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也跟着人流走,一路上不停地用手机给陆鹤野拨打电话。
毫无例外, 不是他手机关机就是信号不好没人接。
最后她只得跟着一起进入了应急避护场所, 等待余震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夏弥要蹲在角落昏倒之际, 面前才跑过来一位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年轻男人。
他在门口大喊着让大家出去, 余震结束了,还会询问周围的年轻人有没有人愿意做志愿者, 前往地震前线横里小镇的。
夏弥一听,瞬间往前挤着,手举到头顶, 想要引起那位志愿者的注意,并高呼:“你好,我愿意去前线做志愿者!”
附近的人声喧嚣, 到处都充斥着哭喊声,叫嚷声。由此一来, 夏弥的声音便彻底淹没在最里面。
待她好不容易被人流挤到门口处的时候,那位志愿者已经去了下一个地点找志愿者。
夏弥走在街上,这里虽然没有横里小镇的震感强,房屋也都是完好状态,但那种恐慌是能很清楚地感知到的。
这座旅游城市明明昨天还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因为像这样不能发展的城市的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开发旅游业,但现在却遇上了天灾,数不清的游客可能都会埋葬于此。
越往下想,她脑海里满是往年地震伤亡人数,害怕陆鹤野在横里小镇出事情,毕竟震源中心带就在那边。
直到此刻,她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错误。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为什么她非要拼了命地要把陆鹤野推开呢。
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周苏叶和夏敏了,现在非要失去陆鹤野吗?
不敢往下想,也不能朝着不好的方向想。
等她意识回笼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附近的志愿者站点。
面前是一大片空地,停着许多辆大巴车,大巴上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抗震救灾几个大字。
数不清的志愿者身上穿着一眼便能认出的志愿者服装,正搬运着成箱成箱的货物。
看到这一幕,她急忙走过去,叫住一位志愿者,问道:“请问你们是要去横里小镇的志愿者吗?”
那位志愿者点头,着急继续搬运,语速很快,“对。”
夏弥心里松了口气,“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还要志愿者吗?我愿意作为志愿者同你们一起去。”
但那位志愿者只负责搬运货物,闻言只是快速扭头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嗓子,把领队叫了过来。
男领队过来之后,志愿者给他快速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领队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让人给夏弥发了套志愿者服装。
夏弥坐上前往横里小镇的大巴车之后,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落地。
可到达横里小镇后,她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地震天灾的无情。
哭嚎声,漫天尘土,坍塌的建筑物,被埋在废墟下微弱的求救声。
这才是人间炼狱。
相比较只是有震感的省会城市,现在这个小镇才是让她觉得是末日降临。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是好好的,这里还是一片旅游景区,可转眼间却灰飞烟灭。
来不及伤怀,她能来一线靠的是志愿者的头衔,所以要跟随组.织的命令。
不幸中的万幸,被分配到的地区刚好是她在小镇旅居去到过的地方,所以地形还算熟悉,可现在房屋倒塌之后,她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场景与脑海中那个美丽的建筑重合。
横里小镇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生机勃勃的模样了。
傍晚五点,太阳早已落山。
横里原本的照明系统已经瘫痪,空地上已经搭建好临时集装箱,还有数不清的蓝色抗震救灾的帐篷用来让伤者治疗。
夏弥所在的志愿者小队已经忙完并和另外一个小队交接,此刻都在集装箱里清点医疗物资。
她负责下发物资,因为医疗物资有限,所以不能浪费,必须按个数一一清点好。
恰好是晚饭时间,她没和队里其他志愿者一起去吃饭,而是独自一人在集装箱里清点。
简易的水泥地面,挨着集装箱侧体摆放了整齐的医疗物资。
周围很静,只有夏弥一个人,头顶的灯泡发着微弱的光。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成功联系上陆鹤野。
横里小镇的信号塔已经完全塌了,也就是说这座小镇已经收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了,手机右上角显示无信号,电话拨不出去,网络更是没有。
手机成了摆设。
今日横里的温度直奔零下三十度,救援工作也不好展开,流动水源匮乏,当地的水大部分都已经结冰。
夏弥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大脑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生怕听到哪里伤亡人数增加的消息。
倏地,集装箱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不是队里的志愿者,因为他们刚去吃饭不久,时间上来说不对。
她以为是过来拿医疗物资的人,手上的本子随手放在一旁,出了集装箱。
外面确实是站着不少人,一排排集装箱前都有穿着其他颜色服装的志愿者,嘴里报出来自己需要的各种医疗用品。
夏弥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进屋,拿起本子打算继续清点医疗物资的数量,察看哪一项医疗用品短缺,或者数目不对。
她刚数完一排,门口处便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听着应该只有一个人。
她也没转身,低眸在纸上写写划划,头也没抬,“需要什么直接把数量报给我就好。”
回答她的是短暂的安静,但很快,门口的人开口了:“碘伏和卫生棉棒还有吗?”
――哗的一下,鼻尖在纸上不受控的下滑,划出一道刺眼的黑线。
夏弥听到这个声音后,愣在原地,耳朵轻轻动了动。
她有些不敢回头,但又害怕自己只听声音是认错了人耽误了对方要拿东西。
几番挣扎之下,终于回头――
两米远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儿,身上套着纯黑色立领冲锋衣,大臂上贴了个志愿者的袖章。
男人身形修长高大,额前的碎发耷拉着,目光带了些柔和。
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身上的灰尘,自然也能猜出来他做志愿者一定比她要辛苦得多。
夏弥心提到了一定高度,万分紧张的状态下令她讲话有些费力。
她呼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拿出几盒碘伏和卫生棉棒,只有拿着这些用品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那样的平静。
走至男人面前后,她把碘伏和卫生棉棒递给他,声音都在抖,“哪个志愿队的,报一下名字。”
男人黑眸闪烁着,目光从未在她身上移开过半秒钟,仿佛想看穿她有没有受伤。
刚要开口,头顶的灯泡便瞬间开始晃动,灯泡也在忽闪。
与此同时,门口两旁的物资箱也随着灯泡一起晃动。
男人的目光瞬间变了,因为他余光注意到夏弥身后的医疗物资箱直冲着夏弥后背倒过来。
那一秒钟,他顾不上思考,手里的碘伏和卫生棉棒随手一扬,长臂一伸,用最快的速度将夏弥扯进怀里,自己转身用后背挡下那些重千万斤的物资箱。
人在危急时刻做出的反应都不受大脑支配。
是身体反应下的结果。
所以现在,夏弥也急忙反应过来此刻是余震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抱在怀里了。
他的怀抱很宽阔,把夏弥牢牢地围在里面,不让她有一丁点受伤的可能。
余震的威力不小,满屋的医疗箱都倾斜地倒在两人身上。
轰隆隆的声音落在人耳朵里格外骇人。
倏地,耳边传来一道男人压抑的闷哼声。
夏弥慌了,声音打颤,带着哭腔,“陆鹤野!你还好吗?!”
她不敢乱动,但前额却接连掉落几滴液体,黑暗中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嗡得一声,是夏弥脑海里发出的声音。
那应该……是血。
是陆鹤野流的血,因为她闻到了铁锈味。
思及此,她瞬间慌了神,完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陆鹤野!你能听到我讲话吗?!陆鹤野!你怎么样?”
她不敢乱拍他,也不知道陆鹤野有没有晕过去,还有没有意识,所以只能放大自己的音量。
“陆鹤野!你清醒一点,不要睡过去!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可惜,无人回应。
她这次彻底慌了,哭出了声,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滑落,“陆鹤野!陆鹤野!”
没有办法,她只能胡乱喊着陆鹤野的名字。
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各种感官都在黑暗中放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轻微又不易察觉的响声,一下子把夏弥的瞌睡虫赶跑了。
她瞬间睁眼,但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喊陆鹤野的名字,“陆鹤野,是你醒了吗?”
“咳……咳。”两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出现。
夏弥认出这是陆鹤野发出来的声音,顿时激动地落了眼泪,“陆鹤野,你说句话好吗?我好害怕。”
随后,一道带了无尽倦怠的男音终于出现,“弥弥,我没事,别哭。”
而后,夏弥哭得泪眼婆娑。
第72章
夏弥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 她回到了高中,以上帝视角的身份重新过了一遍高中三年。
见到了鲜活灿烂的周苏叶,见到了尚且还没被陆禹软禁的母亲夏敏, 也……见到了陆鹤野。
高中时期的陆鹤野, 他虽是在高三那年才转到伯恩国际高中,但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像他这样少年自然是一进入伯恩便收割了无数的目光。
伯恩有学校论坛,有闲着无聊的人就会在论坛上发表一些校花校草的投票,伯恩的美女到处都是, 基本上美得各有特色。
相反校草的名额却迟迟定不下,有人提名某个学生的话, 总会惹来不同意见的声音,称被选为校草的男生不是太矮就是声音难听, 或者五官只能算得上是周正, 整体的原生条件怎么着也到达不了校草的水平。
可自从陆鹤野转过来之后,论坛上的学生统一了风向, 一致觉得只有他才能被撑得上是当之无愧的校草。
颜值高, 性格野,家庭条件断层地牛逼, 他本人各项运动都很擅长,被人扒出来过他赛车的视频,以及考了飞行驾驶证独自开飞机的视频。
所以, 伯恩的校草,他当得稳当。
只不过陆鹤野看不上这种徒有虚名的称谓,别人趋之若鹜的称号, 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夸张地说,陆鹤野每天去学校, 座位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大多是些夏弥没怎么见过的奢牌。
比如爱马仕的皮带,lv的领带,gucci的袖口,都是一些五位数的商品,百分之六十的普通人一个月都买不下的东西。
陆鹤野对于这些礼物一视同仁,它们最终的归宿便是垃圾桶。
他很有个性,不会被任何人和关系裹挟,洒脱得过分。
因为他曾经登录过学校论坛,随便创了个号上线,直接发了条言简意赅的帖子:【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从我的课桌上看到任何与我五官的物品,很烦。】
他拒绝追求者也是如同这条帖子一样,毫不客气,不会因为你是谁而给你留面子。
依旧一视同仁的冷情。
这些都是藏在夏弥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现在都在梦中回放。
这个梦很长,但高中前两年,她的世界里只有周苏叶。周苏叶去世之后,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陆鹤野了。
可以这样形容,她的一整个青春都是陆鹤野。
陆鹤野承载了她的少女懵懵动心,到大学的恋爱憧憬。
高中三年的回忆像是二倍速一样在梦中播报,很快便到了大学,她再一次尝切了和陆鹤野谈恋爱的感受。
虽然她和陆鹤野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很长,但陆鹤野给她的恋爱体验感很强,印象很深刻。
他跑车的副驾永远是她,他会通宵带她去看日出,看完日出踏着第一旅阳光吃早饭。
被困在大雨中的时候,他不会浪费时间在屋檐下避雨,而是拉着她奔跑在雨中,感受不一样的浪漫。
和陆鹤野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夏弥这一生最无法忘却的美好时光。
时间快速飞过,她像是站在漆黑的时空走廊中,两侧向后快速划过的是她独自一人在梧州大学读研究生的经历,以及在湘恩和陆鹤野的重逢。
最后在横里小镇这个截点停下,她再次经历了地震。
灯光不甚充足的集装箱内,她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在半空中,看着陆鹤野来拿医疗用品,看着余震的发生,看着他替她挡下的那些重量极大的箱子。
最后,看着他流血过多失去生命。
对,在夏弥的梦中。
陆鹤野死了,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
夏弥醒过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半。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把梦当成了现实,导致醒过来之后一直陷入在陆鹤野已经死了的世界中。
还是为救她而死的。
她不知道今夕是何时,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哪张床上,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眼角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向下无声流,最后都尽数消失在发缝中。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忽然大口喘气,蹭的一下坐起身,撕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扭头才发现,原来陆鹤野就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一旁的桌上摆着心电图仪器,上面显示着陆鹤野的心电图。
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有规律的起伏着。
这说明……他没有死。
理清这个思路后,夏弥鼻头一酸,表情不受控制,眼泪更多了。
顾熙一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急忙走过去,“夏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小心伤口。”
夏弥没想到顾熙也在这儿,但她此刻只想知道陆鹤野的情况,声音带着哽咽的焦急,“顾熙,陆鹤野他……他怎么样,受了很重的伤吗?”
顾熙回头望,刚要开口,就被夏弥打断。
“都怪我,都怪我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让陆鹤野替我挡了那些箱子……”
顾熙愣了一瞬,看到病床上的陆鹤野手指微微动。
他安慰道:“夏小姐,陆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时他的手机适时响了,他给夏弥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外面打电话。
但当时夏弥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陆鹤野的身上,一听到陆鹤野没有生命危险,便立刻下床,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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