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和你之间没有可能!”随着长芸的话音落下,带给洛晟的,是脸上火辣辣的一巴掌。
毫无防备下,洛晟被打得脸庞朝一侧狠狠掼去,当场呆怔住了,三分痴醉都变成了十分清醒,不敢置信的侧睨着长芸。
她怎为了苏玉堇,舍得打他?
长芸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慌乱无措,心脏像是被紧攥一般难受。但在另一面,理智又如同无形的浪潮,将这份慌张强制性压下去了。
洛晟仿佛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咬住下唇,收回目光,低垂着头,将整个脸庞彻底埋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对不起。”
这一句话不是长芸说的,先道歉的人,竟是洛晟。
对不起,是他逾矩了,他没有资格在这里咄咄逼人。
不知为何,虽然长芸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落泪。
确实,她方才下手重了……
长芸只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步,两手捧起他的脸,就感到有泪水淌过她手心。
“阿元要是厌恶,就别碰我了。”洛晟偏过脸去,推开她的手,忍住哽咽,声音低哑道:“不要给我希冀,我放开你,你也放过我。”
长芸的手被他拨开,重新垂落于身体两侧。
她知道,这是她想要的。
让一切回归到原来的模样,她还是那个心肠冷硬、绝不为情所困的苍芸帝。
但当他把这种话说出来后,她莫名会觉得自己委屈了他。
委屈?
想到这里,她又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他可是最有能力的洛王,原着书中真正的霸王,怎么会轻易受到委屈……
长芸正了正脸色,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你的,只是,只是……”
洛晟见她半天说不出一个理由,也不想再追究了,只是紧闭着薄唇,往前走去,似乎是想找路。
长芸慢了一步跟上,想起方才停留在这里也仅是躲避层层机关后,想停歇休息,恢复体能罢了。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被火灼还挨了一巴掌,伤上加伤。
看着他还赤着上半身的背影,长芸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过复杂的情绪。终是想补偿般,走到他身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就往他的肩上披。
洛晟停下了脚步,身体几分僵硬。
他瞥向长芸,长芸正越过了他,走在他前面,在认真地观察前方的动静。
洛晟正犹豫着要脱了把外衫还给她,还是就这么不吭声地接受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
他也想闹个脾气,比如说把这外套扔到地上,再当着长芸的面踩上几脚,就像是她总是践踏他的真心一样。
但这只是终极幻想罢了。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探出手,几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拢了拢长芸披来的外套,心陡然有些软。
他于无声中轻笑了一声,忍不住自嘲。
真没出息,她不过是随手做出的一个举动,自己竟真的恨不起来了。
她说,她和他之间没有可能。那现在呢,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里的地下空间狭逼,既阴冷又潮湿,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长芸在想,等出去后,洛晟的幽闭症还是尽早治吧,莫要再像今日这般,险些失控了。
就这般往前走着,没有预料中的危险机关,这里的平静显得更加诡异,地道也越走越宽,长芸又看见了那个方正的铁皮小室。
长芸眸目一利,向前将其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长芸心头一跳,方觉这或许是个陷阱。
第117章 冰雕现往事
突然,她感受到脚边的地面在剧烈晃动,仿佛地底的深处有一头巨大的野兽在咆哮。四周的墙壁突然扭曲,石壁上的裂缝迅速扩大。
崩塌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被晃落的石块砸向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这次不再是机械投放的坠石,而像是地震!
“有人开了地道的自毁机关,阿元,快走。”洛晟拉住长芸的手,急声道。
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长芸她不想走。
她只是紧紧看着一个铁皮方室对面的一堵墙,用手抚上粗糙的墙面。
她说:“洛晟,你信我吗。”
洛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说,只是眼底一片灼热,道:“我信。”
长芸听罢,一掌朝墙上一个飞鸟状的图腾摁去。
忽然那一只正立着的飞鸟旋转成了倒立图腾,长芸听到了砖块挪移的声响,忽然他们的脚下一空,受重力影响,直直坠入地底黑洞。
原来,挪动的砖块其实不是墙面的部分,而是地板里的部分。
急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长发如泼墨肆意飞舞,衣摆猎猎随风而起,像招展的花瓣亦像翩然的蝶翼。
看着虽美观,但长芸讨厌这种失重的感觉。
在高空的极速下坠中,洛晟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合拢得小巧迷你的伞,他摁下伞柄的一处按钮,伞面就立即打开了。
在这把不算小的特制雨伞下,长芸和洛晟下坠的速度在肉眼可见的减缓。
长芸勾了勾唇,道:“从哪来的伞?”
此时长芸和洛晟贴得很近,这里的光线变亮了许多,洛晟却有些不敢看她了。
“是从军械处拿出来的,想着或许有它派得上的地方。”
在特制伞的作用下,长芸他们稳稳落到了地面。
不出长芸所料,竞天斗兽场不止有负一楼。
他们如今所抵达的地方是负三楼,长芸终是走出了昏暗的地下通道,进入眼帘的是一道道蓝光与白光。
可能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她霎时觉得光很刺眼,用手掌挡住了些,等慢慢适应才放下手来。
这下,一切都清晰了。
长芸的瞳孔渐渐放大,只因她看见的,是冰雪的世界。
四周洁白无瑕的冰雪覆盖着整个房间。墙壁、地面、天花板,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不真实的幻境中。
这里的温度极低,冰冷的空气刺入肌肤,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长芸向前走着,远远地看见了几座体态诡异与这里的唯美格格不入的冰雕,正想走近些瞧瞧,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覆上了她的双眼。
“阿元别看。”
耳边是洛晟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长芸的耳朵灵敏,她听见他的尾音有几分颤抖。
长芸心中不适,轻蹙眉,强制地扯下他的手,疑惑道:“有什么不能看的?”
当她走到那一座冰雕前,发现这冰雕到底在雕刻着什么时,她惊怔在了原地,双腿无法再迈出一步。
只见那冰雕刻着一座只有长宽各两米的狭窄牢笼,牢笼里关着一个四肢被铁链所锢、匍匐在刀渣子地面、身躯嶙峋、体无完肤的雕塑人像,而那人有着一张与洛晟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冰雕的脸却要更瘦削一些,可以看见他微抬的脑袋里一双深邃而厌世的眼睛,饱藏着深深的愤怒、痛苦与无助。
想必这座冰雕,雕的是洛晟被洛垭囚禁于牢中的模样。
这个雕像赤裸裸地袒露着,告知着洛晟不堪回首的种种屈辱。
长芸忽地感到心头极其沉郁,被披头而来的阴霾所笼罩。
她抿紧下唇,继续向前走去。
洛晟的心漏了一拍,紧跟她的身后,双手痉挛般在衣袖里攥紧了。
若是让他知道这是谁弄的,他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再走前几步,就是第二座冰雕。冰雕上刻着俊奢宫殿的一角,而那殿内,是一个老国王被一位年轻皇子举剑穿过喉咙。
国王凸起的双目揭示着对面前之人无尽的惊恐与仇恨,脖子上爆出的筋脉刻得细微又生动。而杀他的儿子,正冷眼睥着他。
只见那皇子左手抓住老国王的头顶,右手握着森寒的剑柄,似在下一秒就要把国王的头颅生生拔下。
通过那一张冰雕的脸,不难看出,这个弑父上位的皇子就是当年的洛晟。
这是继他逃出洛垭囚牢、隐姓埋名参军、挣得赫赫军功、手握军政大权后,做出的一件轰动全国的“荒唐事”。
洛晟脸色惨白,他顾虑重重地看向长芸,害怕她的眼里会浮现出或恐惧或厌恶的情绪。
但此时的长芸背身而去,脚步声沉重地走向第三座雕塑。
第三座冰雕是一个有着与洛晟五分相似面孔的皇子,他正和一位端淑又貌美的王妃相拥,王妃紧蹙的眉头透露着担心,嚼泪的眼瞳、微弯的唇角却带有几分欣慰。
殊不知那与他拥抱的皇子正拿起短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锋寒的刀尖指向她单薄的后脊。
前面两座冰雕所雕刻出来的人和事,长芸或多或少听过,所以认得。但这第三座雕塑长芸却认不出了。
她正在想如果问洛晟是否妥当时,一个冰凉而刻薄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是洛晟杀了父王继位,把洛垭围困于王宫之后,洛垭为了活下去,暗中约了自己的母妃吴暄见面,在宫人和吴暄的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拿刀捅死了自己的母妃,以便趁着宫乱逃出当时被洛晟掌控的王宫。”
长芸愣然,原来这第三座冰雕雕的女子是洛晟和洛垭的生母吴暄。
长芸转过身去,看向说话之人。
只见来者骨瘦形销,长发披散,拖着一身残破的身体,以诡异的姿态,一瘸一瘸地向他们走来。
洛晟看见他后,额间青筋突起,目光掠过阴戾之色,立即将手搭在剑柄上,想要抽剑杀人。
长芸见此,一只手摁住了他覆在剑柄上的手背,神色几分复杂,问:“他是?”
洛晟深吸一口气,才说得出话来:“废太子洛琨。”
原来是洛晟的大皇兄,原王后的儿子洛琨。
第118章 逆鳞成殇
此时半人半鬼模样的洛琨听到这句“废太子”也不生气,只是脸上的笑容放得更大了,瘆人得很,道:
“宠妃吴暄,费尽心思的想让自己的儿子登基,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儿子所杀。你说可不可笑,洛晟?”
洛晟眼冒火星,紧紧盯着他,心中怒火似要把自己吞没。
“这三座冰雕可是我耗尽心血亲自雕刻的,本来还觉得遗憾,好像少了些什么,结果不日前,你把洛垭杀了,于是我高高兴兴的,就连夜把第四座冰雕刻了出来。”
洛琨拍了拍手,便有四名壮男从他的身后将一座两米高三米宽的雕像推了出来。
只见冰上雕的,是站在两侧的士兵把洛垭向左右两边用力拉扯,似要把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而洛晟正站在洛垭面前,拿着短刃给洛垭刮皮脱骨,地上堆积的是从洛垭身上剜下的碎肉。
正是长芸初来乍到时看见的场景。
“听说你的胞弟被你凌迟了整整一百二十多刀,所以我在冰雕你胞弟的身体上也刮了重深的一百二十刀呢。可惜,没能亲自手刃他。”
洛琨说罢,拿起下属递来的刀,将小刀上下抛接着玩,刀光于冰室内闪烁,折射出五彩斑斓的一星光芒。
但长芸此时倒不觉得好看了,戾气深重地道:“所以今日的机关、追杀都是你开的?竞天斗兽场就是你的藏窝已久的据点?”
洛琨只扬了扬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洛晟杀父,洛垭弑母,你们两兄弟当真是有趣。
弟弟为独占权利把哥哥囚禁起来虐待,哥哥逆风翻盘后又给弟弟施加凌迟重刑。我当真是看得很精彩啊!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这算什么家啊,还自家兄弟,呸!连我身边的狗都不如。
我养的狗还知道我掉蝎子洞里,拼死把我叼出来,而你们呢,一个两个恨不得把我踩进泥地里,去争你们所谓的权力!!!”
洛晟愤怒归愤怒,但他想说自己从没有直接性的害洛琨,但洛琨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洛琨转而看向长芸,咧开森然的利齿,说:“苍芸帝,我的好弟弟无论至亲骨肉、亲朋好友,什么都敢杀,什么都能杀,这么危险的人,你确定还要跟他合作吗?”
洛琨捏捏自己的手关节,发出“咔咔”声,莫名的震得长芸心头一僵。
洛晟终是忍无可忍,低吼道:“闭嘴!!!”
他“唰”的一声快速拔出剑来抵在洛琨的脖子上,切割之深,仿佛再轻轻使力就能让洛琨一命呜呼。
“洛晟,让他说完。”长芸一双黑眸明明灭灭,让人如同雾里看花,识别不清情绪。
洛晟俊异的脸上闪过一线痛色,他的手不断颤抖着,终是像被抛弃的丧家犬般,松开了洛琨,退后一步,深深埋下头去。
洛琨轻呵了一声,没想到这十二皇弟这么听苍芸帝的话。
洛琨继续说:“苍芸帝,你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当初我是母后的儿子,是父王的嫡长子,也曾像你这般,站在权利的制高点,无限风华。
但吴暄和我的母后起争执后,就暗中害死了我的母后,洛垭和洛晟,为了一己之力,硬要拽我下马,想要我跌死在登基的阶梯上,做他们的垫脚石。
如今想来,我会在一夜之间失掉身份、失去母后、丢失尊严,身上六十余根骨头断裂,每天行尸走肉般活着,都是拜他们三人所赐。
他们的心思够缜密、心肠都歹毒,靠近他们,会带来不幸。
苍芸帝,洛晟与你靠近,你当真没有一丝芥蒂吗?我现在好心劝你,离他远一些,不然你就会成为第二个我,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突然之间,身败名裂。
洛晟不是人,他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魔,他从小养在吴暄那个可怕的女人身边,杀戮已注进他的骨血。洛晟少年时受自己胞弟的背叛,曾一度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冷血与刻薄已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你别看他现在与你的关系还不错,谁又说得准未来呢,若有那天他的利益与你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他定会侵犯你的利益,已达成自己疯执的目标。”
洛晟此时已狠狠瞪上洛琨了,手上握着的剑在不停的打颤。
他愤怒,他想将洛琨碎尸万段,将世间所有的酷刑都让他体验一遍。
但他也恐惧,之前已经失控在阿元面前把洛垭杀了,如今又要在她的注视下,把洛琨杀了么?那他就会印证了洛琨说的话吧,无论至亲骨肉、亲朋好友,什么人都敢杀……
现在的她,是不是在考虑着何时离开了?
他想对着洛琨辩驳,他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人,若真到了利益相悖的那一天,他也绝不会背离阿元。
但他又转念想到,若是阿元执意要离开他,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竟自己都保不准。
他突然就失去了辩驳的勇气。像他这样心思复杂的人,对谁而言都是可怕而危险的存在。
洛晟不能杀洛琨,也无力为自己说理,故抛下了长剑,走到长芸身边,“扑通”一声,在长芸的脚边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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