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爹:“地窨子哪能常住?”
地窨子就是挖的下沉式洞穴,冬天家里会挖了用来编席。
虽然地窨子挡风保暖,但是地下潮湿渗水,睡久了对身体不好。
尤其闺女媳妇儿还是女人,那可不行。
草棚子夏天住住可以,冬天哪能行?
还是得盖正儿八经的房子,哪怕小点呢。
不过借住大队牲口院儿倒是可以,虽然味儿大点,但是闺女媳妇儿也不是娇气人。
如果不是闺女受不得刺激,唐爹是想先住这里,分家不离家,等慢慢攒木材盖了屋子再搬出去。
盖房子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家里攒了十几年的木材、石头以及钱,这才给正房盖了瓦片又加盖了两间西厢,还欠了百来块的砖瓦钱呢。
现在手头一分钱没有,拿什么盖房子。
不过闺女情况紧急,媳妇儿坚持,那他就同意。
“我明儿去跟大队说。”
唐奶和唐大伯同意分家,今儿大伯娘也不绝食了,唐武也不装病了。
唐大哥看着他们都有些臊得慌,真是……何必呢。
二叔一直都不想连累他们,是爹不肯分家。
现在搞得好像二叔赖着不分家,他们在逼二叔似的。
晌午的时候大伯娘和唐武没回来吃饭,母子俩去给闺女们送信呢。
告诉一声家里要分家,让俩闺女回来给撑腰。
顺便让二闺女唐芳把唐香也送回来。
大伯娘心疼小闺女,估计被唐圆个丫头吓得够呛。
看唐圆这几天发疯的程度,大伯娘就脑补那天唐圆在河边不定怎么欺负自己闺女呢,指定给闺女吓坏了。
下午日头西斜,社员们还没下工,但是唐芳带着唐香回来了。
一进门唐香就喊:“奶,我可想你啦。”
她只知道唐圆在家里发疯,并不知道具体细节,以为只是闹腾而已。
屋里唐圆听见唐香的声音,立刻跳下地趿拉上草鞋,抄起藏在门后的棍子冲出去就朝着唐香敲过去。
第10章 分家
你是女主了不起?
打的就是你这个女主。
在我这里没有女主、没有剧情,只有我的人生我做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鬼来了,鬼来了,鬼要推我去河里结婚。”
唐香躲在二姐后面,小心翼翼的,就怕回家被唐奶揍。
她娘让二哥去送信的时候说了,奶认为唐圆是被她踹河里冻发烧变疯的,让她回去小心点,见面就道歉认错,千万别嘴硬刺激她,省得挨打。
她知道爹娘和二叔二婶不会打她,只有奶会打她给唐圆儿出气。
哪里知道一进门就挨了唐圆的揍!
唐圆下手可不轻,不狠打怎么证明自己疯了?
唐芳忙回身阻拦,“圆儿,圆儿,别发疯!”
她不信唐圆儿真疯了,打小她就知道这个堂妹刺头主意多,保不齐是装疯想让爹娘揍香儿。
唐圆不客气地连二堂姐也敲了一顿,然后才被冲出来的唐妈抱住。
唐香挨了打,又哭又叫,见唐圆被二婶抱住,立刻冲上来想打回去。
唐妈哪可能让她打自己闺女?
母女俩赶紧回屋了。
唐香委屈的很,也不管二姐为救她被打了,呜呜哭着往屋里去找她娘。
唐奶骂道:“你们打的好算盘,现在好了,她疯了,香儿去!”
唐香下意识接话,“我小呢,轮不到我。”
大伯娘赶紧示意她闭嘴。
唐香瘪着嘴不乐意,“娘,她装的,她没疯,她就是不想换亲,就是想赖我,想打我。娘,你给我做主。”
唐香是一点都不信唐圆疯了。
疯了怎么不打她自己?
怎么听见自己声音就打出来?
摆明是装疯撒泼。
大伯娘让她闭嘴,今儿就要分家了,不能出岔子。
她又拉着二闺女问她婆家如何如何,又抱怨大闺女咋不回来。
大闺女就在隔壁村,几里路。
唐芳:“我大姐婆婆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哪可能让她没事儿回娘家?”
除非需要娘家帮衬,否则大姐婆婆不会轻易让儿媳妇回娘家。
很快唐大伯和唐爹等人一起回来。
以往回家,都是唐大伯说说笑笑,唐爹默默听着点头附和。
这会儿大家都表情沉重。
尤其唐大伯,拉着脸,好像别人欠他一个好名声似的。
见了唐芳和唐香大家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唐圆发疯起因是唐香给她踹河里,但是大伯娘不承认,反而要说唐圆气性大,欺负妹妹,自己掉河里的。
一家子早早吃过晚饭,唐芳拉着唐香收拾了饭桌碗筷。
唐奶、唐大伯、唐爹还有俩堂哥坐在堂屋商量分家,其他女人没资格参加。
大伯娘虽然没参与,却坐在东间盯着,但凡有不如她意思的肯定要发言。
唐香坐她身边哭自己被抽肿的胳膊。
家里也没有活血化瘀的药膏,大伯娘只能口头安慰她,让她别吵吵,仔细听下面说话。
大堂嫂吃过饭就回西厢奶孩子去,大儿子虎头五岁,小闺女才五个月,还得吃奶。
唐芳就去东厢看唐圆儿,站在门口先招呼一声,“二婶儿,我给圆儿冲了碗红糖水。”
唐妈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芳儿啊,不用麻烦,圆圆这会儿要睡觉。”
唐芳:“那我进来说话行吗?”
唐妈:“你还是别进来,我怕刺激到圆圆。”
唐芳:“二婶儿,圆圆这是气性大,打香儿一顿发出来就好了,你别担心。”
唐妈也有情绪了,都说她闺女气性大,怎么不说都偏心呢。
她不说话了,手一下下摸着女儿的头。
唐圆被娘粗糙的大手摸得像小猫儿一样很舒服。
唐芳到底也没敢进去,她怀疑唐圆借题发挥,指不定会打自己呢。
她道:“二婶儿,你别怪我娘,她也是没办法。”
唐妈知道她这是来替她娘找补,免得自家埋怨。
她就随意敷衍两句。
唐芳向来觉得二婶老实憨厚,说开就行,不会记仇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堂屋听他们怎么分家。
能怎么分啊。
家里穷的叮当响,还欠着八十几块饥荒呢。
唐奶:“你们兄弟感情好,娘也还没糊涂呢,不用别人来看热闹,自己商量着分吧。”
唐大伯还是一副不想分家的架势,唐爹则是不想连累侄子们。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不好分啊。
口粮好说,按人头分了就行。
家里的家什儿也好说,各屋的归各屋的,吃饭的碗盘也好说,每人一个碗一双筷子。
主要是房子和锅、水桶这些数量少的怎么分。
家里就两口锅,还是攒了多少年的,一口略新点,一口比较破,补过好几次了。
水桶就一担。
房子……
按正常来说,唐爹可以要东厢,锅要那口破的。
但是在大伯娘和唐二哥的眼里,东厢是唐二哥的,以后他结婚住。
锅,当然也是家里的,一口锅咋够这么一大家子用的?
他们就想让二房一家净身出户,顶多带上口粮,屋里的家什儿。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他们想让唐爹自己说,或者让唐奶说。
唐奶看出来了,拉着脸气够呛,但是她又不能说什么。
她得跟着大儿子大孙子。
即便心疼小儿子,即便生气大儿媳这么绝情算计,她也不能说什么。
分家以后,没有二儿子和儿媳在跟前比着,她就要在大儿媳手里讨生活了。
以后是要看大儿媳的脸色了。
唐爹一直没吭声。
原本他想直接给大哥说他带着媳妇儿和闺女搬出去,但是媳妇儿说不能这样。
媳妇儿让他别吭声,看大哥家怎么分,如果分给他东厢,他再说不要屋子留给侄子结婚用。
这样还能给大哥一个人情。
唐爹还觉得没必要,他和大哥是亲兄弟,不外道。
这样好像算计让大哥欠人情似的。
他甚至奇怪媳妇儿怎么突然有心眼儿了,以前明明不会算计这些。
结果谁也没提给他东厢的事儿,他都没机会说东厢给侄子结婚用。
他再笨也意识到大哥家早就想好把东厢留给唐武,并没有想分给他呀。
他忍不住有点胸闷。
想了想,既然大哥不想给他房子,保不齐也不爱养老太太?
他看了一眼唐大伯,“大哥,那、要不娘跟着我们。”
唐大伯和唐奶异口同声拒绝。
唐大伯:“二弟,我是长子,老娘跟着你我这脸往哪里搁,让人家戳我脊梁骨呢。侄女生病我就分家不管了,还把老娘也推出去?老二,你自己想想,我能这样吗?这分家就够我难受的了。你呀,可真是往我心口插刀子。”
唐大伯一副你闺女生病了,你闹着要分家,我不得不成全你,我很委屈的样子。
这以后说起来,分家都不是他的错,是二弟的问题。
唐奶就很直白,“你连个儿子都没,我跟着你?”
唐爹就叹口气,脑袋低到胸口,没有了争论的精气神儿。
他内疚,因为他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不带着老娘的意思,闺女受不得刺激,要是和奶住一起到时候指定天天掐架发病。
他刚才那样说,也是……耍了心眼的。
他想让娘知道,分家他也愿意带着她的,不是不带。
唐爹低头含胸,闷闷地道:“那……那我们去借大队的牲口棚住。”
他已经跟大队长说过,大队长同意的。
见他如此说,大伯娘几个松口气。
唐芳瞧着有些不忍心,二叔一直任劳任怨的,分家直接赶出去也太不厚道了。
她道:“二叔先住着东厢,回头天暖和去山上……”
“芳儿你闭嘴!”大伯娘要气死,让你回来给爹娘撑腰的,你帮谁说话呢?胳膊肘往外拐!
唐爹心里叹气,却也没争执,点点头,“行,我们收拾一下,明儿就搬去牲口院儿。”
唐大伯:“二弟,咱分家可不离心,你别搬出去以后就不把我当你大哥了。”
唐爹:“大哥,那不能,你啥时候都是我大哥。”
大哥愿意给圆圆治病,他记一辈子好。
他起身要回东厢。
唐二哥突然道:“二叔,那奶在我们家住着,口粮你得给吧?”
唐爹一怔,他立刻点头,“当然得给。你奶不跟我过,我也得养老。”
唐奶的脸已经拉得不行。
她现在还能干活儿呢,看重孙子、在家做饭、喂猪,又不是不能动弹擎等着人家养。
她要是不在家干活儿出去上工也能赚五六个呢。
唐爹对养老娘那是一点意见都没的。
他走到堂屋门口,东间大伯娘突然道:“不对啊,家里还有八十六块饥荒呢,老二你不能不管。”
唐爹这下彻底懵了。
原本有两百块出头的饥荒,还的还剩下八十六。
可这饥荒不是给老大娶媳妇儿盖房子拉的吗?
媳妇儿是老大的,房子也是老大的。
咋他分出去还要担饥荒?
唐大哥受不了了,“娘,这饥荒是我的,我还行了吧?”
大伯娘骂道:“你说行就行?饥荒是一家子一起欠的,咋你还?你还得起吗?”
唐奶原本不想说话,这会儿忍不住了,骂道:“我还没死呢!饥荒给老二,那西厢的房子也给老二?”
大伯娘:“娘,你不能偏心呀,我……”
唐奶“啪”一拍桌子,“我现在还能给你看孙子,能给你做饭喂猪,等我不能了,你是不是要一根绳子勒死我拉倒?”她拿眼剜着唐大伯,“老大,你说,等我不能了,是不是把我一根绳儿吊死?”
唐大伯唬得站起来,“娘,你说啥呢,你这不是逼死儿子吗?”
唐奶又问:“那是不是等我老了,不能了,指望你给我摔盆子,你就给我往老二家一丢,让老二养去了?”
唐大伯被她一声声问的冷汗都下来了,指天发誓自己不是那种不孝顺的白眼狼。
唐奶盯着他,指着东间的大伯娘,骂道:“你要没那个心,你就去给我揍她!你要有那个心,趁早把我一根绳儿吊死!”
第11章 放火
唐大伯被亲娘逼得这份儿上,再也没话好说,起身进屋就照着大伯娘一顿锤。
大伯娘被打得又哭又叫。
唐大哥不忍心,“奶——”
唐武却是恨恨地瞪着东厢。
都是圆儿个死丫头闹的。
最后唐芳冲进屋里拉住唐大伯,“爹,够了。”
唐大伯倒是也没狠打,毕竟舍不得,就是做样子给老娘看的。
唐香在一边没拉架,她知道爹是装样子给奶看,她心底里有点瞧不起亲娘,觉得他们见识浅薄,为点蝇头小利算计来算计去。
太磕碜。
大伯娘也没敢再说让二房帮忙还饥荒。
可她不服气,她委屈,毕竟饥荒是没分家欠的,凭啥让她家自己还?
再说了,以前二房十几年没被人骂绝户,难道不是占侄子便宜?不该帮侄子还饥荒?
就在这时东厢突然冒出滚滚浓烟。
众人就见唐圆被她爹娘抬出来,她还在拼命踢腾挣扎,尖叫着:“水鬼,瘸腿鬼,烧死他!”
唐爹让媳妇儿看着闺女,他转身扎进屋里去救火。
今天分家,唐武就不再摆烂,又把铺盖搬回来。
唐圆岂能让他得意?
这东厢是搬不走的,却也不能完好地留给唐武!
不如烧了吧!
她就趁着爹娘商量事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溜去外间把唐武的铺盖给点了。
天冷不方便洗澡,年轻人油性又大,那铺盖油脂嘛噶的真是一点就着。
火苗从铺盖上烧起来,直接蹿上后窗,火舌哔啵舔上低矮的屋顶。
里面屋笆是秫秸,外面屋顶是麦草,都是易燃物。
二月又是干冷少雨的季节,那火苗瞬间就蹿出去。
一时间唐奶呼天抢地,大伯娘嗷嗷哭闹,唐武气得炸毛跳脚,唐爹、唐大伯、唐大哥、唐芳以及隔壁老刘家都忙着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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