄女,别想让他说出分家这个词来。
唐爹这几天心情沉重,之前以为闺女时好时坏,现在看倒是越来越坏。
媳妇儿也抹泪儿抱怨,指定是这里刺激闺女,分了家,搬出去说不定就好了。
他虽然不喜欢媳妇儿这样说家里,可……也忍不住暗搓搓地寻思,兴许就有用?
那不如试试?
见大哥还坚持帮衬他,唐爹感动得终于忍不住,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儿,“大哥,有你这话我知足。”
唐奶看唐爹的神情,就道:“实在不行,那就……”
“娘,咱们不分家!”唐大伯声音很大,“我爹没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孝顺老娘照顾弟弟,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家。现在侄女有事儿,我这个做大伯的咋能不管?都不用说了,我说不分家就不分家。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说了算。”
“啊——”
大伯娘披头散发地从东间冲出来,哭嚎着就要往外冲。
“我不活了,让我一头扎南河去呛死吧。你是好人,我是坏人,我该死,我顾得上儿子就顾不上侄女……”
唐二哥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娘,你干啥啊,你死了,我咋整啊?”
我还没媳妇儿啊。
大伯娘:“让我去死,再不死,我也要疯了。今儿她拿着棍子站窗外盯着我瞅,我真担心她哪天给我捅死啦……”
这一次唐大伯没打她也没骂她,只让儿子把她给抱回屋里去。
其实只要老二两口子答应把闺女捆起来就能解决这些麻烦,可老二两口子摆明舍不得委屈闺女。
哎……
唐奶知道老大这是默许分家了。
她沉着脸对唐爹道:“行了,明儿傍晚儿下工再商量。”
东厢的唐圆听见,露出胜利的笑容。
只要不是真心的关系,一挑拨就会分崩离析。
真的,太脆弱了。
她上辈子什么人性没见过?
对付不真心的大伯和大伯娘,那简直太容易了。
可能大伯和爹是有兄弟情的,也是真心的,但是兄弟关系再好,各自有了家也是小家庭最重要。
除非他对老婆生了二心,出了轨,想离婚,那时候老婆是外人,兄弟是亲人。
说到底都是利益罢了。
关于分家怎么办,唐圆已经和唐妈悄悄商量过的。
虽然这家里的房子有爹娘一份,可只要住在这里就脱不了被吸血的命运。
毕竟一个院儿住着,粮食、鸡鸭、锅灶、柴火什么都是分不开的。
要是唐奶进屋挖瓢面,你让不让?
唐爹和老婆子可没闹崩呢。
别说挖瓢粮食,就是要他命,他也会给的。
那是他娘,还算是疼他的娘,他不可能对她狠心。
分开了,隔得远远的,老太太再有心也不方便不是?
所以他们不要这里的屋子,搬出去。
唐圆有信心可以带着爹娘过好日子。
她前世搞扶贫指导工作考察过很多村子,因地制宜给他们制定了符合当地特色的生态农业。
她制定的庭院生态经济模式帮助了不少贫困家庭,两位老人在家里经营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换余钱。
那些以村、行政村为单位的生态农场更是让全村脱贫致富。
总之,她有很丰富的农村致富经验。
她睡着,唐妈却睡不着,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儿酣睡的模样。
说实话,她也想分家,怎么可能不想呢?
谁不想分家自己过日子,谁不想出力气赚工分口粮给孩子做点好吃的?
她圆圆喜欢吃煮鸡蛋,可这么大了吃过的鸡蛋两只手数得过来。
要是分了家,她拼命干活儿,就不信没鸡蛋和红糖给闺女吃。
分了家,她把家里所有布票都攒起来给闺女做新衣服穿!
再也不捡姐姐的,再也不用和堂妹穿一件。
想着闺女这么大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唐妈心里就疼啊。
这是她第一次瞒着男人,对男人不坦诚,可她……不后悔。
圆圆说得对“我爹就是个老好人,只要人家不先捅刀子,他就觉得别人都是好人,只会掏心掏肺对人好。我就是想让我大伯娘先捅刀子,让我爹心甘情愿地分家。”
闺女咋这么棒呢?
她亲了亲闺女的头顶,然后下炕去外间和男人商量一下搬去哪里住。
依着唐爹,他们还住东厢的。
那怎么行?
唐妈小声道:“还住这里,那闺女不是还受刺激?”
唐爹有些为难:“是暂时住这里,现在外面没地方住,咱也没盖房子的本钱。”
家里的钱和木材都给唐文盖房用了。
唐妈却宁愿先搬出去,哪怕苦两年也无所谓。
她是不想和大嫂同住了。
闺女装疯这几天,大嫂从一开始的关心同情,现在已经不和她说话只拿眼剜她,一副不分家就是要赖着大房吸血的模样。
怨恨得很。
唐妈真是感慨又庆幸,如果不是闺女来这一出,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和气的大嫂是这样的呢?
平时她虽然觉得大嫂有点小心眼,能装,却也不计较,无非就是多吃点穿点的事儿。
现在她看明白了,那是没涉及到大事儿,一旦涉及钱、房子、娶媳妇儿什么的,大嫂的嘴脸立刻就换一副。
她道:“大队牲口院儿不是有间屋子?咱们去那里借住阵子,早晚的帮着喂喂牲口,再跟大队借些木头找人帮忙搭两间草棚子,以后用工分慢慢还。实在不行,咱挖地窨子也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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