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珩又用力搂了搂苏沅,有些后怕道,“还好当时没有想着让你也去小宅子,否则你和孩子要是出事了,我......”
“陛下......妾身和孩子都好好的,都在呢!”苏沅反手搂住裴景珩,轻轻拍着他紧绷的背,语气温柔。
她其实也是一阵后怕,想到裴明安,心中满是可惜和难过。
裴明安那孩子她只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个体弱多病的小男孩,性子活泼乖巧,是个好孩子,真是可惜了......
“沅沅,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先委屈你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裴景珩喃喃道。
苏沅轻轻应了一声,她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但人心易变,今后的事谁说的好!
转眼就是除夕之夜,因为先帝丧礼刚过,裴景珩在守孝中又尚未登基,宫里的宴会就都取消了,只苏沅和裴景珩,夜里一起守岁。两个孩子年幼,没让他们守岁,早早让奶娘抱下去睡了。
暖阁内暖气十足,待久了苏沅这会脸上发烫,脸颊红扑扑的,她拍了拍脸,站起身,“陛下,妾身去外面透透气!”
说着,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廊上空无一人,宫女太监们早早被打发回屋了。外面冷风一吹,苏沅酒醒了大半,她正欲回屋,裴景琰追了出来,将披风给她披上,“出来也不披个衣裳,一热一冷的,容易风寒,今后可莫这样了。”
苏沅笑着应了声,转过头去看夜空,天上星子繁多,忽的,她想起她与去年在金陵,两人单独赏烟花。如今国孝,烟花是没的看,但是人还在身边......
“陛下,我们去年这时候应该是在赏烟花,眼下这是除夕赏星辰?!”苏沅靠在裴景珩怀里,拉着他的大手:“殿下,年年岁岁花不同,岁岁年年人如故。”
裴景珩心下一片柔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明年我再陪你赏烟花。”
……
秦王府,除夕夜。
李嬷嬷在府里平日宴客的大花厅安排了一桌酒席,林氏和刘氏今夜被允许出院子,正枯坐在席上。
几个小主子年幼,李嬷嬷便吩咐奶娘早早带小主子回去了。
如今府里的三名公子和大郡主身边,都放了裴景珩的人,全权接手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及安全。
所以李嬷嬷一开口,奶娘们便抱了各自小主子回院子了。
席上酒菜丰盛,但是林氏和刘氏都无心动筷子,只有孙氏偶尔让丫鬟布个菜而已。
将碟中的八宝素卷果吃下,孙氏放下筷子,轻声细语道,“也不知陛下和苏姐姐,眼下是不是用完膳了?”
林氏自从昭云堂被围后,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是挂在衣架上一般。
她冷冷地瞥了孙氏一眼,没有说话。
贱人,只不过是自己脚下的一条狗,如今竟然敢在她面前挑拨离间,想拿她当枪使,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刘氏知道苏沅带着孩子进宫后,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想到这些日子被关在院子里的苦楚,还有李嬷嬷也在边上,便也忍着没有说什么。
孙氏见两人都不说话,也不恼,自顾自地喝了玫瑰蜜水起来。
呵!
若是她没看见王妃娘娘和刘侧妃娘娘眼里快溢出来的嫉恨,她怕真会以为她们对苏氏进宫,无动于衷......
尤其是王妃娘娘!
她还欠自己那可怜的孩子一条命!
后半夜,林氏回了昭云堂。
一进屋,她便将手上的珠串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珠光四溢,叮叮当当,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丫鬟从屋外进来,看见地上散落的珠子,连忙上前一步,跪下请罪:“娘娘息怒,奴婢这就清扫。”
林氏正怒火中烧,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滚出去!”
丫鬟不敢多言,连忙退下。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以前都没有出事。
陛下除了不给她管家权,王妃的体面都会给她的。
可这次怎么会这样?
林氏捂着脸,身子滑倒,瘫坐在地上,泪珠从指缝滑落。
嬷嬷没了,秀烟也没了!
她身边的人都被换了,眼下没有一个贴心可以用的人!兄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英国公府也不曾派人来看她......
她难道要一直被困在着昭云堂,坐以待毙吗?
不,一定有办法的!她还有康儿,康儿是嫡子,她还有机会翻盘的......
祖父?
祖父最疼她了,陛下又是最敬重祖父。只要祖父出面……
第71章 大同大捷
正月初四,大同传来捷报。
英国公率领大军,大破鞑靼和瓦剌联军。
捷报传回,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裴景珩看着手中的捷报,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
“鞑靼大汗满都拉图被俘,其子恩克被杀!瓦剌大汗也速帖木儿死于乱军,其子兀鲁伯带着少量残兵逃回草原!”裴景珩朗声说道,语气中难掩兴奋。
王元若激动地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次一战,鞑靼和瓦剌精锐尽损,二十年之内,无力南下,我大盛边境可保数十年太平!”
裴景珩哈哈大笑,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巍峨宫殿,眼中闪烁着精光。
“传令下去,此次大捷,功在社稷,我将亲拟圣旨,论功行赏。”
“另外,传旨英国公,让他将满都拉图押解回京,我要在登基之日,于午门举行献俘仪式!”
“是!”王元若领命。
他抬眼看了看裴景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到底何事?”裴景珩看他那模样,便知道他是故意的,是有话要说。
王元若踌躇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陛下,这几日,臣和内子走亲访友,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
“打听什么?”裴景珩声音有些冷。
“打听您是不是要立苏娘娘为后。”王元若小声说道。
裴景珩听了这话,眼神幽暗。
“是吗?你觉得我可以立苏氏为后吗?”他问道。
王元若犹豫了,斟酌半晌,才道,“陛下,臣觉得,立苏娘娘为后不妥......”他顿了一下,道,“王妃娘娘出身英国公府,又育有二公子,与陛下是结发夫妻,且未曾犯错,论资格,论身份,皆可立后......臣觉得,陛下还是慎重考虑。”
裴景珩垂首,手指轻轻摩挲着窗棱。
王元若见他不语,又道,“陛下,英国公府已经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此次英国公携大胜归朝,封无可封,可若没有封赏,臣怕朝中会非议。”
“再者,自打您接苏娘娘进宫后,京中已有些对苏娘娘不利的风言风语。此等情形下,若立苏娘娘为后,恐会有人借此攻讦娘娘,更会连累陛下。”
王元若低垂着头,心中忐忑不安。
他明白其实陛下不想立王妃娘娘为后,否则他不会将王妃娘娘至今还留在王府,不接进宫来。但若是陛下执意要立苏氏为后,那朝中大臣定会上书严词反对。
陛下英明神武,可他终归是初掌大权,根基不稳。废王妃,立苏氏为后,只会令陛下陷入被动。
“元若,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的。”裴景珩突然说道。
王元若一愣,他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裴景珩
“林氏犯下弥天大错,罪不可恕!”裴景珩冷冷说道。
“陛下,王妃娘娘到底犯了何等大错?”王元若诧异不已。
““明安的死,是林氏命人所为!”
王元若惊骇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妃娘娘竟做出如此恶毒之事。他深吸口气,““陛下,那您......”
“你且下去吧,立后一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裴景珩淡淡地说道。
“是。”王元若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王元若走后,裴景珩坐在案前,他看着案头放着的奏疏,久久未动。他起身负手而立,望着殿中悬挂的大盛朝堪舆图,心中思量良久.......
英国公府世代勋贵,战功赫赫,是勋贵中的领头羊。他登基后想要快速稳住朝堂,就先要稳住勋贵,之后才能徐徐图之。
加之此番大同大捷,英国公携胜归朝。还有英国公当年对他的照顾和教导,处置林氏时,他不能不考虑英国公府和英国公。
林氏......不能再等,是该做个决断了。
夜幕降临,乾元殿内烛火摇曳。
苏沅斜倚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裴景珩沐浴后,换了一身寝衣,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苏沅放下书卷,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裴景珩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什么话就直说,嗯?”
苏沅咬了咬唇,轻声问道:“陛下,妾身今日听说大同大捷,英国公要回京献俘,那,那王妃娘娘这边,您打算如何安排?”
林氏想团灭了府里女人和孩子的狠辣和疯狂,让苏沅着实心惊和后怕。
若是真的府里女人和孩子都出事了,除了林氏和她的两个孩子。她想不明白,林氏怎么会认为她能清白的脱身,不引来裴景珩的怀疑。
想来想去,她觉得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就是林氏疯了,她就是一个平静的疯子,一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疯狂赌徒。
若是这样一个疯子当了皇后,那日后她和孩子们如何还能安生度日?
苏沅有些担心,她怕裴景珩为了朝政,会为了封赏和安抚英国公,而饶了林氏,立她为后。
裴景珩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英国公多年常驻北疆,于战场出生入死,战功赫赫,为大盛朝立下汗马功劳。”
“当年我刚去北疆时,是英国公手把手教我行军打仗。英国公为人耿直豪爽,重情重义,待手下将士宽厚。我非常敬重这位老帅。”
“当年父皇给我选妃,林氏是人选之一,英国公说想将孙女嫁给我时,我便同父皇表明愿意娶林氏。”
苏沅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裴景珩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英国公是我的恩师,朕不能不顾及他的颜面,更何况此次英国公大捷.......”
“可是林氏犯下如此大错,我也绝不姑息养奸.......”
苏沅心下一松,不姑息养奸就好!
她真的怕林氏成了皇后,不知收敛,哪天又突然发什么疯,朝她和孩子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陛下,妾身相信您会做出最好的决断。”
裴景珩反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他心中已有决断......
第72章 英国公
正月十七,阳光明媚,照耀着巍峨的大兴宫,也照耀着乾元殿前的白玉广场。
“国公爷,您这边请。”福顺在前方引路。
英国公跟在福顺身后,缓缓走上台阶,走进乾元殿。
他身形高大,却略显佝偻,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飘荡,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却掩盖不了他眼中那份坚毅和威严。
一进殿,英国公便恭敬行礼,“老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景珩忙上前搀扶起英国公,“老国公快快请起,您乃我恩师,何须行此大礼?”
英国公不肯起来,依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老臣教导无方,以至于王妃和林承业这个孽障,犯下滔天大罪,罪该万死!老臣愧对陛下!”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块黑铁令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双手呈给裴景珩,“陛下,老臣自知林承业谋害皇嗣,罪大恶极。但老臣回京后,已查明府中其他人与此事无关,求陛下网开一面。”
“老臣愿用此铁卷丹书,以及英国公府的爵位,恳请陛下饶恕英国公府众人性命!”
裴景珩默然,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老人,脸上神色莫辨。
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此刻为了府上几百条人命,甘愿交出先皇所赐的铁卷丹书,以及英国公的爵位。
铁卷丹书,是太祖亲赐英国公府的免死金牌,可以赦免除谋反之外的所有罪名。当年太祖皇帝给开国功臣共发了九块铁卷丹书,大盛朝开国百余年,其余八块已经陆陆续续收回。
如今只剩下英国公府的这块。
而英国公府的爵位,则是国公爷祖辈跟随太祖打江山,用林氏一族百十条性命换来的,是衡阳林氏立身的根本。
此刻,国公爷却将这两样都交了出来。
英国公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不由急了,“陛下,老臣教导无方,是罪人,您若降罪于老臣,老臣绝无怨言。可府中其余人的性命,还望陛下开恩,饶过他们吧!”
“老国公,您这是……”裴景珩接过令牌,声音略微沙哑,“您这是何苦?”
他望着英国公,半晌,才叹了口气,“明安遇害一事,我并不曾打算将真相公之于众。珠儿不能有这样一个如此恶毒的母亲,府里的孩子也不能有这样一个如此丧心病狂的嫡母。”
他顿了顿,“铁卷丹书我收了。此次大同大捷,论功行赏,功过相抵,英国公府的爵位就留下。英国公府其他与此事无关之人,我也不会追究。但是您长孙,林承业,我已让他给明安偿命了。”
英国公听到裴景珩的话,身子晃了晃,“承业……他……他罪有应得!”
他这个孽畜孙子,闯下滔天大祸,死也活该!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说没就没了,他心里如何能好受?
英国公深吸一口气,将悲痛压抑下去,强撑着说道:“陛下,老臣明白,承业罪孽深重,死有余辜。陛下饶了英国公府其他人,已是陛下的仁慈和大度。老臣感激不尽!”
他再次跪下,向裴景珩磕头,“英国公府的爵位,恳请陛下收回,老臣愿意用大同战功,求陛下饶了王妃一命。”
“王妃长得像老臣早逝妻子,故从小对她疼爱有加,却没想到将她养成如此偏激狠辣的性子。但是老臣恳请陛下,看在老臣份上,求陛下给王妃一条生路。”
“老臣……老臣愿意替王妃受罚,还望陛下成全!”说完英国公重重地叩首,额头上顿时一片血迹。
裴景珩沉默许久,说道:“国公爷不必如此,英国公府的爵位留下,你是大同一战最大的功臣。王妃,我会留她一命的,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会给她留一份体面。”
裴景珩将他扶起,“老国公,您年事已高,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来人,送老国公回府休息。”
两名侍卫上前,搀扶着英国公走出乾元殿。
英国公一步三回头,望着裴景珩,浑浊的眼中满是感激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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