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院,还未进院门,便听里面动静不小。
“老夫人,我家姑娘还没回来,您快让他们停手吧!”这是青竹的声音。
陆轻染进去,便见宣阳侯老夫人站在院子当间,正指挥着几个婆子将她的东西搬出来。
“有些不是她的便不用搬了,将她衣物收拾干净就是!”
陆轻染沉了口气,让段嬷嬷扶着她进院。
“谁再敢碰我的东西,我看了她的手!”陆轻染低喝一声。
因这一声,几个婆子纷纷停下了。
老夫人回过身来,看着陆轻染走来,她冷哼一声,“长宁王那么大的事,你也敢乱掺和,险些牵连我宣阳侯府!我算看清楚了,你就是个祸害,为了我侯府的安定,我决不能让你再留在侯府!”
“老夫人这是打算撕破脸?不要侯府的体面了?”
“你少威胁我!”
老夫人指着陆轻染,往她跟前杵,“你要是敢乱说话,我饶不了你!”
老夫人的手指都要指到陆轻染的鼻子上了,陆轻染挥手打掉。老夫人瞪大眼睛,气急之下推了陆轻染一下。
陆轻染心思一转,冲段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往后踉跄两步,假意摔倒在地。
“呀,姑娘!”段嬷嬷配合着大喊一声。
陆轻染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装作疼痛的样子,“婆母,你好狠的心,你要害死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啊!”
老夫人见陆轻染坐在地上,像真的很疼的样子,一时傻眼了。
她觉得自己只是轻轻推了陆轻染一下,她怎么就摔倒了。而且她也没有要害她的意思,更遑论她腹中那孩子可是皇家的。想到这儿,老夫人一下慌了。
“我没,没用力啊!快,快去请大夫,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青竹以为陆轻染真的出事了,哇的一声跑过来,抱着自家姑娘就哭了出来。
“姑娘,你好苦的命啊!他们没一个好人,全都要害您!”
陆轻染想给这傻丫头递个眼色,奈何她根本接收不到。而她这一哭,宣阳侯老夫人就更慌了,仿佛大祸已经临头。
陆轻染索性就继续装,“啊,好疼,我不行了!孩子,娘没用,娘保护不了你,让你被人害了!可害人者也不会有好下场,娘定要她一名偿一名!”
段嬷嬷又嚷道:“请什么大夫,赶紧进宫请太医吧,这事得要宫里知道,不是侯府能担得起的!”
一听这话,老夫人吓得软到地上。这时,她脑子一灵光,想到了个好主意。、
“哎哟,我头好晕。”
说着,她往身后婆子身上一靠,假装晕了过去。
那婆子忙喊道:“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陆轻染嘴角扯了一下,她和段嬷嬷对视一眼。段嬷嬷会意,让青竹和她一起扶着陆轻染进屋去了。
老夫人见他们进去了,赶忙让身边婆子扶着她回东院。
“老夫人,不搬东西了?”
“搬什么搬,我可惹不起她!”
说着,她几乎是小跑着出了西院。可一出去,她很快就觉出不对来了。
刚才她是装的,那陆轻染难道不是?
想到这儿,老夫人气得一跺脚。
“好你个小妖精,你敢讹我!”
第56章 圣意
当天晚一些时候,太监总管李公公来宣阳侯宣旨。
“昨夜,有刺客潜入宫中行刺,长宁王为护圣上受重伤,又恰逢宣阳侯夫人陆氏在皇后宫中。得知陆氏医术精绝,皇上特命陆氏救治长宁王。如今长宁王脱险,圣上念陆氏身怀六甲不易,救长宁王有功,特赏赐百年人参一根,黄金白两。”
宣阳侯府上下跪听旨意,待李公公宣读完圣旨,陆轻染接旨。
“侯夫人,您快请起,千万保重身子啊。”李公公弯腰扶起陆轻染。
这李公公不但是宫中太监总管,更是皇上身边的人。从他的态度中,也能窥探一二分皇上的态度。
皇上重视陆轻染腹中这孩子,换句话说他承认这孩子是皇家血脉。
谢绪眉头皱起,皇上的态度似乎突然变了。
“谢公公。”
陆轻染站起身,心下也有思量。
裴九思在宫里闹了这么一通,行刺之名已经传了出去,而皇上这一道圣旨却将行刺变成了护驾,可见裴九思的目的达到了。
皇上信他是亲生的了,因为信所以恩宠也就来了。至于皇上赏她,无非是为了安抚裴九思。
“老奴看夫人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李公公关切的问。
陆轻染瞄了那宣阳侯老夫人一眼,见她听到李公公这话,果然身子僵了一僵。
“不敢瞒公公,刚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这话一出,宣阳侯老夫人腿一软,差点趴地上,好在谢绪扶住了她。
李公公跟着瞄了一眼,啧啧道:“夫人往后切莫要小心,若有那些绊脚石,您往宫里知会一声,清除了就是。”
听这话,老夫人更站不起来了,脸色惨白。
李公公走后,陆轻染假意关心老夫人,上前去扶她。老夫人连忙躲开,一副我不碰你,你也别碰我的架势。
“真是娶了个活祖宗!”
老夫人小声骂了一句,让身边婆子扶着她回东院了。
谢绪看了一眼陆轻染手里的圣旨,沉了口气道:“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但往往聪明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侯爷让我如何?我又能如何?”陆轻染反问。
“你该老老实实待在侯府。”
“然后等你们怜悯我,饶过我吗?”
说到这儿,陆轻染嗤笑一声。
“手持棋子的操控者又怎么会在乎一颗棋子的死活,你说你从未想害我,可当你是这棋局的受益者时,你与那些害我的人已经没有区别了。”
陆轻染转身,冷风将她的鬓发吹起。
“接下来一段时日,我西院的门会紧闭,侯爷最好别让人来打扰,我要养胎。”
这话多少有些打脸,他的夫人要养胎,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别的男人的。望着陆轻染离去的背影,谢绪眼神有些复杂。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陆轻染在其中奋力自救,身和心都太累了,腹中孩子也跟着她受累。她确实需要休息,但同时她也必须让自己清净下来,好谋算未来的路。
当晚,她睡得极沉,这股子困乏在第二天仍未缓解,但杨安来了。
他是例行为她请平安脉的,陆轻染让段嬷嬷和青竹去外面守着,她先问了他裴九思的情况。
“殿下昨夜里醒来过一次,得知您已平安回侯府,便又昏睡了过去。不过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体内的毒也暂时压制住,只需再休养一些日子,便能下地出门。”
陆轻染长长舒了口气,不得不再次感叹六殿下那续命丸之神效。
“只是……”
见杨安欲言又止,陆轻染让他有话直说。
“昨夜扶风郡住一直守在殿下床前。”
陆轻染心思一转,很快明白杨安的意思了。裴九思病重中醒来只因担心她,那霍扶风必然吃味了。
想到这儿,陆轻染也确实头疼。
这霍扶风的蛮横霸道,她是见识过的,当年她只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服,便险些被她打死,所以她是真不想惹到她。但不想也没用,她早晚会知道她怀了裴九思的孩子,到时落到她手里,她怕是想死都来不及。
这绝不夸张,霍扶风背后有西平王府,她一进京就敢带兵跟禁卫军开战,足可见其有多嚣张,关键是皇上事后还并未追究。
“郡主出来就把厅堂里的东西都砸了,还说……”
“说什么?”
“说这事,她会追查到底。”
陆轻染呼出一口气,她要查就仔细去查,到时就知道她也是被害的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未必饶她。
杨安为她诊过脉,说是虽动了胎气,但并无大碍。
陆轻染扶着自己的肚子,为小家伙的坚强而欣慰。
“对了,那晚你将那木匣子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可说了什么?”
那一件血衣,确实救了裴九思的命,也救了她和孩子的命。
杨安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皇上只问我,殿下有没有打开过这匣子,可看到过这匣子里的物件。”
陆轻染心一颤,“你怎么回的?”
“我只说先皇后给殿下的遗言里交代,让他在危难之时将这匣子交给圣上。殿下毒发后迷迷糊糊的,想到这句话,便让我找到这匣子,看都没有看一眼就给皇上送去了。”
“皇上信了吗?”
“不知。”
陆轻染替自己也替裴九思郑重谢过杨安,送他离开后,她坐在罗汉床上却是越想越心惊。
外面都传先皇后是得了急病,一夜就没了,可那件血衣分明昭示着,先皇后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杀!
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却仍对外说皇后是病死的,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皇上在包庇凶手。
不论出于什么考量,当时皇上对外撒了谎,那么现在他就绝不想有人扒出真相。
之后半个多月,陆轻染在西院休养,偶尔让青竹和柳姨娘私下见个面通一通消息。
转眼,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
这日,她觉自己精神不错,便带上段嬷嬷出门了。白氏给的那些田契房契商铺都是白契,为防着他们偷回去,她打算都换成经官府盖章的红契。
交银子的事,总是很好办的,不到一个时辰就全办好了。
从官衙出来,时候还早,陆轻染便想带着段嬷嬷去她接手的商铺看一看,也好教他们知道东家是谁。在经过花街的时候,见几个头裹红巾穿铁匠的士卒将道口堵住了,里面还有一帮红巾军在打砸。
花楼的护院躲在外面一言不敢吭,妈妈和姑娘们则是吓得瑟瑟发抖。
在这一片混乱中,陆轻染一眼看到了霍扶风,而好死不死,她也看到了她。而下一瞬,她就盯住了她的肚子,那眼神陡然猩红,意欲撕碎了她一般。
第57章 扶风郡主
“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便是当兵的也不敢这般目无王法吧?”
百姓们纷纷停下来瞅热闹,你一句我一句的。
“呵,你可知道那领头的是谁?”
“不就个小姑娘,太不知道深浅了。”
“那是扶风郡住,西平王的掌上明珠,别人或许不敢,但在她那儿可没什么不敢做的事。”
“西平王府啊,啧啧,那怪不得。”
说到这西平王府,百姓们一下就了然了。坐拥十万西州军,镇守一方,立下赫赫战功的西平王,那是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国之重臣。
若不然,这扶风郡住也不敢一进京就和禁卫军打了起来。
“可这好端端的,扶风郡主砸人家花楼做什么?”
有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想来是听闻长宁王常流连于花街,郡主醋意大发了。”
“哟,那长宁王若是碰了哪位女子,依郡主这性子岂不是要杀了对方。”
“杀了便杀了,谁还敢治她的罪不成。”
听着这些议论,陆轻染又开始头疼了,她是真不想惹霍扶风。见她还死死盯着自己,陆轻染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
“姑娘,您怎么往回走?”段嬷嬷指着另一边以为陆轻染走错路了。
“我们回府。”
“啊,不是说要去您手上的几个铺子走一走?”
陆轻染没再答话,而是快步往回走。走了不多远,便听身后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不少人在跑在骂,接着是越来越急的马蹄声。
段嬷嬷先回头,见到身后的情况,忙扯住陆轻染的胳膊。
“姑娘,快躲!”
陆轻染深吸一口气,转回身看,见霍扶风骑马朝她这边冲了过来。她赤红的眸子盯着她,杀气尽露。
“姑娘,您还愣着做什么,她这是要撞您啊!”
段嬷嬷急得往一旁拉陆轻染,但她却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姑娘!”
陆轻染摇了摇头,反倒将段嬷嬷推开了。
随着霍扶风骑着马越来越近,陆轻染慢慢挺起了腰杆,面色沉静的与她对峙,一丝惧意也没有。旁人都看得惊险,纷纷嚷着让她躲开。
躲有用吗?
若霍扶风执意要杀她,没人拦得住,但她愿意赌,赌她不敢!
霍扶风显然没想到陆轻染居然就站在那儿了,像是无声与她对抗一般。霍扶风咬着牙,心下怒火翻涌,几乎要摧毁所有。
“陆轻染!”
她怒吼一声,在马要撞上陆轻染的时候,她紧急勒住了缰绳。
马的嘶鸣声,蹄子焦躁的跺在地上的声音,周围百姓连连倒抽气声,所有人的声音连成一片,而陆轻染是静默的。她站在那儿,自始至终没有动一点,甚至在那匹高头大马扬起铁蹄的时候,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随着这些混乱的声音平静下来,只剩霍扶风呼哧呼哧的出气声。
“你竟敢不躲!”霍扶风一个字一个字咬碎了说出来的。
陆轻染面对她,淡淡道:“郡主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任你欺负的陆轻染吗?”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郡主,不敢。”
“你凭什么,你怎么敢,你……”
“毕竟郡主也要掂量一下西平王府和皇室的关系吧?”
说着,陆轻染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霍扶风压着火气道。
“是吗?”
霍扶风跳下马,走到陆轻染跟前,小声道:“孩子,我让你生,生下来以后我也会善待他,但你,休想横插进我和长宁王之间。还有我哥,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我已经给他去信了,相信他很快会来平京。到时,你掂量一下自己这小身板可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说罢,霍扶风退后一步,再深深看了陆轻染一眼,转身上马离开。
等人走远了,陆轻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想到霍扶风最后那一句话,她心下也不由的发颤。
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下起雪来了,越下越大,越下越疾。
陆轻染停下来,手伸出去,接了几片雪花。
安姨娘不喜欢冬天,因为西州的冬天很冷,需要厚厚的棉衣御寒,而她们没钱买,冬天的雪下的也很厚,根本挖不到野菜根。
那一年,连着下了好几日的暴雪,她们住的土坯屋四处漏风,而她也冻病了。那时候她想,病死了也好,没有她这个脱离,姨娘日子会好过很多。
可姨娘怎么舍得让她病死,她冒着雪出去想办法,最终在西平王府找到了浆洗的活儿。大冬天的,谁也不想干这活,这才轮到了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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