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被风吹着,斜斜地打在身上,倒是不算冷,降了个温,刚好蛮凉快的。
夏弥偏头看了眼陆鹤野正在打车的动作,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陆鹤野。”
陆鹤野眼皮都没抬,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给了她一种无尽的安全感。
“我不想坐车回去。”
男人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戛然停止,偏头扫她一眼,对上小姑娘的瞳孔之后,立刻懂了,“想走回去?”
夏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是因为他一秒猜中自己心中所想而雀跃的笑容,“嗯!”
陆鹤野蹙眉,言简意赅,“淋雨不可能,你忘了上次生理期有多难受了?”
夏弥撇撇嘴,眼神黯淡许多。
小姑娘都这样了,他叹了口气,说了句:“等着。”
夏弥抬头,“啊?”
“可以撑伞走回去,但宝宝,我不得先去买把伞?”
撂下这话之后,男人转身跑进雨幕内。
雨点炸开落在地面上,和两个小时前的那场烟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像是地上的烟花。
啪得一下,白色运动鞋踩在雨点上,炸开了点点水花,泥渍染脏了白色鞋带,但这双鞋的主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夏弥身上。
两人漫步在雨幕中,因为这场大雨,正值小路上没什么行人。
夏弥被陆鹤野紧紧揽着,仿佛是生怕她身上沾染一丁点雨水,而自己的左肩上却湿了一大片。
夏弥仰头,这个角度的陆鹤野格外帅气,和以往不同,带着十足的人夫感。
光是这个画面,她便能想象到和陆鹤野婚后的生活。
那一瞬间,她有些失神,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陆鹤野,要不,我们结婚吧?”
声音很小,旁边也是盛大的雨幕,但陆鹤野却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他愣了下,“这话不该我说吗?夏弥,你怎么抢先了?”
夏弥小声腹诽,“反正最后都是和你结婚,谁说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陆鹤野倒是没听清,他蹙眉,“什么?”
夏弥愣了下,“没事。”
两人没走多远便到了酒店,站在酒店门口,把伞收起来的时候。
夏弥一抬眼,才看到陆鹤野肩膀上的水渍,黑色的短袖紧紧贴着他的身子,湿了好大一片。
她瞬间红了眼,“你刚刚都是淋雨走过来的?”
他被淋了那么久,她居然毫无察觉,而且自己身上干透透的,根本看不见一丁点水渍。
陆鹤野对此却毫无感觉,目光跟随着她的视线,随意扫了眼肩膀,“有吗?我没感觉到淋雨。”
夏弥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随他进了电梯,回了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渴望的是一种具象的爱。
陆鹤野为了不让她淋雨,甘愿把伞倾斜给她,自己的衣服却湿了一大片。他放下工作不远万里来梧州找自己,只为了给她过生日。
原来……爱是一把倾斜的伞,爱也是不会让你受到孤单。
-
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回湘恩的机票也早在昨晚退掉。
原因是陆鹤野都到了梧州,自然也生出了想要去夏弥读研的学校看看,感受一下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生活的痕迹。
下午四点,夏弥本想打车过去,但陆鹤野坚持要坐公交,美名其曰要和她读研期间的交通工具保持一致。
这样就能更好地感受她的研究生生活。
五点一刻,两人到达州大正门口。
进入之后先逛了一遍图书馆和教学楼,夏弥一一给他解释自己之前每天的日常是什么。两个人就像大学校园里最最寻常普通的一对情侣。
晚饭是在食堂解决的,结束后走出食堂是一大片广场,放眼望去是远处的日落,橙色夕阳和白云相连,美不胜收。
夏弥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刚准备收起手机,迎面便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夏弥,你什么时候回梧州了?”一位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走到两人跟前,表情微微有些夸张,“昨天郝运婚礼,你去参加了?”
夏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都不用看对方是谁,一秒便认了出来。
她根本没有半点要和对方叙旧的想法,拉着陆鹤野转身就要走。
“夏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桂亦琪啊。”女人笑声刺耳,“这才毕业多久,就不记得老同学了?”
夏弥步子一顿,闭了闭眼,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皮笑肉不笑,“认识,我怎么会忘了你。”
桂亦琪笑着摆摆手,装作不故意地亮出手腕上的戴妃包,“还记得我就行,记得你研一那年,我不还帮了你不小的忙吗?”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上来,夏弥的情绪瞬间失控,“对,你是帮了我小忙,现在自己当上了导师,恭喜啊。”
桂亦琪似乎听不出来她的阴阳怪气,注意到她身边的陆鹤野,多看了两眼,“这是你男朋友吗?”
夏弥蹙眉,连装都懒得装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桂亦琪笑了笑,“没什么。”
她把话头转向陆鹤野,“帅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夏弥研一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吧――”
“桂亦琪!你不要太过分!”夏弥突然出声打断她。
桂亦琪眯了眯眼,“夏弥,怎么了?”
一副装出来的白莲花模样。
夏弥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已经远离梧州了,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你心里没数吗?”
桂亦琪根本不在乎夏弥这个态度,“所以呢,这就是你大半夜去敲院领导门的原因吗?李院长为此都被停职了。”
当年的事情被撕了个裂缝出现,夏弥彻底没了要和她维持表面关系的意思。
“事情的真相你我都知道,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撂下这话,夏弥拉着陆鹤野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桂亦琪任何开口的机会。
她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仿佛在害怕什么,又给人一种在遮遮掩掩某个事件的感觉。
最后,两人走到州大门口,夏弥才停下步子。
她知道自己刚刚情绪起伏过于大了,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一定很反常。
夏弥闭了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我知道我刚刚的样子失态了,但你能先别问我吗?”
陆鹤野揽住她,缓解她的情绪,“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刚刚没有失态。”
男人的声音缱绻温柔,“夏弥,你要知道,我爱你,是爱你的全部,包括你的美好和一切不堪。”
夏弥情绪慢慢回到之前的稳定状态,没有讲话,任由他带自己回了酒店。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在州大时期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指责自己害李院长失去了工作。
她百口莫辩。
又是一个翻身,她背对着陆鹤野。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睡不着?”
夏弥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想傍晚的事情?”陆鹤野问。
她没吭声,是默认了。
“夏弥――”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听到夏弥说:“陆鹤野,我以前在州大也有过难堪的过去,我不敢让你知道,也不想让你知道。”
“可是弥弥,爱一个人是从她的最低处开始的,所以你的全部,我都想参与进去。”
第79章
事情发生在夏弥读研一那年。
那时候是冬天, 系里发布了一则通知,举办一场美术比赛,是很正规的那种, 胜出的选手以学校的名义去国外参加一场全国著名的文创设计大赛, 内容不限,风格不限,要求是作品要够真实,能打动人心。
那场比赛在英国伦敦举办,夏弥当时是想参加的, 所以也报了名。
州大作为艺术专业拔尖的双一流高校,人才辈出, 天赋型选手比比皆是,所以这场比赛她一个研一新生并没有报多大希望, 那幅画也就随心所欲放飞自我地完成了。
可无心插柳柳成荫, 比赛的宗旨是作品要能打动人,其他学生的作品不是太套路化, 就是让人看了毫无共情能力。
而夏弥的不一样, 她不像其他学生交上去的是电子作品,而是回归最传统的方式, 一副油画。
但当时桂亦琪是研三的学姐,得到过的奖项不计其数,给学校带来的荣誉也颇多。
学校为了留住她, 干脆把规则重写,让她们二人单独比赛,要求在一周内交上一副全新的画作, 技巧要求了很多项,但像夏弥这种没什么天赋的人, 只能靠着人类最真实的情感作画。
意外也就发生了。
宣布结果那天,果不其然的是桂亦琪赢得了头筹,她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
但输掉了比赛这也就算了,没想到和比赛结果一起出来的是一则对她的记过。
原因是她交上去的作品抄袭了国外著名画家的画作。
夏弥当时都懵了,她很少关注国外画家的作品,提到的那个画家她根本都没听说过,这便是最离谱的。
随后,她要求把自己的画作公布与众,可谁承想,被公布出来的画根本不是出自于她的手。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诬陷了。
后来夏弥找了自己为了完成那幅画的所有废稿,当天去找了系里的领导,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有人放了消息给她,让她去找院领导李院长试试,她当时急得不行,直接拿着那些画稿去了李院长的办公室。
可谁承想,桂亦琪也在那里,不仅如此,桂亦琪当着李院长的面直接把她的那些废稿给毁了,毁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李院长虽然当时在系里的声望高,但废稿现在被毁了,即便是那能证明夏弥的清白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是向着桂亦琪的。
夏弥心灰意冷,也是从那一刻起对州大彻底失望了,之后的两年半如同行尸走兽。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那晚她从李院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有人截取了走廊监控,特地把她进出的那一段发到了校园网上,有人开始怀疑夏弥和李院长的关系。
也不知道桂亦琪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推动了多少发展,最后李院长被停职,桂亦琪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
夏弥这次算是长了个教训,下定决心毕业就回湘恩,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生活。
……
“当时除了郝运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大家都说我是害李院长被停职的凶手。”夏弥低垂着眼睫,“真的每一个人相信我,我当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姑娘的眼睑耷拉着,毫无生机,“陆鹤野……李院长被停职真的不是我害的,当时学校对他的处分根本和我没有关系,那些人却说我和李院长乱搞男女关系,可我真的没有。”
“我相信你。”
四个字掷地有声。
夏弥有些发愣,小模样着实惹人爱怜。
像是被这四个很有重量的字眼砸到了。
在陆鹤野的记忆里,只有敏姨去世的时候,她才会对人暴露出一副无助的神情。
所以说,这件事是真真实实地影响到她了,而且对她造成的影响还不小。
试想她当年是因为周苏叶去世,所以报考了京城的学校,从沪城去几百里之外的京城求学,完全是吊着一口气为周苏叶复仇。
冯家倒台后,刚过了没几天安生日子,敏姨便去世了,这下她的主心骨彻底塌了,和自己提了分手便准备来州大疗伤,各种心理创伤。
却没想到在州大也遭遇了这样不好的事情。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不曾得到过几段安稳时光。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从前陆鹤野不信神佛,是因为没有任何软肋。
但现在他愿相信鬼神传说,为得就是求上天保佑夏弥接下来的生活顺风顺水。
若上天不肯帮她这个忙,那维系她生活的这个责任便降落在他身上。
他心甘情愿。
夏弥眼眶一片通红,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完全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她仰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相信我?”
大概是从没被人这样坚定地选择过,所以夏弥的语气像个小孩一样。
耿直地只为求得一个结果。
陆鹤野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虔诚,“因为你是夏弥。”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因为你是夏弥,我就会义无反顾地信任你。
“陆鹤野……”夏弥哭出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凑近夏弥那边,轻松地将她揽进怀里,“因为你本身就是那样好,你也值得我对你好,夏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人无完人,无条件对一个人好的理由也不必要有。
她夏弥只需要记住,陆鹤野永远都会给她兜底就足够了。
“我以前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内心自卑,害怕你会和他们一样想我。”
夏弥小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
陆鹤野低声:“那是我错了,没有给足你信任感和安全感,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夏弥愣住了,心底说不撼动是假的。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你,即便是你的问题,他也会把问题的主客体颠倒。
也就是说,你在他那里永远是对的。
陆鹤野轻叹声,“弥弥,我爱你,自然是爱你的全部,你可以毫无负担地向我袒露你的心声,以及你的难堪。”
“我爱你的美好,同样也平等地爱你的破碎。”
从没有人对夏弥说过这样的话,那晚对于她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晚。
-
在梧州并没有待很长时间,赶在元旦之前,两人便回了湘恩。
回到湘恩之后,夏弥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原本和陆鹤野和好之后,她心里还会有些不安,总觉得没有事情完成。
但在梧州遇到桂亦琪之后,陆鹤野那晚对她说的那些话,算是彻彻底底地让她打开了自己。
面对陆鹤野,她也可以做到绝对坦诚了。
跨年夜,刚巧圈子里的朋友都在湘恩,大部分也都在湘恩定居,所以便订了个饭店聚餐。
只不过周哲予和汤葵的婚礼定在沪城举行,时间是明年的三月二号,特地找大师算过了的良辰吉时。
俞彭烈善于投资餐饮和酒吧,所以干脆自己出资在市中心开了家私房菜饭店,一共是三层,一楼二楼都是对外开放的,而三楼的装修则是换了个花样。
泳池,棋牌室,影音室,台球桌,电竞房,吧台,ktv包房,各种娱乐设施都被他搬了过来。
这群公子哥往往是最会玩的,不仅配备了各种供他们娱乐的设施,还有几间客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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