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拎着鸭子,往上浇蜂蜜水,然后挪到窗边晾干,反复几次后,放进烤炉里小火烹饪。
烤到轻度焦黄,拉出来刷上秘制料水,再复考到色泽红润。
趁这个间隙,她在做煎饼的鏊子上摊了卷的饼皮。
中午,雪越下越大,安妮把拉出炉,趁热片开,只留下带肉的鸭骨头。
黄油炒洋葱煮汤,鸭骨头整个塞进去,放白萝卜片儿,闷进厚厚的铸铁锅中,炖到萝卜软烂。
伊莎贝拉与玛利娅今早看见街上有巡逻的士兵在谈论边境线刚爆发的战事,据说诺汉诺萨郡的领主宣布独立,并要向王国宣战。
又是大规模瘟疫,又是战争,寒冬凛冽,好在安妮曾经常年生活在不安定的环境,早已习惯了。
她做了一桌美食,顿时让这个家里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些,玛利娅担忧住在斯蒂文那里的乔治。
“放心吧妈妈,斯蒂文胆子小,不会让乔治去危险的地方。”
饭后,安妮打算与莫莉和伊莎贝拉把家里收拾一番,气温寒冷,病菌容易存活。
安妮把家里所有的地毯,窗帘,都拆下来用热水烫洗了一遍,又把厨房里的器皿都水煮杀毒,再就是扫天刮地。
莫莉说隔壁的羊毛商人邻居家的仆人抱怨没有新鲜蔬菜吃了,安妮还让她去送一点儿,好歹是邻居,此时不卖好何时卖好
羊毛商人邻居得知后,给安妮送了一只小花猫。
“那羊毛商人说,这瘟疫兴许是从老鼠身上来的,他送给我们一只小猫,说能避鼠。”
第24章 连弩
丁戈的夏季炎热,冬季寒冷,圣诞日前后整个丁戈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街上无人,只剩枯萎的树枝与挂在树梢的冰锥。
鸢尾街,米勒家的厨房里,白色热气扑开了锅盖,团团雾气蒸腾升起,安妮往里头加了姜片,熬煮成浑浊的颜色。
玛利亚最近总是喊膝盖疼,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安妮烧了一壶姜水给她提上楼,倒进木桶里泡脚热敷膝盖,她也一起把脚伸进桶里。
泡了一会儿玛利亚的脸上冒出一层薄汗,脸颊也红润起来。
她觉得这样舒服,差点儿睡着了,瞌睡打醒之后,感觉膝盖不疼了,抬眼见安妮却还在看书。
安妮盯着书,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算算日子,寄去阿伦盖的信已经六日了,今天她应该能收到回信,但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玛利娅刚想问安妮看的是什么,房间外的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莫莉的声音。
“乔治回来了。”
闻言,安妮把书丢开,擦了脚起身往楼下去。
外面现在正不太平,乔治忽然回来必定是有事儿。
安妮到达客厅时,乔治正站在门厅里抖动斗篷上一寸厚的积雪,他象是骑马回来的,这一路上可是冒着雪赶路了几个小时,冻的耳朵都快掉了。
“安妮,领主的骑士团听说我们有煤碳,又有船,想叫咱们送一批到阿伦盖前线去。”
安妮给乔治拿了身干净的衣裳,“当然得送,我待会儿就去找马格。”
“好,斯蒂文以及把我们两家的煤球都准备好了。”乔治没吃饭,进了厨房,安妮把烤鸡肉拆下来,擀了一碗裤带面下了,煮一煮烩成一锅鸡丝裤带面。
乔治连汤带水的埋头吃干净后,姐弟二人向伊莎贝拉和玛利亚说了个明白,一起出了门,骑马去马格的公寓。
马格跟兄弟们住在一栋居民楼里,他举着蜡烛点燃了过道里的灯,挨个敲门把船员叫出来。
众人见安妮穿着骑装,外头披了绸面镶斗篷,打扮的严实又利索,看上去象是要出远门去。
“阿伦盖前线的军团传信来,叫咱们送一船煤炭去。只不过这活儿危险,说不定就会与敌人碰上,你们愿意吗?”
“走,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是啊,没什么不愿意的,多给些钱就成了。”
“放心吧,我们这些兄弟只怕没钱,不怕死。”马格笑的咧嘴,他摩拳擦掌,叫兄弟们把防身的家伙都带上。
有的人拎了大刀,有的人拿了弓箭。
装上满满的一船煤,安妮与乔治亲自押船,安妮登上船,选了一间小船舱,跟船上的厨娘大婶住在一间房,这位大婶是某个船员的姐姐,听说是要去前线的,紧张兮兮问安妮万一遇到敌人怎么办。
安妮的行囊只有一只箱子,她跟厨娘睡在一张草席上,箱子里装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拿出来过。
雪夜中行驶船只,即便是马格这种老手也没试过几次,一是海面看不清,单纯靠着指南针,容易迷航。
二是天气寒冷,偶尔会遇到河面结冰,但好在此时冰面还薄,很容易破开,碰到厚冰层,就要船员坐舢板去前边开路。
安妮用稻草编席子把船上能透光的窗隔都挡住了,她与厨娘烧热水煮海带干虾汤,配面包和果酱给船员们做充饥的食物。
乔治一直呆在马格身边,记录行走的位置。
安妮的意思,是尽量与敌人避开,天气清的时候靠在隐蔽的岸边降下船帆休息,下雪海面起雾时就出发。
从维娜河北上,抵达阿伦盖郡边境,需要绕一点路。
天色浑浊黑暗,刺骨的河面小船静静驶过,不远处的冰面有些厚,但此刻是凌晨,大家刚刚休息下,值守的人只有一两个。
安妮早已被海浪拍打船舱的声音吵醒,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船舱里生起一炉火,煨上热水,这船上最不缺的就是煤炭,故而取暖不是问题,每间船舱里都有炉子。
也正是因为这缘故,安妮掌着蜡烛,穿好披肩,隔着门从玻璃里挨个查看船舱里的炉子有没有隐患。
黑夜里,船帆升起来了,顺着风在往前缓慢飘荡。
这么一两天过去,安妮一路都没见着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
这冰天雪地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安妮爬上甲板,站在船头向远眺望,她看了船上的航海图,这条航道不宽,也没有什么暗礁暗流,再过一整个白日就能到达与军团约定的港口了。
安妮的鼻子被风雪吹的发红,她戴着兜帽,刚想转身离开,忽然瞧见不远处有几条小舟,正往他们这里来。
安妮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小舟上的人不像士兵,反而象是从灌木里蹿出来趁乱搞事的流匪。
“马格!有匪徒来了。”
安妮钻回船舱,点燃走廊里的蜡烛,挨个拍门把人叫起来,她回到自己的船舱里,厨娘已经吓的哇哇乱叫,准备钻进衣箱里躲一躲。
“别慌,藏在这里不要出去,待会儿我来给你开门。”安妮帮助厨娘把衣箱关好,她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来一把做好了很久的。
这把是造船时,安妮私下托一个木匠制的,她自己也动手修磨了许久。
这个时代是有的,但造价太高,大多数人常用弓箭。
安妮的这把很轻,箭袋一共有三十枚小箭,她把箭袋绑在后腰,低头顺着人流往甲板上挤。
“兄弟们,把家伙事儿拿出来,别叫那些匪徒上船了!”
“米勒小姐,你要干什么?”
马格从掌舵室的箱子里翻出一把弓,正准备搭箭往越来越近的匪徒身上射,安妮就爬上甲板,不顾乔治的阻拦去了船边。
小舟上载满匪徒,他们黑压压的一群,看向这艘货船的眼神如同饿狼捕食,短短几瞬,他们手中的鹰钩爪几乎就要挂上船板。
暴雪裹挟着斗篷在风中翻卷成黑影,安妮从后腰抽出弩箭。
金属箭头三支并行,耳旁呼喊不断,箭风冷冽,中箭的匪徒倒入水中,鲜红一片。
船上的人一共也才十来个,匪徒却有几十人,他们穿着锁子甲,只有爆头才好杀。
丧尸脑袋里的晶核能源是世末的硬通货,安妮曾经是世末的万元户。
她手中的箭被人称作脑仁定位器。
的威力巨大,可以穿透锁子甲,速度又快,几把箭头撒下去,安妮的箭袋空了。
“船上有手,小心!”
船下的匪徒见状,打算弃船而逃。
“别追他们,马格,把船帆升起来,我们连夜赶路,先去白芦港。”安妮按住了准备追过去的马格。
她神色严肃:“先把煤炭送到战场。”
马格明白了安妮的意思,他立刻指挥手下把船重新整理好,加了尾帆,收集更多的风力速度前进。
安妮把厨娘从衣箱里放了出来,她们把带上船的牛羊肉一锅炖了,给大家分食。
乔治与安妮研究着回程的路线。
“还是免不了要走这条路,要是再碰见他们怎么办?”
陆路更不太平,水路还算好走。
“会有办法的。”安妮盯着地图,她猜测物资抵达后总会有士兵回领主宫报信儿,如果能跟他们一起走,还能更有些保障。
转眼间,港口抵达,安妮与马格亲自盯着工人卸货把煤炭运送进了囤兵的营地,有个姓赫德的骑士,把货钱交给了安妮。
“大人,我们马上就要返程回去,请问你们这里有人要回领主宫吗?我们可以一起。”
赫德骑士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他叫安妮等一等。
安妮在船上等了许久,一行骑士打扮的人登上了船,他们抬着一个病人,进入了船舱。
“这是斯特兰奇.塞巴斯蒂勋爵,他昨日在前线冲锋时受了伤,到现在也没醒,你们把他送回领主宫,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军机!”
赫德骑士把安妮与乔治带到室内,谨慎地嘱咐着。
照顾勋爵的人总共有十来个,有神职人员,也有士兵,这么声势浩大,恐怕想不让人发现他受伤了也难,安妮想不明白,但没有说什么。
刚好,装过煤炭的船舱空出来,住下这些人绰绰有余。
安妮煮了一锅鹰嘴豆配面包,亲自给这些官老爷们端进去。
还没进入船舱,她就被拦了下来。
“我只是送些吃的来,你们也没吃饭吧?”
士兵接过了安妮手里一半的东西:“进去吧。”
她打开门,进入船舱,房间里站着几个神父打扮的长袍老者,房内燃着两盏灯,床上躺着一个金发年轻男人。
安妮的目光没有停留,她放下餐食,询问道:“需要水吗?”
“不需要。”那两个神父的眼神冰冰凉凉,对待这位勋爵象是监视犯人。
“好,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安妮说罢,双眸再次看向那全身都被包裹,只剩张脸露在外面的勋爵。
他平躺着双手放在胸口,轻微颤抖,嘴唇红润,脸色也不像生病,倒像睡着了。
她觉得他已经醒了,可安妮什么也没问,后退关上门板,踩木梯往上一层的船舱去。
他们太诡异了,装的太不像话。
第25章 借据
潮湿的空气在黑暗中包裹着压抑感, 斯特兰奇感觉自己躺在水面,随着水波摇动,他睁开眼, 身旁空无一人。
黑暗的木板墙壁被烛光照出纹理。
“吱呀……”
舱门被推开, 首先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然后是她的衣摆,以及身前端着的东西,这张脸他认识。
斯特兰奇本能的别过脸, 背对着她。
安妮把牛乳和面包端进来,放在床边的桌上,半屈膝后静悄悄离开。
他从床上撑起来,汗珠从后背滑落, 斯特兰奇明白,他现在应该是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秘密重伤病人”。
只有这样, 红衣主教伯鲁茨才会减轻怀疑和警惕,需要他费尽心机找寻的东西, 才会浮出水面。
一周前,斯特兰奇命手下订购一船煤球供给上战场。
这是一招险棋,如果不是在这艘船上醒来, 他还真的不一定能从监视下凭空失踪。
斯特兰奇拿开装着牛乳的铜壶,一张巴掌大的纸片被压在瓶底, 在那两个神父进屋之前,他把纸片压在手掌中。
“勋爵,您醒了。”
“感觉如何?头还晕吗?”
斯特兰奇点头,没说话, 仰头继续阖眼假寐,病恹恹的模样, 看起来确实是在战场坠马重伤后昏迷了几日的神色。
…
再次经过遇到匪徒的那片水域,安妮睡了个好觉,船上没有什么娱乐,除了守夜的人,大家都早早的歇下了。
此刻凌晨,天还没亮,安妮身边的厨娘还在睡觉,她打着鼻鼾,蜷缩成了一团,船舱里散发着闷闷的隔夜面包味儿。
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会起来。
货船之内,有小舢板,用来给船手们破除冰障。
它们放在最底层的船舱里,每一层的船舱楼梯口都有活板门,安妮没有点灯,走到楼梯下,摸黑把门板的木栓抽来。
做完这些,安妮轻手轻脚的回到船舱内,继续休息。
清晨,船外被河水拍打,安妮被厨娘柔软的胖手推醒。
“米勒小姐,醒醒!出事情了。”
安妮睁开眼,厨娘一脸惊恐。
“遭了,上面住的那位勋爵失踪了,眼下大家都在附近的水域找他。”
厨娘惴惴不安,“他连走路都难,怎么可能自己失踪,肯定是有人潜进船里,把人给绑走了!”
安妮什么也没说,她昨晚去收拾牛乳罐子时,底下的纸条被抽走了,这证明她想的不错。
这位勋爵根本没有受伤,只是要找个掩人耳目的借口,抽身从这个地方离开。
如果他再继续呆下去,可能会“不治”身亡。
战场上刀剑无眼,两军交战中,很可能就有一个人专程混在里面来杀你,但你一无所知。
她爬上甲板,船手和士兵们在附近的水湾里找人,而安妮往远处眺望。
护送勋爵的士兵和神父慌了阵脚,纷纷下船去岸上去军团联络。
安妮与她的船手施施然返回丁戈,一路安全。
抵达丁戈后,安妮发现街上行走的人变多了,疫情暂时没有继续蔓延,大家发现这病死不了人,就不再恐惧,安妮想继续开工。
“那位勋爵在我们的船上都能失踪,这世道恐怕要乱,要不咱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没关系,去把工人召回来开工吧,对了,乔治,帮我去铁匠铺,买点东西。”
安妮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紧张,乔治对她的这种情绪已经熟悉了,他点头,放心下来。
战争无法让人停止生活,反而会活跃战线后的市场,安妮进来与许多商人聊过。
粮食价格飞涨,布料,碳,铁,木材,能涨都都涨了,依旧供不应求。
安妮想维持营业运转,不是一般的难。
戈登说他是领主派来查案的,还能弄来粮食,说不准有什么特别的人脉,可安妮上次寄过去的信还没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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