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受够了这具身体。
哪怕是在躁动的青春期时都没有这样过。不知道她多久回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开灯。明明喝过酒后,身体也在逐渐升温,他还是拉起被子,盖住。
季清羽没有睡前喝水的习惯。
她只在外面走了一圈,犹犹豫豫地回来。
开门的那一瞬,外面廊道的柔和光线照在主卧门口的深色地毯上,借着这么点光亮,她也看到了在床上的冯成则,他还是那样的睡姿没动,本来她还想着要不要将温度调低一点,瞥见他盖在身上的薄被,只好打消念头。
她想开灯的,又怕打扰了他。
只好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在躺上床时,她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不过她无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一点,于半梦半醒间往床边缩,在小腿抬起,却没有回在床垫上,而是差点落空时,她心下一惊,比起意识,身体更为迅速地往里滚。
直到撞到什么东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她被一只手臂迅速地搂着,身躯紧紧贴上了他的腰腹,宛如合二为一的拼图,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呼。
冯成则睁开眼眸,低头看着她。
在这凌晨时分,其实房间里还是很暗很黑。
比起视觉,此刻更敏锐的是听觉,以及感觉。
她感觉到他没来得及收敛的强势视线在她脸上逡巡,虽然他很快放开了她,还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有一方装睡才是确保今夜平稳度过的唯一法子。
但是。
她依然有一种被他吻透了的错觉。
第017章
季清羽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更错愕的是,她对于这样的视线攻势并不反感。从小到大,她总会收到来自各种人的打量,要多露骨就有多露骨,她从来都没有习惯过,也永远不可能会习惯,在高中时,她曾经偷偷喜欢过别班的男生,觉得他又帅又酷,然而长达两个多月的暗恋史在他轻佻的目光流连于她的锁骨到胸脯时结束。
即便是在黑暗中,冯成则的视线如有实质般,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游移。
仿佛是他那宽大的手掌,在触碰,在抚摸,拂过的肌肤都在发痒。
气氛陡然沉寂。
季清羽动都不敢动了,她觉得尸体都不会比现在的她更僵硬。她很想开口解释一下,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了嘴……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也不能全赖在她身上吧?
非要论个是非对错的话,她只认三分之一。
冯成则也有很大的问题。
他如果完全睡着没有意识,那他可就太可怕了,谁不小心碰着他了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捞进怀里,要是她没叫出那一声,他的手是想往哪儿放、哪儿摸?
他如果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那这故意占便宜的锅怎么都甩不到她身上来!
只能说季清羽性格里最大的优点便是她很会调节情绪。
于凌晨时分,她在脑子里快速捋了一遍后,那点心理负担也没了。很快放轻呼吸,睡前喝的那杯酒发挥效果,她眼皮越来越重,再次陷入了睡梦中。
躺在她身侧的冯成则过了许久,久到她的呼吸声都变得均匀后,他才无奈地坐起身来,偏头,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月光,看着熟睡中的女人。
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生理上构造不同也就意味着,他比她更渴望,更难受,也更难平静。
她还能继续睡下半场,他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内心的闷燥,掀开薄被下床。走出主卧后,他来到厨房,开了冰箱,从里拿出瓶水,拧开瓶盖,仰头,喉结滚动,喝了小半瓶后,他靠着岛台,目光沉沉。
…
再次回到主卧的冯成则也想通了一些事。
如果季清羽不是他的妻子,只是女朋友的话,或许他还有抵抗身体习惯的理由跟立场。毕竟只是情侣关系,处得尴尬又没有感情,是可以随时叫停结束的,可偏偏他们是夫妻关系。
他对给别人当名义上的丈夫这种事没有兴趣。
重新回到床上,他闭目沉思,季清羽睡觉的确不太老实,她的薄毯都被她踢到床下,他没有帮她捡起,而是将自己的薄被分给她大半,盖在了她的身上。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至少当季清羽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窝在冯成则的被子里时,她的情绪比昨天要镇定许多。冯成则也是,两人盖着同一床薄被,靠得也很近,只要谁主动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其实以他们现在的年龄心智,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说出口,彼此已经心知肚明。
比如,谁都没有提分床睡。
又比如……
季清羽起床洗漱时,感觉脑子都被嘴里的电动牙刷头带着在振动。她跟冯成则是要当真夫妻的。这是他们谁都没说,却又达成的共识,否则,在前天晚上他们就会分床。
“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冯成则很突然地来到浴室门口,出声打断了她的某种遐思。
季清羽差点被他吓了一跳,她这个人在思考问题时总是很认真,压根就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门口,以及站在这儿有多长时间了。
“你……”
她一开口,伴随着的是电动牙刷嗡嗡嗡的宛如电流的声音。
“刘姐今天休假。”冯成则神情平淡地向她宣布了这个坏消息,“明天傍晚才会回,以及……”他停顿两秒,“你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们带沅宝去你家吃饭。”
季清羽摁掉开关,漱了口。
她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只能挑她更关心的问,“等等,你说刘姐休假?什么意思呢??”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冯成则瞥她一眼,解释,“上班的人也会有休息日。”
这种话从他嘴里冒出来怪怪的。但很快他不再废话,直接点明重点,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孙姐在准备早餐,沅宝已经醒来,我去给她刷牙洗脸,你给她换衣服扎头发。”
季清羽:“……”
知道了!
今天不再是无痛当妈的一天了!
不需要上学的日子,冯嘉沅就没有那个兴致当小闹钟叫爸爸妈妈起床,她坐在自己的专属小沙发上,一会儿看看绘本,一会儿拼积木,一会儿玩玩具,别提多快乐。
还是冯成则过来,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进了洗手间。
冯成则往牙刷上挤了点牙膏,示意女儿张开嘴。这是他第一次给小孩刷牙,即便有意想放轻力度,但还是因为不太熟练,而导致可怜的沅宝差点干呕。
老父亲不知所措。
女儿愤愤地看着他,气得想捶人,最后也只能委屈巴巴找妈妈告状,因为有点生气,所以她不想喊爸爸,“妈妈,有个人太过分了!”
季清羽同情地看了眼从浴室出来的冯成则,再低头瞧瞧小孩睡了一夜后乱糟糟的头发,轻叹一声:“宝贝,等会儿你会发现另外一个人可能会更过分……”
她大胆开麦。
这个家少了刘姐真的不行。
从醒来到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多分钟左右,她已经开始想念耐心又超会带孩子的刘姐了。
她相信冯总也是这样想的。
这下,换上同情眼神的人变成了冯成则。
至少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要交给季清羽了,低声道:“我去衣帽间换身衣服。”
“对了——”
季清羽叫住了他,好奇询问:“你刚刚说我爸给你打了电话,那你答应了吗?”
冯成则想起那通跟岳父的电话,心情也很复杂。他这辈子听过很多称呼,冯总、成则、大哥、冯先生……唯独没有听过有人喊他“小冯”。
“我可以拒绝?”他淡声反问。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季清羽这样想。她确实爱钱,但在这个世界上,她有比喜欢钱更喜欢的人,那就是她的父母,如果冯成则做不到尊重她的父母,那他们的这段感情绝对不会维持这么久。
凭什么呢?
冯夫人跟冯董打个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她陪着冯成则回去了,明明紧张担心得要命,她连逃避的念头都没有。
到了她爸妈想让他们回家吃饭,他就拒绝?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办不到,那这冯太太谁爱当谁当,反正她不稀罕了。
她爸季师傅在很多人眼里是个不够阳刚的男人。
他没什么主见,也没有什么魄力,小辈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喜欢他,因为他这人好说话,脾气也好。但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知道,以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季师傅是有点社恐的,除了妻子跟女儿以外,他跟自己的亲人接打电话都需要做一番心理建设才会拨出号码。
她不知道这五年季师傅跟冯成则这对翁婿是如何相处的,但如果冯成则在电话里拒绝了他,她想,季师傅肯定会失落。
本来她也纳闷季师傅怎么不给她打电话,在刷牙洗脸之后,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的确是她的锅,她的手机在晚上十点到早晨九点这个时间段调成了勿扰模式。
“我爸妈都是特别好的人。”
要是她跟冯成则是感情很好的真夫妻,那她一定会叉腰提醒他,不、可、以!想、都、别、想!
但考虑到现阶段的他们,“感情很好”“真夫妻”这两个条件哪一个都没达到,所以,她只能委婉地说道:“他们不是那种会去为难人的长辈。”
冯成则自然听懂她的画外音,颔首,“我知道。”
他没有自大到既要求季清羽无条件地来配合他,又对她的亲人以及家庭视若无睹、置身事外。
他要她将错就错、踏踏实实地当他的妻子。
那他也必须得拿出绝对的诚意来,当她的丈夫。在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这段关系又处于存续期的时候。
季清羽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知道,而不是敷衍式的知道,她丝毫没吝啬自己的笑容,笑意盈盈地说道:“我爸那个人一般不轻易主动给人打电话,他肯定很喜欢你,完完全全把你当自己人了呢。”
“自己人也不能迟到。”冯成则平静地扫她一眼,“跟你爸说好了十一点到,你动作也快点,别磨蹭。”
“……?”
季清羽愣住。
冯成则已经气定神闲地往主卧走去,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
今天的冯嘉沅对自己的发型非常不满意,以往手巧的刘姐都会给她编各种好看的辫子,发型每天几乎都不重样。这就很为难季清羽这个才上岗没两天的新手妈妈了,编发视频她看了几遍,脑子会了,手还不会,惹得乖巧坐在小沙发上的冯嘉沅怨气冲天。
“妈妈!!”
她大叫,捂住自己的头皮,“好痛!!”
究竟是怎么回事!
爸爸刷牙让她差点吐了。
妈妈现在给她扎头发扯掉了好几根。
季清羽实在是没辙,又不太好意思麻烦正在忙活的孙姐来帮她,至于换好衣服,正在旁边闲适地戴腕表的冯成则就更不能指望了,要是让大力爸爸来动手,只怕沅宝头都要变秃。
“随便扎一下就行了。”
冯成则低声道。
季清羽也很想随便,但她发现给小孩扎头发“随便一下”都不是太简单的事。
冯嘉沅耳朵很灵敏,听到爸爸的话,怒目而视,气得跺脚,“怎么可以随便!不准随便!”
最后,季清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冯嘉沅扎了两个麻花辫,只不过一边高一边低,并不对称。冯成则一脸欲言又止,看了眼完成任务后如释重负、恨不能瘫在沙发上的季清羽,将“沉默是金”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算了。
随便扎一下就行。
别为难大人了。
冯嘉沅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今天的她丑丑的。
第一次难过地发现,原来星期六也没那么开心。刷牙不高兴,扎头发也不高兴。
一家三口吃过早餐后出门了。
季清羽在临走前,鬼鬼祟祟地回了主卧一趟,等坐电梯来到地库,她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车钥匙,解锁之后,一辆她昨天看到就觉得很梦幻很可爱的保时捷前后灯闪烁起来。
颜色是她很喜欢的冰莓粉。
她快步小跑到这辆车前,拉开车门,立刻被里面的车饰摆件击中。
不过……她现在虽然有了自己的车,但让她一个人开车上路,她是万万不敢的。
背着小包包戴上墨镜的冯嘉沅很神气地走了过来,歪着头问道:“今天是妈妈开车,坐妈妈的车去姥姥家吗?”
“……不是。”季清羽摇摇头,“妈妈只是拿点东西,今天还是爸爸开车。”
冯嘉沅:“哦!”
季清羽关上车门,又依依不舍回头看了两眼,这才上了停在旁边的黑色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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