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说话了,显然她不得不承认陆轻染的话是对的。
“那昭儿,我的女儿,谁能救她?”太后一把抓住陆轻染,她来这里,便是来求她庇护的。
陆轻染抽出自己的手,“她应该已是凶多吉少了。”
一听这话,太后满脸悲痛,“不,我的女儿,她吃了那么多苦,我还没来得及补偿她……”
“行了,你还有脸哭,当初难道不是你将她替换出宫的?她吃得苦难道不是因为你?”太皇太后怒喝了一声。
因这一声,太后不敢再大声哭嚎了。
“我,我哪知会养一头白眼狼。”
“哼,你也没脸骂他是白眼狼,他也是被你逼到这份儿上的。”
“我……”
“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虚荣罢了,眼下不过是你的报应。”
太皇太后骂完了,舒了一口气,而太后低着头,闷声哭着。
这时一小沙弥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问太后是不是在这里,皇上有事同她商议,请她立即回宫。
太后知这一回去,必定没命,当下赶紧磕头,“太皇太后,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我还不想死。”
见太皇太后不说话,太后转而又求陆轻染。
“陆大夫,你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陆轻染沉了口气,转头跟太皇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朝外面走去。她刚出了禅房的门,皇上身边的关公公带着一队禁卫军已进了院。
“陆大夫,太后在里面吧?”那关公公上前来开门见山的问。
“在。”陆轻染道。
关公公一笑,“那就请陆大夫进去禀报一声,皇上请太后立即回宫。”
“太皇太后正带着太后诵经祈福,万不可惊扰。”
“皇上那边很急。”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要不你派人回宫去禀一声?”
“这一来一回的太耽搁时间。”
“太皇太后和太后是在为天下黎民祈福,皇上那儿便是有再急的事也能等一等。”
关公公眯了眯眼,“陆大夫一向识时务,今日怎么装起糊涂来了?”
“那关公公是觉得皇上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降罪于我?”
关公公盯着陆轻染,心思转了几转,叹口气道:“那就请陆大夫盯着,万不能耽搁太久。”
陆轻染笑,“好。”
关公公带人先出去了,但刚出院门就命禁卫军将这个禅院给包围了起来。等可以等,但人是绝不可能放走的。
陆轻染心口发紧,她让秋禾去白家找人了,白景川先前给她消息,说这一两日会回京,希望能赶得及。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关公公已经派人问过两回了。现下实在没有耐心了,他带着几个侍卫亲自过来了。
“陆大夫,您的名字,咱家已经给足了。”关公公说着冲身后侍卫招手,“不劳烦陆大夫了,奴才亲自去里面请太后。”
他说着就往台阶上走,陆轻染忙挡住他们。
“关公公,最多半个时辰,我保证。”她道。
关公公叹了口气,“陆大夫,何必呢,皇上对您和对其他人是不同的,您自当珍惜这份不同,别给自己惹麻烦。”
说着,关公公绕开陆轻染往里走。
陆轻染皱眉,再想拦关公公,但被后面的侍卫挡到了一边。她暗暗发慌,太后若能为他们所用,便是一步绝好的棋。
她再往前一步,拦着她的侍卫竟拔出刀了。明显她再阻止,可就有性命之危了。
正在这时候,有人匆忙跑进来报:“长宁王,长宁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他来了!
陆轻染抬头往院门口望去,正见他大步往里面走,他穿着玄色的长袍,头发束成高马尾,下巴满是胡渣,风尘仆仆而来。
及至走到禅房前,他抬起头,先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那关公公。
“关公公,你好大的胆子,太皇太后的清修,你也敢打扰!”
关公公忙下到台阶下面,弯腰道:“奴才不敢,只是奉皇命请太后回宫,不得已为之。”
“哼,你回宫禀报皇上,便说本王把太后留下了,改日再送太后回宫。”
“可皇上……”
“对了,你带来的侍卫已经被本王的人绑起来了。”
关公公大惊,“长宁王,您这是做什么?”
“他们敢阻拦本王,本王要治他们一个不敬之罪!”
“我等是奉了皇命,王爷要违抗皇命不成?”
“呵,你且回去问问皇上,本王便是杀了你们这些狗奴才,算不算违抗皇命。”
没办法,手里没人了,威吓又没用,关公公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陆轻染来到裴九思身边,有些担心道:“皇上可不会吃这个闷亏。”
第169章 团聚
裴九思握住陆轻染的手,冲她笑了一笑。
“放心,这个亏,他吃定了。”
陆轻染还是担心,正要说什么,太后跑了出来。见关公公带人已经走了,她先松了口气,又看到裴九思,忙跑上前来。
“老九啊,他疯了,他当真疯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本宫,帮本宫救昭儿啊!”太后抓着裴九思的手,一声声求着,再没有往日的高傲了。
裴九思看陆轻染,陆轻染简单把皇上抓走太后女儿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他深呼一口气,让手下沿着出城的路去找人。
“老九,你一定得救救昭儿,说来她是你亲姐姐啊!”太后哭道。
裴九思听了这话,眉头皱了一皱,“太后还是别与我论亲缘关系了,在皇家这玩意最不值钱。”
太后哪敢说什么,只能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坑害裴九思。
裴九思也懒得与她计较,先进屋跟太皇太后请过安,然后拉着陆轻染回了她那院。
小家伙还睡着,裴九思蹲在床前,一眼不错的瞅着他,瞅着瞅着就皱起了眉头。
“他像我多一些。”
陆轻染塞给他一杯热茶,笑道:“像你不好?”
裴九思拉着她一起在床前坐下,“像你好。”
陆轻染靠着他肩膀,小声道:“我觉得像你好。”
裴九思拥着陆轻染,二人一起看着躺床上的小家伙,这一刻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便是最最幸福的时刻。
“对了,前两日白景川给我来信,说是白大将军已经从安北出发来京了,估摸这一两日到。”
“我知道。”
“你和他们有联系?”
“嗯,不然我可不敢回来,老六眼下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陆轻染叹了口气,“他心底的恨已成魔,势要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皇位,江山,天下,尊荣这些,他统统不在意,他要毁掉裴家挣来的天下,报复天下人。这种人疯到了极致,无畏无惧,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一直到翌日中午,宫里仍没有动静,倒是太后的女儿昭儿有消息了。
陆轻染随裴九思一起过去的,沿着山路往下走,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条河边。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太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望过去见太后正踉跄的往河里跑。
昭儿就趴在河水里,背上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压着她。
不用去看,便知人已经溺死了。
陆轻染望着这一幕,心不住的发抖,裴九思将她从马上抱下来时,她脚软的都站不住。他要昭儿死杀了她便是,为何用这种残忍的方式。
河水并不深,那昭儿被压在河道上,水不能将她完全没过,抬头就能呼吸。于是她只能尽力抬头,累到支撑不住就低下头休息一会儿,一次又一次,在这个过程中,绝望恐惧和痛苦折磨着她,直到她再没力气抬起头来。
她突然想到裴祈辰跟她说过,小时候他被兄弟们推下池塘的事,他这是要昭儿经历他经历过的痛苦,然后在这种痛苦下死去。
“昭儿!昭儿!母后害了你!”
昭儿身上的石头被几个人合力移开了,太后抱着她大声痛哭。
可一切都晚了,错就错在当初她不该动歪心思,将裴祈辰和胡昭儿互换身份。
有侍卫帮着太后安葬胡昭儿,裴九思和陆轻染先行回法华寺。回到禅院,正见多福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往外走,秋禾劝不听,又不敢拦着。
见到他们,秋禾忙道:“您二位可回来了,小公子非要离开这里,也不说去哪儿。”
而多福见到他们,只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
陆轻染忙拦住他,“多福,你这是去哪儿?”
“不用你管。”他气呼呼道。
“你不是来找娘的,我,我就是你娘啊。”陆轻染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多福瞅向她,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找谁?”
“我,我就是出来玩的,不行?”
看着小家伙倔强的样子,陆轻染蹲下来试图抱住他,可她一伸手,小家伙就推她。
“我没有娘!我才不认你!”
“多福,娘对不起你,可娘真的很爱很爱你。”
不顾小家伙的推搡,陆轻染抱住他,用力的紧紧的,“多福,这些年,娘日日都想你。”
“我才不信,你想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连面都不露一下?”
“娘,娘被困在这个大笼子里了。”
事实上在过去六年,这法华寺外都有禁卫军守卫,知道她在太后的帮助下逃出去,再次回京,这些守卫才撤了。
他已然掌控不住她,留着那些守卫也就没用了。
多福噘着嘴,一副说什么都不信的样子。
这时裴九思走过来,他双手抱肩,低头瞅着多福,“我是你爹。”
这话生硬的陆轻染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而裴九思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听说你自小就学功夫,敢不敢跟我打?”
这话成功激怒小家伙,他同样抱起双肩,瞪向裴九思,“打就打,我不怕你!”
这一大一小,不止是样貌像,连神韵都像极了。
裴九思折了两根竹棍,他一根,扔给多福一根。
陆轻染索性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看着父子俩交手。
当然,裴九思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他和多福对打,不但要收着力道,还要装足样子。而出于陆轻染意料,小家伙功夫竟然真的很好,虽然个子矮,力气小,但招式凌厉,身法敏捷,小小年纪颇有武将的气势。
裴九思原还是逗弄的心思,见儿子打的认真,他也开始慢慢施展功力。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如此半个时辰后,见小家伙累得够呛了,裴九思这才制服他。
小家伙不服气,还要打。
“叫一声爹,以后爹亲自教你功夫。”
多福气红了眼,“你欺负人!”
“男子汉,不能哭。”裴九思道。
多福大喊:“我才没有哭!”
裴九思嘿嘿一笑,上前一把抱起儿子,扛在肩头,“不过在爹娘面前,你可以哭。”
小家伙努力挣扎着,裴九思紧紧裹着他不撒手,同时回头对陆轻染道:“法华寺后山有一片果林,我们去摘果子去!”
第170章 白大将军
来到后山,果然有一片果林,种着苹果和梨子,时值秋日,果子都熟了。
一大一小比赛摘果子,看谁摘的多。
陆轻染退到后面,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俩闹一边等着。果然不多久,果林的主家牵着狗就来了,她忙上前塞了一锭银子。
等她回过身,见多福朝她跑了过来。跑到她跟前,什么话也不说,但递给她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看着这苹果,陆轻染心微微颤着。
“给,给我的?”
多福撅了噘嘴,“这是最大最好看的一个。”
说完,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塞到陆轻染手里就跑了。
陆轻染看过去,见裴九思正坐在树杈上笑看着他们。
她所愿,其实就这么简单。
玩了半晌,小家伙累了,趴在裴九思肩头打瞌睡。回到法华寺,见山门外多了很多穿银白盔甲的将士,不用问便知是白家来人了。
裴九思和陆轻染对视一眼,而后往山门里面走。刚走进去,便与白景川撞上了。
“多福!”他沉喝一声。
听到这声,原睡得迷迷糊糊的多福一下支棱了起来,循声看到白景川,吓得赶忙从裴九思背上滑下来,撒腿要跑。
“你曾祖父来了。”
一听这话,小家伙不跑了,转回身便扬起下巴,一副有了依仗,看谁敢打我的样子。
白景川脸色沉沉,上前就要揍,多福尖叫一声就往里面跑:“曾祖父,舅舅打我!”
小家伙一溜烟就跑里面了,白景川气的要追,陆轻染忙拉住他,连声赔不是。
“多福淘气,让表哥受累了。”
陆轻染说完,扯了扯旁边裴九思,让他也赶紧说两句。
裴九思退后一步,双手拱起行了个大礼,“白家将多福教的很好,九思惭愧。”
白景川沉了口气,“说这些做什么,多福身上流着的也有我们白家的血,我们照顾他是应该的。”
三人寒暄几句,而后一起往后院禅房走去。
“三个月前,这小家伙偷听到我和姑母的谈话,说到你在法华寺。当时我们发现他了,哄骗了他几句,以为他信了,结果第二天他就不见了。”
提到这事,白景川摇头叹气,“说到底是我们没有看顾好他。”
“不,责任在我们。”陆轻染道。
“我们猜他可能来了盛京,于是派人一路追来,却始终找不到人。后来从一个老乞丐那儿的得知,这小家伙特别聪明,怕路上遇到歹徒,便花钱雇佣了一帮乞丐护送他来盛京。他们是一路走过来的,其间还迷了路,因此走了三个月才到这儿。”
陆轻染点头,她问过多福是怎么一个人来到盛京的,他不肯说。
说完多福的事,白景川又提到皇上执意要安北军攻打北齐的事。
“出师得有名,你们知道皇上要我们打什么名号吗?”
“什么?”裴九思问。
“呵,名号是夺回珲安山,可那珲安山本就是争议之地,而且是六十年前纳入北齐的,再者珲安山荒无人烟夺它做什么。皇上此举,分明是要挑起战争,可咱们和北齐好不容易签订了和平盟约,眼下撕毁盟约,岂不成了各国的笑柄,而且还要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北齐强盛,这一举动会给大荣招致大祸。”裴九思道。
“正是,朝中大臣皆反对,可皇上却不知怎么想的,已经对安北连下三道圣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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