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能把这些公司未来有可能面临的上千亿债务全部扔给那些倒霉蛋。
莱伊对此只能客气评价:“那确实只能看大家各自的本事了。”
也让她欣赏一下领域内谁才是那个最会规避风险的‘聪明玩家’。
莱伊倒是挺无所谓,反正不管谁在亏钱,只要房屋债券价格下跌,她都是赚钱的那个人。
莱伊和达利蒙约好了几个月后一同参加黑石CEO施瓦茨曼的六十岁生日宴,随后又跟今日慈善晚会的女主人胜田夫人客气了几句,就上楼找瑟雅一同离开。
“有收获吗?”回去的路上瑟雅问她。
莱伊点点头:“那可太多了。”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达利蒙的话传递出几个内容,首先,领域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她手上握有巨额信用违约掉期(CDS),这不足为奇,这个圈子内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前沿消息都瞒不过这些大鳄的耳目,毕竟他们靠市场风向吃饭,总不能人家都全卖空了,这边还在加仓,当然莱伊这话没有骂雷曼或者贝尔斯登的CEO的意思,对于这两位的胆大程度莱伊只能说一句尊重。
总的来说,债券市场崩盘对她来说是个大利好,毕竟等这些手持大量房屋债券和房地产资本的资本暴雷,莱伊会赚很多很多钱。
其次,已经有相当多的金融机构对最低级别的房屋债券发出风险警告,但同时也有很多公司毫不在意这样的预警,这里头就有上面两个大聪明,莱伊猜测这类企业并不在少数。毕竟债券分了信用等级,最低级别的违约率上升,不代表高级别也会跟着暴雷,就算是她也不觉得3A债券会全部出事。
最后,全世界都把AIG当成冤大头。莱伊不清楚是不是因为AIG这几年太招摇的缘故,他们对外财报声称自己年收入上千亿,盈利几百亿,放眼世界独此一家,即便去年CEO下台导致账目被查,扣掉虚报的那部分,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存在。
果然无论是人还是公司都不能露富,太有钱了会变成垃圾桶,谁都想往它那儿倒点垃圾。
莱伊叹了口气,她最近动不动就叹气,瑟雅听了有些无奈:“又怎么了?”
“关心一下我自己。”莱伊说,“思考我们亲爱的加州总检察长要给我定个什么样的罪名。”
“可能就是通俄之类的吧。”瑟雅说,“判得不重,也就十来年就出来了。”
莱伊:“......这个时候就别说这种冷笑话了好吗。”
“好的。”瑟雅点点头,“不会有这么重的罪名,因为他们多少得顾及一下你家里的面子,要我说最多就是让你声名狼藉,然后被‘自愿’退出董事会,低价交出手中的股权,转给雷曼或者通用电气,现在第一步已经快破产了,大家都不相信你有问题,那就直接进入第二步。”
莱伊很生气:“真过分,就知道欺负我这样的老实人。”
瑟雅:“......虽然你不是老实人,但我还是承认,确实挺过分。”
莱伊满身怨气回了加州,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被总检察长霍华德叫去他的办公室“喝茶谈心”。
霍华德的办公室位于萨克拉门托市中心的加州州务大楼内,空间挺大,深栗色橡木壁纸显得屋内典雅非凡,正中间摆放一张黑色大理石办公桌,桌面文件码得整整齐齐,连略微一些纸页边缝都看不到,像是某种强迫症所为,视觉上给人异常的舒适。
莱伊进来打量了两下,意外发现屋内不止霍华德一人,还有一位光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鲍尔森先生。”莱伊惊讶,“您怎么来加州了。”
鲍尔森早几个月已经离开高盛,担任财政部部长,克雷格上位失败,现在高盛的CEO是曾经主管固定收益、货币和商品部门的劳德・布莱克费恩。
莱伊还是第一次见鲍尔森,完全不熟,但舅舅帕斯特和对方关系很不错。
她有预感,鲍尔森这一次来是为了当一位“说客”。
果然不出所料,鲍尔森和霍华德对视了一眼,随后鲍尔森道:“我来和她谈一谈。”霍华德点点头,转头面向莱伊:“阿尔科维奇女士,本来今天是由我来和你沟通MR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隐私泄漏门事件,但鲍尔森先生专程从华盛顿赶过来,我想你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哈,这话说的真不客气。
莱伊压根懒得搭理他。
霍华德有些不满意:“女士?”
“你还不出去吗?”莱伊瞥了他一眼,“既然是鲍尔森先生和我谈话,你现在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霍华德差点没被她这句话气昏过去,抬手就要斥责她,被鲍尔森一把摁住:“霍华德。”鲍尔森面色冷静,“你先出去。”
“可是......”
“这里交给我。”
霍华德不甘心地退出去,临走前还瞪了莱伊一眼。莱伊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什么毛病就一副跟她有深仇大恨的模样,
“莱伊。”鲍尔森拉回她的思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莱伊点点头,“您和舅舅是多年的好友,我是您的晚辈,您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对于长辈,她一直挺乖巧懂事。
鲍尔森点点头:“那好,你坐。”他示意莱伊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则绕到桌后坐下。
“你能猜到我来找你的目的吗?”
“大概可以吧。”莱伊想了想,“您是总统内阁成员,是共和派的人士,你们安排了这一场大戏唱给我听,无非就是觉得我不应该霸占这么多互联网领域的股权,只不过现在舆论不仅不按照你们的想法来打压我,反而倒过来骂起了美国政府,我想你们之中有些人一定很不甘心吧。您来不就是想告诉我,自己乖乖把位置让出来,别弄的到时候所有人面子上都不好看么?”
她说话的时候鲍尔森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肯定她的说法。
亨利・鲍尔森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算是莱伊的学长,只不过两人一个就读于计算机学院一个在商学院,从哈佛毕业后,鲍尔森进入五角大楼担任国防部长的助理,这对于一位中西部小镇出身的男孩来说,几乎是一条仅存于梦想中的成长路径――这种发展路线往往都要帕斯特那样的出身才能享受得到。
这一切都注定了鲍尔森是个不平凡的人,离开五角大楼后,他进入高盛,并在这家公司停留整整三十年,从一名芝加哥分部的业务助理一路向上攀升直至成为董事长,在他的带领下,高盛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投行。
如果鲍尔森还呆在华尔街,他才是那个当之无愧的华尔街之王。
莱伊一直觉得他不应该去华盛顿,财政部部长可不是什么好职位,薪水少不说,权力也不见得有多大,还得卖掉自己手上高盛的股份,总之华尔街这些金融大鳄没人会听财政部长的话,但他们之中许多人会畏惧高盛CEO的权势,前者的威风仅存在于那些冠冕堂皇的名号上,后者却是实打实能搅动世界经济风云。
只不过鲍尔森很喜欢这种体面,他在高盛的时候就爱掺和地区政治,帕斯特说他这个人其实内心中对资本很是唾弃和厌倦,他很强势,但并不是个喜欢滥用权力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他心里还保留着一些崇高的向往,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放弃数千万美金的年薪和上亿价值的股票加入华盛顿,成为总统的麾下大将。
也成功从说一不二的华尔街之主变成白宫的二五仔。
他对莱伊说话的时候不像霍华德那样疾言厉色,而是很温和:“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莱伊,但你也要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如果是你坐在总统的位置上,你也不会容忍别人拥有你如今拥有的东西。我想我应该不用和你强调世界是不公平的这个事实吧,毕竟你生来富有,你和别人比起来天生就拥有更多的东西,你不能试图得到更多,你的存在即为不公平,所以你也要学会接受自己会遇到的不公平。”
莱伊点点头:“您说的挺有道理,我的确拥有太多东西了。”
鲍尔森惊讶于她竟然承认这个事实,不过三秒钟之后,他改变自己的看法。
因为莱伊接着说:“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就像你们美国既有优越的地理位置,又有强大的军事实力,还有繁荣的经济以及文化产业一样,我就是样样都想要,拿到手了舍不得松开,要怪只能怪别人没能力,不像我一样会赚钱。”
鲍尔森:......
很强盗的逻辑,不愧是她。
“你比别人会赚钱,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更加有钱,富者恒富,有一群人在替你把钱放到私募中投资一些普通人一生都接触不到的商品,才能让你在短短三年内积蓄如此巨额的财富。”鲍尔森道。
“是。”莱伊敷衍他,“所以呢?”
鲍尔森终于忍不住簇起眉头:“莱伊,我是看在帕斯特的面子上才愿意从中调和,要是你这样执迷不悟,白宫可不会再对你客气,你要和总统为敌吗?还是说你自以为自己能抵抗华盛顿那些人?要知道,他们现在就可以随便给你安一个名头将你逮捕,你还能在外面这样逍遥自在,已经是我们退让的结果。”
“那为什么要退让呢?”莱伊咄咄逼人,“为什么不像你们说的一样,直接将我逮捕,安一个罪名,强行把公司抢走。”
鲍尔森瞪大眼睛,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莱伊只能替他说出来:“因为你们不敢,总统名声太差了,他任期只剩下最后一年多的时间,你们共和派连国会都快丢的差不多了,谁都不保证从我手上抢走几家能控制舆论的互联网公司后可以绝地翻盘,你们担心我在监狱里呆上一年就被放出来,然后报复所有这些如今针对我的人,毕竟我这人确实生来就和你们不一样,对么?”
“这是什么值得荣幸的事情吗?”鲍尔森摇头,“你不必为自己的优越而沾沾自喜,我曾经也是位有权有势的资本家,我在高尔夫球场上的一句话可能让道琼斯指数往下跌数百个点,我也可以购买昂贵的私人喷气飞机,住在上亿的别墅中,开着全世界仅此一辆的豪华轿车,享受极致的奢靡。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永远会记得自己童年时期,那个时候我生活在农场里,我父亲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场主,他养了很多牛羊牲畜,我的休闲活动是挤羊奶,以及喂养我的浣熊宠物。”
“我如今还时常回想起过去简简单单的生活,那是非常珍贵的回忆,也是我成长的缩影,它使我保持惊醒,不被权势财富迷惑大脑。你要知道,即便我们生来不同,但我依然能走过和你一样的路,甚至站的比你更高,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劝总统不要针对你也非忌惮你背后的势力,是,梅隆家族和你舅舅会是个很大的麻烦,但这对于白宫来说,他们也不是不能得罪的对象,毕竟你父亲今日已经无法影响俄罗斯的高层决策。”
“我只是不喜欢也不赞成总统的行为,我不想做强盗,我希望他能尊重市场一些,要知道他这样的做法大概率会影响到别的公司对我们共和派的看法,毕竟在美国的俄裔商业领袖有很多,比如谷歌的那位也是如此,但很多时候矛盾无法妥协,为了我的国家,我们必须放弃自己有关自由市场的那一套坚持,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我赶来劝你自愿退出,我想那会是最好的结果。”鲍尔森隔着镜片凝视着莱伊,他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用手指拍打桌面,这是一种上位者不自信的动作。
莱伊垂眸思考片刻,抬起眼皮的时候终于变得很好说话:“可以,我可以退出,但我们得商量好条件。”
“我替你把话带给总统。”鲍尔森立即说。
“不管是雷曼也好,还是通用电气也好,想要我手上的股票,他们都只能按照市场最高价格来购买――先别质疑这一点,这可都是优势股,有投票权的那种。至于MR的股票,我不会放弃,但我可以退出董事会,这是我的条件。”
“你退出董事会,投票权依然在你那家投资公司手里,仍然是你一个人说了算。”鲍尔森可不会被她轻易哄骗,“这不可能,你必须让出一部分MR的优势股份。”
“那就没得谈了。”莱伊摊手,“我不想给出这一部分。”
“你只是还没有想好。”鲍尔森说,“你还不知道现实的残酷,我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你再好好想一想,检察院的调查期限是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仍然不能给我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我想我们只能采取最坏的办法。”
“随便您怎么说吧,我都是这个回答。”
“我很遗憾你是如此的坚持。”鲍尔森站起来,“但我依然希望你再考虑一番。”
他和莱伊握了握手,然后一脸愁苦地开门离开。
他背影很消沉,似乎白宫的工作并未让他得到自己想象中的成就感。
莱伊忽然很好奇他之前在高盛当CEO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又想起一年前他还曾经在公开场合发表过演讲,认为国会出台法案加强对企业的审查,是那些大资本家罪有应得。
鲍尔森不喜欢资本,现在看起来也不那么喜欢白宫,莱伊很好奇,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违背自己人生道德的职业之路,并将它做的那样的好。
又或者他只是自我认为自己不是那样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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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商业银行/投行/私募发展的简易版本
50/60年代的华尔街实际上经历了很混乱的一段时期,牛市熊市交替着来,紧接着很多公司倒闭,为了自保,那个时候体量还很小的投行选择了上市,这为投行资本迅速扩张奠定了基础。
也就是这个时候,因为市面上风险太多了,管理又极为混乱,再加上有了计算机,交易计算量成倍提高,五个人的团队也可以完成数额巨大的交易,以及各种金融衍生品的出现,可以玩的花样变多,所以帮助投资者规避风险的小型私募基金诞生,一般认为对冲基金算是私募基金的一个类别,前者的特点是风险性杠杠都更高,受监管也更少。
然后是70年代美国生育率大涨,出现婴儿潮,人口的暴增意味着养家糊口的难度增大,需要买房供家人住,需要供小孩念书,而且生产力发展后社会中产也在变多等等诸多原因结合在一起,导致贷款的需求越来越多,信贷成为核心业务。
这里有一个人,是黑石两个创始人之一的一位,叫做拉涅里・芬克,这个人和所罗门银行的一位高级交易经理,以及房利美(半国有化的房屋放贷公司)的CEO,三个人一起推动了抵押债券的诞生。
投行和私募基金靠着这个赚了很多钱,其中一小部分迅速膨胀到可以跟大型商业银行并驾齐驱的地步。
之前说了投行和商业银行已经被拆开了,银行负责储蓄贷款,投行做融资投资,两边互有联系且又互相竞争,都想压倒对手自己赚大钱,所以有几个胆子很大背景也很雄厚的开始吞并一些其它金融公司来丰富自己的业务形成全能银行,说白了就是新财团,金融帝国,并且在九十年代影响了政府修改法案,同意银行以控股的方式丰富自己的业务,好不容易被拆开的巨头这个时候又合回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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