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这么通透的人,并不多。
“你倒是好心。”柳天问没那么容易被几句话打动,“不过我的手段,的确不太磊落,最喜欢耍阴狠小手段。而且,我这个人还特别小心眼,别人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们书生不是讲究以德报怨吗?你确定,我这样的人,适合当你的朋友?”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花怀闻不甚赞同这句话,“君子立世,诸般规矩以自省,而非拘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何必强求雷同。若是如此,世界又岂能有姹紫嫣红,诸般颜色?”
柳天问倒是很赞同他这句话:“你说这话……像我爹!”
花怀闻失笑:“那倒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聊得相视而笑,总算有几分投机的意思了。
李观鱼打断一下:“等等……姑娘不是说要一同商议此事?”
“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柳天问的视线转向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李员外背后的贵人,到底是谁?”
此事,李观鱼还当真不清楚:“幕后贵人神秘,一直不曾出面,就连那些和他……的姑娘,都未必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不过听李员外言外之意,对方似乎是王公大臣,身份并非一般人能接触。”
对方一言一行,十分谨慎。
“王公大臣?”柳天问捏着下巴思索,“什么王公大臣,会跑到苏州府来……”
真要是王公大臣,恐怕不好办。
就算揭穿了,当地的知府也未必敢定罪。
要么,就得找一个像宋时包公那样刚直的权臣;要么,就得将这件事情,捅到同为王公大臣的权贵面前,还得让老百姓们都知道,使他们堵不住悠悠众口。
话说,她爹说过有哪些朝廷官员比较正直来着……
花怀闻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听说圣上巡游,算算日子,也快要到江南了。”
“那就想办法闹到皇上面前!”柳天问果断决定解决此事的对象,“听说今上是位明君,素来仁慈,上位十多年,只有大赦天下,鲜少造杀孽,每个罪犯都慎之又慎来判。”
这样的皇帝,应当不至于维护所谓颜面,放过那个坏蛋。
“只是圣上巡游,侍卫肯定护得紧,我们要怎样见到圣上,上述冤情?”李观鱼并不觉得此事简单。
柳天问眼珠子一转,忍笑吐出一个字:“闹!”
“闹?怎么闹?”花怀闻武功不行,遇事倒是积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柳姑娘尽管吩咐。”
柳天问朝他们勾了勾手指,让他们两个凑过来,嘀嘀咕咕说上一番。
“明白了?”她左右看看两人。
两人点头。
李观鱼不敢多呆,李员外恐怕还要找他,他得离开,将门外恢复原样。
等脚步声远去,花怀闻才提出异议:“要是那贵人要我们前去……伺候,还是让我去比较好一些,姑娘毕竟是女孩子,不能让那坏蛋占了便宜!”
“伺候”二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你不行。”柳天问直接否定,“你……武功太弱,要是对方来硬的,男女通吃怎么办?”
这种事情,花怀闻只听过,自己倒是没碰上过。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摇头:“不能让你来替我们冒险。”
“谁替你了。”柳天问用枕头打他,“我是自己要查探案子,才打算以身犯险,你少来沾光。”
她是这样的好人吗?
哼!
花怀闻看着少女傲娇的侧脸,想到另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如果他们来找人的话,先想办法让我去,你随后跟上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不是?”
柳天问想了想,同意了。
只要能接触到那个幕后之人就行,形式不重要。
“那她……”柳天问手指指向那个还挺好看的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花怀闻笑道:“柳姑娘放心,我给沈兄留了信,他看到以后,肯定能找上来,带七七姑娘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七七?
柳天问转头,看向花怀闻,一脸惊讶:“她不会就是朱七七,首富朱家的千金吧?”
“没错,她就是朱七七,整天惹祸的朱七七。”房梁上响起一道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怀闻抬头往上看:“沈兄!”
一身素衣,长发随便挽起,看着有几分落拓不羁的英俊男子,从房梁上翻下来。
他行动间,自有一股潇洒飘逸的非凡气度。
“朱大小姐……”沈浪一脸莫可奈何,拍了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朱七七,“人家早已经识穿你了,别装了。”
她腰间那刻着“朱”字的牌子,已经暴露一切了。
“沈兄……”
花怀闻辩驳的话,还没开口。
躺在地上的朱七七就一股脑蹦起来,跳到沈浪身上,直接扑上去咬住他的耳朵。
“你是死人啊!来了多久了,都不知道下来看看我是生是死!”
她说着,委屈得不行,抽着鼻子哭唧唧,只差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大小姐……”沈浪赶紧捂住她嘴巴,“好好好,是我的错。你可别闹出动静来,被人发现,连累了花兄和这位姑娘。”
朱七七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从沈浪背上跳下来,眨眼间,不好意思的情绪就飞走了。
“你们刚才说那个坏蛋,我们一起对付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朱七七女侠!”
柳天问应得干脆利落:“好啊,正愁没有人去将事情闹大,让圣上关注。我看七七姑娘一脸英气,侠肝义胆,肯定不惧权贵,愿意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姑娘,讨一个公道。”
许多人都嫌弃她会碍事、冲动,或者为了讨好她爹说些不要脸的恭维话,还没人这么真心夸过她厉害。
朱七七听得热血涌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包在我身上,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当。”
“好!”柳天问一脸动容,目光中透着水润润的感动泪光,“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那找人口口相传,扩散此事,并且透露此间位置,抓个现行的事情。我就放心交给七七姑娘办了!”
“你放心!”朱七七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我可不比沈浪差!”
柳天问瞥了一眼满脸不忍看的沈浪,重重点头:“我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很厉害,但你肯定比他还要厉害!”
真诚一点,发自内心夸就对了。
朱七七仰头,下巴微抬:“那还用说。”
“不过你得记住了,在我们发出信号之前,这件事情要宣扬得很隐晦,不能透漏出有关权贵的半点消息,只说有这么一件事情就好。”柳天问提醒。
朱七七认真听着,应道:“我明白,你等我好消息就是。”
这件事情,她绝对要办好,给那些姑娘讨回公道。
她转身朝沈浪使眼色,催促道:“我们快走,先去办正事!”
沈浪和抱着枕头抛的柳天问对视一眼,对方眼里,哪里还有感动的泪光,只有奸计得逞的得意。
他收回眼神,拍了拍花怀闻的肩膀,留下个富有深意的眼神,就带着朱七七离开此地。
看到朱七七顺利离开,花怀闻都松了一口气:“多亏了柳姑娘。”
柳天问歪头看着花怀闻,神色里带上几丝讶异。
“你这书生,好像也不算笨嘛。”
居然能看出来她在支走冲动爽直的朱七七,免得对方留在这里,成为变数。
恰好,外面需要一个变数。
能把朱七七弄出去,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只是朱七七大小姐脾气,向来固执,能让她乖乖顺着计划来,也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花某只是书生,不是拧不清楚的蠢人。”花怀闻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枉。
他过目不忘,饱读各类典籍、诗书、杂学,算数不用打算盘,过一遍就能知道具体数目,怎么就算“笨”了呢。
柳姑娘肯定对他有什么误会。
“你一个不……武功不好的人,跑到这里来上赶着送死,还不叫笨?”柳天问将枕头丢到他怀里,又伸手讨要。
花怀闻将砸自己的枕头乖乖递回去,辩驳道:“武功不好,不等于送死。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武力解决不可。”
靠头脑也行。
“可在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武功不好本身就代表着危险。”柳天问又用枕头丢他,“你还敢取代我,以身犯险,不笨吗?”
花怀闻接过枕头,再次乖乖递回那伸出来的手心里。
“不笨。若是对方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极其容易防不胜防,那……花某出事总比姑娘出事要好。”
她要砸过去的枕头,轻轻落到自己膝盖上。
柳天问在文雅书生、容易脸红、武功没有心气高、热心傻小子的印象里,给他添了两个新的词:还算仗义,尚且聪明。
灵动的杏眸一转,她想到一个“绝世”好主意:“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两个都不给那混蛋占便宜。”
花怀闻好奇:“什么办法?”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知道这主意可不可行。”柳天问紧盯着花怀闻的眼睛。
说谎的人,休想逃过她的眼。
“柳姑娘请直说。”
柳天问就真的直说了,不带客气的:“你还是不是童子鸡?”
花怀闻嗡一下,从脖子红到头顶,整个人像是泼了红墨一样。
看来是了。
于是。
柳天问便欢喜提出――
“我们可以先春宵一度,破掉童子身!”
花怀闻:“咳咳――”
第164章 番外:父母爱情故事3
日光穿破窗纸,留下朦胧的光。
要不是天色尚且亮着,花怀闻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春梦。
“柳姑娘!”花怀闻颇有些慌张,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直拉到胸口处,“慎言。”
柳天问向他投去不赞许的目光:“什么肾言,我这是肺腑之言!”
她是只走肾,不看内在的人吗?!
污蔑!
她继续直言,挪动坐处,慢慢靠近他,“你不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嘛,只要我们俩都不是童子鸡了,那对方就绝对占不到便宜。”
花怀闻捏紧被子,憋红一张脸:“这……不能这样算!不管是不是……完璧,都不能让他占丝毫便宜!”
姑娘观念有误,请及时纠正!
柳天问瞧他那坚决反对的神色,还有羞赧慌张,叹一口气。
其实她是真心觉得对方还不错的说。
腹肌虽说不够强,可好歹也摸出来六块,手感也还行,并不是普通书生不锻炼一样的羸弱;论样貌的话,女装都这样好看,相信恢复男装以后,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更重要的是,对方品性还可以,居然会脸红!
她那群小师弟、小师侄,甭管男女,就没会脸红的人。
这是多么特别的一个绝色美男呐……
不过娘亲说了,男人不能只中看,不中用,要是不中用的话,得及早换一个才行。
倘若不趁着年轻,多试几个,她哪里知道自己看上的中用不中用。
柳天问托着腮帮子,支起腿来,有些泄气。
“诶……”她盯着花怀闻那张绝色俊脸,很是忧愁,“我出山已有小半年,一路走来,不知碰上过多少形形色色的男人。”
花怀闻:“?”
所以……呢?
“除了你和那个李观鱼之外,个个都不凑合。”柳天问回想那些不是看着太虚弱、太纵欲,就是太丑不拉几、心地扭曲、装腔作势、自命潇洒的男人,再度深深叹气。
表里如一的人,可真是不好找。
刚才那个叫沈浪的也凑合,可他是个有主的男人。
不能算在此列。
娘亲说山外男人多绝色,肯定在骗她!
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尽管有些不够完美,可逗弄起来还蛮有趣的男人,别人却不愿意。
真是好生失望。
花怀闻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办法了。
柳天问嘀咕着:“要不凑合一下,看看李观鱼乐不乐意。”
她想了想,说干就要干,腾地站起来。
花怀闻也赶紧站起来,拉住准备撬窗户的柳天问:“柳姑娘去哪里?”
“我去问问李观鱼,看他乐不乐意。”她神色之间,还有几分只能勉强凑合的心酸,“也不知道那个便宜人什么时候来占便宜,得先试一把。”
不然她要装那啥拖延点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装。
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她现在没办法去青楼向漂亮姐姐虚心取经,可得赶在那之前,另寻办法准备好。
柳天问从小生活在山门,被爹娘歪理荼毒,做事风风火火,随心所欲,哪里知道自己有多惊世骇俗。
反正她爹说过。
世间人多是欺善怕恶之辈,做人没必要太正常,谨记律法,有大义懂民生多艰就行,其他随意一些无所谓。
十八年来,柳天问的人生以此为基准奉行。
花怀闻接受的教育和道德观念却是截然不同,他不太能同意这种在他看来,有些糟蹋自己的行为。
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只因为这个,他和柳天问相处的时间还短,自己暂时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凭着内心本能的不愿意,把人拉住。
“柳姑娘……”他光是拉着她的手腕,脸已经红透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绝色美男羞答答的样子,让柳天问多了几分兴趣,暂时放过那扇窗户。
她甚至用上多年未曾施舍过多少的耐心,转头瞧着那张白里透粉,犹如日光琉璃的脸蛋,眉目之间都染上盈盈笑意。
这个男人真好看。
不吃到嘴里,太可惜了。
柳天问心里的主意又改变,决定试一下她娘亲说的“直球打不中咱就用钩子,让他先动心忍性,最后狼性大发”云云。
狡黠的眼珠子往下一垂,坏主意浮上心头。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你抓太大力,弄疼我了。”
借口在脑子里打架的花怀闻,这才回神,慌张松手。
“对不住。”
柳天问故意将自己微红的手腕,递到花怀闻面前:“喏,你看,都被你捏红了。”
花怀闻看着那沾惹了灰土的手腕上,一圈白一圈红的模样,眼里浮现出深重的愧疚来。
白的是少女本身的肌肤,一层灰都被他搓没了,红的是皓白手腕上被他用力捏出来的痕迹,十分打眼。
――主要是他自己觉得打眼。
“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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