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忘川河将我带走呢……！”
说着，黑漆漆的绷带鬼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作势又要朝着河道的方向走去，脸上是苍白到极点，惨然绝望到极点，似乎半分希望都不存在的毅然决然。
“呵。”
松田阵平抱臂看着好戏，这次干脆冷笑出声。
忘川河……虽然这里是冥界不假，这家伙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幽灵没有错，但是！
传说里的忘川河根本不可能出现！
不过。
松田阵平还是有疑惑未解：米花町的护城河坦坦荡荡，作为现实物品，它不可能把这只烦人的绷带鬼弄得湿哒哒的。那么……这家伙水鬼一样的造型，究竟是怎么完成的？
还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安洁莉卡可见不得这样凄凄惨惨戚戚的场面。她犹豫再三，双脚也忍不住朝前走了半步，到底还是开口：
“请不要再做傻事！”
“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脱离险境，不是吗？”
“险境？”绷带鬼闻言转头，但是只转了一半，将自己线条流畅分明，简直是造物精雕细琢之作的侧脸露出来，唇角凄惨地勾动两下，“不……没有您的世界……对我而言……到处都是险境……”
【盯——】
这话虽然听着很腻歪，但是……
松田阵平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还在上方虎视眈眈的乌鸦：说不定是目前为止，这个混蛋嘴里吐出来的唯一一句真话。
“怎么……”
安洁莉卡抬眼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悄悄整理了仪容，虽然还是湿哒哒的落汤鸡模样不错，但却已然从狼狈，变成了潇洒。
黏在额头和脸颊上的湿发已经不再杂乱，反而像是神秘的纹路，在他过分白净的皮肤上蜿蜒。
不断滚落的水珠顺着发丝流淌到他的衣领之中，仿佛是一颗颗剔透的宝石，前赴后继地坠入深不见底的危险领域。
原本牢牢包裹着全身的黑风衣也不再紧贴，而因为对方双手插兜的姿势，将过分纤细的腰部线条展露无遗。
一旦人类显示出曲线之美，无论性别，都会让旁观者自然而然地产生欣赏和喜爱。
“……好吧……”
当安洁莉卡挣扎着说出勉强的同意时，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了防止对方再度自|杀，还是因为感受到一种不同于空条承太郎那种强大健壮的美丽。
“真的吗——？！”
听见许可，绷带鬼双目放光，激动地抬起双手捂住了心口：“天哪——在下——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幽灵！”
“哟。”
松田阵平实在忍无可忍：“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幽灵？”
作为一个幽灵！就应该摒弃低级趣味！
以身相许，先不说从一个失忆的幽灵嘴里说出来是何等的荒唐，就说……一个幽灵，有什么以身相许的必要呢？
难不成，幽灵还能带来人类的快乐不成？
“……虽然有些冒犯……”
绷带鬼轻飘飘地挪动脚步，试图走到安洁莉卡身边。同时，他还不忘用言语刺激松田阵平。
“不过，我能够理解您。”
“毕竟——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如此幸运的幽灵。”
“放心！我不会将您的话放在心上的。”
这家伙……
其实在殉职之前，松田阵平的脾气已经打磨得跟他的棱角差不多：虽然还有，但是并不至于刺伤旁人，也不至于误伤自己。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没脸没皮，自说自话的绷带鬼，他久违地有种想要以理服人的冲动——以物理服人。
“……啊……！”
不等松田阵平伸出手，用自己还不错的体术给他一点教训，绷带鬼娇声娇气地尖叫一声，整个幽灵摇摇晃晃，柔若无骨地又一次倒在了地面上。
这一次，他的姿态绝非刚刚的不雅落地可以相比。
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绷带鬼娇滴滴地撑住地面，仰头四十五度，欲言又止，泫然欲泣。
他，甚至还轻轻咬了咬嘴唇，让外力给苍白干燥的嘴唇带来一点令人怜惜的粉色。
恶心！
松田阵平打心底生出恶寒，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我还没碰到你吧？”
就算要碰瓷，这手法也太低级，太拙劣！让人一眼就能够看穿的谎言，原来这只绷带不仅是讨厌鬼，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吗？
不，不可能。
松田阵平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虽然他知道，身为幽灵的自己已经不可能在出现生理反应，但是这种状况，这样的奇葩，还是刷新了他的三观，实在让人“虎躯一震”。
他这样纠缠，为的是什么？
这种谎话连篇的幽灵，失忆与否，都不影响他居心叵测的事实。
“……我知道您……”
绷带鬼弱声弱气地开口，欲语泪先流，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瘦削的脸颊上滑落：“您心有不甘……可是……我只是想要陪伴在恩人身边而已……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呜呜呜……果然……”
“果然……我的存在……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对不对……”
啊！
啊啊！
啊啊啊！
松田阵平有种被傻|叉攻击，但是却无法反击的郁闷和愤怒：这只幽灵，他不仅看起来不太正常，似乎脑袋也有大问题！
好，好好好！
在世界被傻叉的嘤嘤哭泣逐渐充斥的时候，松田阵平福至心灵，猛地一转头，看向了真正会影响局势的主导人——安洁莉卡。
“你，怎么看？”
啊？
啊啊？
实话实说，安洁莉卡心情复杂：震惊有，无语有，疑惑有，当然，一些畏惧。
震惊、无语，以及疑惑，都是因为这只绷带鬼的异常行为，和明显精神失常的发言。
至于畏惧——
就算她能力特殊，可以穿梭虚实之间，对于精神病人还是想要敬而远之呢。
不论对方那娇花一样的模样何等的引人怜爱，言行举止又是怎样的矫揉造作，刻意讨好，安洁莉卡越看越觉得，绷带鬼是个脑子不好的危险角色。
“……我用眼睛看……”
心中百感交集，安洁莉卡下意识地说了个冷笑话。
当松田阵平凌厉的目光扫来，好像在问“你的脑子难道也坏掉了？”的时候，她抿唇尴尬一笑：“我觉得……不然赶紧离开吧？”
至于这只绷带鬼，他是再度跳水也好，是撒泼打滚也罢，全都让他自己玩去吧。
正所谓，远离傻瓜，人人有责。
“明智的选择。”松田阵平盯着绷带鬼蹦出一句，同时闪电般出手，拉着安洁莉卡就往河提上跑，“事不宜迟——”
说时迟那时快，安洁莉卡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像是风筝一样，被呼啦啦拉了起来，双脚几乎离地，长发疯狂地胡乱飞舞。
“事不宜迟？”
松田阵平爆发了一波，以脚踩风火轮的高速回到了停在河堤边上的马自达，开门——关门——启动发动机——全部一气呵成。
“呼——”
“怎么不算是，事不宜迟呢？”
松田阵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以为是安洁莉卡的反问。他习惯性地系好安全带，检查完两侧的后视镜，又看了看车内的后视镜——
一张惨白的大脸阴恻恻地露出一个湿淋淋的微笑。
！！！
“松田警官……”
被丢在后排的安洁莉卡头晕眼花，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身边人的衣角：奇怪……为什么湿哒哒的……而且怎么这么长……
？？？
安洁莉卡揉着眼睛，定睛一看——
“恩人，我会誓死追随您的！！！”
绷带水鬼毫不见外地张开双臂，用力给安洁莉卡来了一个乌云罩顶。
潮湿。
冰冷。
窒息。
安洁莉卡恍惚间，似乎嗅到了一种只有河道中才会存在的腐臭味。
早知道会这样……
她努力抬手，奋力挣脱：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让小鸦把这家伙吃掉呢。
默默降落在马自达顶部，一声不出，一言不发的巨型乌鸦眼神睥睨：哼。
“松田？”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还好吗？”
松田阵平一时不察，居然在紧张时刻拨通了警局内部的联络线。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看安洁莉卡救人的时候是这样，这次回到车内也是这样……
总觉得……我的反应变慢了。
难道是我的错觉？还是说……这就是安洁莉卡所说的“代价”？
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到底取走了我身上哪一个，或者说哪几个后天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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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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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还真是妙不可言。
安洁莉卡好不容易从绷带鬼令人窒息的怀抱中挣脱后，就听见松田阵平的自言自语。
不，不是自言自语。
她侧耳倾听了一阵——没办法，如果不侧耳倾听，身边那只绷带鬼的哼哼唧唧完全让她听不清楚——发现，松田警官原来是在打电话。
打电话，嗯。
打电话——嗯？！
“请安静。”安洁莉卡抬手再一次把绷带鬼的大脸推远，整个人往前挪了挪，想要看清楚松田阵平联络的方法。
就只是……手机？
哈？
安洁莉卡感觉自己的三观又一次受到了挑战：明明是一个完全脱离了当前科学的冥界……居然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遵守着规则吗？
可是，就算如此，冥界，为什么会有通讯信号？！
可能是瞬时接受的信息太多，安洁莉卡抬手轻拍了两下胸口：她有种被硬生生哽住的错觉。
“这样吗？我马上回去！”
“抱歉，安洁莉卡女士，杜王町现在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他们需要我的支援。”
松田阵平从驾驶座上转过头，神情紧张，眼中的请求不言自明。
“好，没关系。”安洁莉卡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问题，“事务优先。”
更何况，她早就觉得，即使是出行，也不能总是让别人带着自己。
就比如现在：陪同之人没有意外事务还好说，万一两人的意见发生了分歧，光是将就对方，就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两人简单商量好，完全忽略了同样在后排的绷带鬼的意见。
“您想问，冥界为什么有信号？”
路上，马自达风驰电掣，松田阵平倒是还能分心跟安洁莉卡交流两句：
“这个问题很简单。”
“因为，现实世界的基站、信号塔，以及传输线路，三不五时总需要维修和检查。这样一来，慢慢就有很多东西也成了幽灵物品，积少成多，也让冥界的信息网络架设起来。”
真相，简单得让安洁莉卡又一次拍了拍胸口。
“不过，当然不能跟现实世界相提并论。”松田阵平从后视镜里看见安洁莉卡颇有些无语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发笑，“冥界的信号断断续续不说，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没有信号。”
“原来是这样。”
安洁莉卡点点头，看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与人群：松田警官的驾驶技术还真是不同凡响。保持高速的同时，居然还如此平稳，让人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颠簸。
除此以外，他还总是能精准预测其他车辆与行人的动作，提前避开很多危险。
冥界虽然也有信号灯，但是很显然，松田警官在这方面……遵守得并不是很完美。
“对了。”
既然安洁莉卡出了声，松田阵平认为有必要把自己的疑惑弄清楚：“那只乌鸦，已经取走代价了吗？”
这话并没有避人。
一方面，是因为那只死皮赖脸的幽灵很显然能力特殊，不仅动作迅捷，还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韧。
松田阵平相当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把他从车上丢下去，这只绷带鬼恐怕有可能会拼命抓住车门把手不松开，硬生生地被自己一路带回去。
另一方面，他认为，这是一个极佳的试探机会：如果绷带鬼对此有任何特殊反应，都能断定对方是盯上了安洁莉卡的能力。
至于……如果他没有反应……只能说在不排除他心思深沉的情况下可以断定——他脑子有问题。
“这样说来……”安洁莉卡有些惊讶，可是她听松田阵平的口气，猜测他身上大概已经出现了什么异常，所以立马跟车顶上的乌鸦精神交流，“的确是取走了。”
就是……取走的东西……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是什么？”
作为被蛮横取走代价的苦主，松田阵平反倒有些古怪的兴致勃勃：“说实话，我并没有特别强烈，特别具体的感觉。”
“取走的，是‘打字超快’这个反应能力……”
安洁莉卡叹息一声，脸上流露出淡淡的苦笑：乌鸦是从交易方身上取走后天能力不假，可是取走的是哪一种能力，并不由乌鸦自己决定——当然，也跟安洁莉卡本人没有关系。
到底交易方会失去什么能力，全部由看不见的命运来随机。
啊？
啊啊？
这一下，松田阵平也有种被莫名哽住的感觉：真的吗？为什么和我的感觉有些出入？
“真的吗？我不信！”
“不然——你让我看看——看看你的能力嘛——！”
米花町和杜王町离得很近，十几分钟的路程，足以让安洁莉卡一行人回到警局。
一下车，两位当事人还没做出反应，一直都在旁听的绷带鬼反倒自来熟地挽着安洁莉卡的手臂，柔声撒娇，恨不得把身高一般的她撞个趔趄。
【盯——】
守在警局大门前等待的几位警官一致给举止怪异的绷带鬼行注目礼，同时，他们又接二连三地看了看松田阵平，颇有些意外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言难尽，这个之后再说。”
回到大本营，松田阵平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不管绷带鬼如何讨厌和阴沉，至少在杜王町，在大家都在的地方……就会……
不只是我一个人受折磨！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家伙越狱了？”
案情到底不方便在路上说：因为信号断断续续，顶多只能起个通知的作用。
松田阵平只知道情况严峻，严谨起见，还要再向同事确认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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