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将扇子摇得快了点儿。
白脸人:“……”
他怀疑对方在内涵他们俩是狗。
没等反唇相讥。
叶蝉衣上下打量着白脸人,抢先开口:“这兄台脸色白中带青,是不是感染了肺痨?”
白衣人胸膛一瘪,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等气吐出来,叶蝉衣往后退了两步,又抢先开口:“我听说肺痨会传染,你们山庄找这样的船夫来驾驶棺材接人,不妥吧?”
小公子:“……”
嘣――
他们似乎听到了恐吓失效破裂的声音。
重点是小和操纵棺材的人看起来像染了肺痨吗?!
重点是这诡异的氛围!是这棺材!
小公子和白脸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做人要听劝,你们要是不想葬身大河,被河水吞没,还是花几个钱,找一艘大点儿的船来比较好。”叶蝉衣彻底抛去清冷神秘难测人设,化身毒舌,“该花的钱就要花,不要省。”
白脸人眼珠子上翻,死死盯着叶蝉衣,像冤魂前来索命一般。
小公子伸手,将脚步挪动的白脸人拦住,道:“仙子吩咐都听到了?还不赶紧找一艘大点的船来?”
他转头,递了个眼色。
白脸人不甘心,剜了叶蝉衣一眼才走。
叶蝉衣小声对花满楼嘀咕道:“那人眼睛好像也有些问题,瞳仁太小了,像黄鼠狼的一样,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花满楼刚松弛下的唇角,又提起了一点儿。
他配合着,小声回答:“若是瞳仁过小,脸色青白,极有可能是肝胆火炽,风湿热邪,肝肾阴亏致虚火上炎等上犯清窍引起。①”
“哦……”叶蝉衣提了一点声音,恰好让白脸人听到,“原来是肝肾不好啊……”
语气里面仿佛还带了别的言外之意。
刚走不远的白脸人:“……”
黄鼠狼、肝肾不好,他全听了个正着。
好气。
小公子瞥了叶蝉衣一眼,对白脸人沉声道:“还不快去。耽误了公子的事情,你有几条命来赎罪?”
本还气愤的白脸人,听到“天公子”三个字,就像是被冰雪兜头泼下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他瞬间加快脚步,往上游而去。
叶蝉衣他们也注意到对方这点子变化,对天公子其人,又多了一分认识。
别的不说,对手下肯定严厉异常。
没过多久,白脸人就换了一艘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船回来。
叶蝉衣还有点儿失望。
啧,还以为有更好玩的东西呢。
楚留香作为一个家里有豪华大船的人,倒是对船体构造和用料十分熟悉。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把戏。
“小心些。”他也并不是很小声地对其他三人道,“这船是用胶来黏的,估计走不到对岸,在河心就会被水融化散开。”
叶蝉衣“嘶”了一声,也用并不算小声的随便压低的声音道,“真是卑鄙的手段!”
小公子和白脸人:“……”
麻了,看淡吧。
白脸人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请他们上船。
他板着一张脸,更像白无常了。
叶蝉衣他们也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踏上船,小公子最后。
前有敌,后亦有敌,还真是不妙。
楚留香的判断十分精准,船刚行至河心就裂开了。
幸亏他们早有准备。
楚留香自不必说,哪怕从一开始就没有船,凭着一身轻功,横渡大河不是什么问题,踏水借力什么的,于他而言是常事。
陆小凤的轻功也不差,最起码是江湖前十的存在。
温雅君子不常展示自己的武功,可一身轻功如春风似落花,飘逸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只在陆地用过轻功,还没实战过水上漂的叶蝉衣。
变故在意料中发生后,楚留香制住白脸人,陆小凤对上小公子,唯恐他们搞点别的手段。花满楼则是带着叶蝉衣,脱离困境的同时,顺带教她如何用轻功渡水。
温润秀雅的君子,衣袂飘飞,在宽敞大河留下一道残影。
他踏着脚下木板,伸手将叶蝉衣腰肢揽住,借力一跃而起,直接跨过白脸人,往下飘坠。
足尖又点冰冷河水,倾身向前。
“莫怕,运起内力灌于足下,提气上虚。”和煦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叶蝉衣稳了稳,试着运转内力。
瞬间,身体轻盈起来。
不多会儿。
借的力已消,身形再次下坠。
花满楼点足踏水:“踩水向前,提气。”
叶蝉衣试着照做,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往前冲的力度。
可以诶!
她大喜,在第三次借力时,与花满楼默契伸出脚尖点水,倾身破空,落在大河另一端。
花满楼松开手:“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叶蝉衣将内力重新平复,“谢谢花花教我,我又学会一个武功技巧了!”
兴奋!
花满楼眉目软化:“不用谢,是你聪明,非我之功。”
陆小凤提溜着小公子落地时,就听到了这样两句互夸的话。
啧啧啧,腻掉牙。
他将牙……哦,不,手松开,抖着袖摆:“你这小子,够狠毒啊。”
叮铃叮铃。
一根根泛着铁青色的细针,掉落地面。
“亏得我们花兄这一招‘流云飞袖’好使,不然我陆小凤就要变成陆刺猬了!”
小公子正了正自己被扯歪的领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
反正脸皮都撕破了,客气也没有用。
楚留香也将一把泛着腥臭气息的匕首,和白脸人一起抛下。
叶蝉衣看着地上的武器,眉头一挑:“呔!这么不要脸,搞偷袭!”
卑鄙!可耻!
小公子和白脸人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半点儿愧疚的表现都没有。
叶蝉衣心里的小九九开始转动。
这两个人,她可记住了。
“你们山庄还有多远?”叶蝉衣现下表情还没什么异样,只是催促着对方赶紧走。
等她开始大闹玩偶山庄,这两人就死定了!
哼!!
小公子多看了她一眼,才继续维持着自己潇洒翩然的姿态:“前面就是了,请。”
叶蝉衣看着前面漆静的一片密林,嘴角一抽。
灯火都没有,谁知道你山庄在哪个角落头。
顺着林中小道走一刻钟,于山林里出现星点灯火。
面朝灯火方向走去,又是一刻钟,才到山庄门前。
这片山庄就建在密密林木之后,一处断崖之上。
哪怕有偌大一座山庄挡住,都拦不了那自深渊底下卷上来的风。
风在怒吼,嘶叫。
叶蝉衣抬头看山庄名字,上方牌匾倒真写了“玩偶山庄”四个字。
现在的反派这么狂,都玩儿明局了?
她和小猫咪吐槽着,跟在小公子身后,进了山庄。
“你们不点灯?”叶蝉衣好奇看着两边道路。
除了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以及后院那一点灯火,其他处处黑漆。
――就像是没人居住的古宅一样。
就……挺适合玩儿午夜惊魂。
小公子回头,背对疏星月色,令人看不清楚脸上表情:“玩偶山庄,不需要太多的灯火。”
说完这句神秘兮兮的话,他就不再说话,继续带人往后面走。
一路走到灯火亮起的小楼下,小公子丢下一句“客人尽情享受”,就和白脸人一起离开了。
小楼里有娇俏的侍女,机灵的小厮。
他们摆上好酒好菜,烧好热水,备好衣裳。
叶蝉衣嫌弃有些闷后,他们甚至还开始吹拉弹唱、讲书舞蹈、杂耍逗乐,无一不可。
哪怕清楚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阴谋,她也忍不住享受起来。
一个桃花眼的姑娘,甚至还穿着薄纱衣,倒入叶蝉衣怀里,娇滴滴道一句:“姑娘,我冷……”
旁边的陆小凤:“……”
其实倒他这边,也是可以的。
他暖。
叶蝉衣抓住那只在自己腰上乱摸的手,挑起对方下巴,怜爱道:“我也很想抱着你,帮你暖暖,但是……”她示意对方看看自己左侧的花满楼,小声道,“不方便。”
桃花眼抬眸看向嘴角含笑的花满楼,总觉得看到了正宫娘娘那一脸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她呵气如兰,在叶蝉衣耳边小声道:“那我今晚去姑娘房里找你。”
花陆楚:“……”
他们才是性别男,没错吧?
“也不方便。”叶蝉衣再次压住那只乱摸的手,遗憾道,“我今晚要去这位公子的房里偷香,不好带着你。”
花陆楚:“!”
什么什么?!!
桃花眼:“……”
她感觉自己的脸皮遇到了对手。
叶蝉衣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像逗自家三岁小侄女一样:“乖,你可以先找陆公子和楚公子,我们改天再约。”
陆楚:“不……我约了楚兄(陆兄)今晚喝酒。”
美女投怀送抱他们不拒绝,但别有用心的就免了。
他们宁愿抱着月色睡觉。
桃花眼麻了。
她才不要找这两个臭男人!
桃花眼气鼓鼓离开,迈开的脚步都重了三分。
酒足饭饱,歌舞玩乐,热水泡澡,简直是赶路后的三大乐事!
叶蝉衣将微湿的头发散开,光明正大敲了花满楼的门。
花满楼也刚泡完热水澡,他将衣带系好,把门开了一条缝。还没彻底敞开房门,叶蝉衣就像一尾鱼,从他胳膊底下滑进房间,自在坐下。
温雅君子暗自叹息一声,把房门关上。
“今晚肯定有事发生,我来找花花保护,可以吧?”
若是叶蝉衣语气里面的得意和跃跃欲试稍稍收敛一点儿,花满楼还是愿意相信的。
他现在已经开始为待会儿的自己祈祷。
――希望不要太挑战他已摇摇欲坠的底线。
看来此事办完,得赶紧让母亲上门提亲,先将婚事定下,以免惹出闲话,坏了衣衣清誉的好。
君子如是想。
叶蝉衣完全不知君子在想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绿江不可描写的内容和画面。
花满楼摸索着点起如豆灯火。
火光星点亮起,照亮一室昏黄。
“赶路疲乏,我帮你梳好头发,先休息可好?”他转身将窗前梳妆台的梳子拿来。
叶蝉衣捧着脸坐在凳子上:“好。”
花满楼将梳子别在腰带上,站到她背后。
他先伸手,摸到叶蝉衣头顶上还挽起来的发。他将发带捆绑起来的发丝散开,用五指穿梭顺好,将今日风吹打结的发丝,一点点耐心梳理开。
手下的发丝轻软,细细一根根,十分柔顺。
滑腻的感觉,像日日温养得良好的肌肤。
念及此,他喉结滚动,耳根蔓红。
不行,不可乱想。
君子如是告诫自己。
叶蝉衣感受着一双手在自己发丝上轻柔按动,舒服得有些困倦。
她眼皮子开始耷拉下来,想打哈欠。
等发丝大致梳理好,温雅君子才拿起梳子,帮她贴着头皮,用梳齿大、圆头的梳子先梳过一遍。
圆润的木质梳子,轻柔按过头皮,叶蝉衣舒服得眯起眼睛,像在太阳底下晒着暖光的猫一样。
她轻哼了一句。
花满楼嘴角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眉目也浸染了春意。
任谁看了,都能知道他有多喜欢眼下这人。
若是眼前有铜镜倒映,叶蝉衣大概会沉迷看着那张脸上温柔得不像话的表情。
他一下下梳理着,差不多了就换一把细密的梳,轻轻柔柔划过头皮。
随后。
梳子被轻轻搁下,一双温热、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按在她太阳穴上,更轻柔地按捏着,一路帮她疏通头顶各处穴道。
叶蝉衣感觉自己舒服得头皮发麻,身上鸡皮疙瘩不停冒起来。
唔……舒爽!
按完,花满楼又用圆润木梳帮她重新顺好头发,将月白绸缎重新松松束着发,顺到她肩膀前。
“好了。”温雅君子柔和低声哄道,“去休息吧。”
叶蝉衣转身,抱住花满楼的腰,哼唧道:“不想动。”
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是一只刚被低昝,泛起浓重困意的猫。
花满楼弯腰,右手穿过她膝弯,将人腾空抱起,动作轻柔,放到床上,拉过锦被,给她脱鞋,放入被窝,细细掖好被角。
他弄完,还没起身,就被抓住衣摆,扯入散下的帐子里。
叶蝉衣抱住他的胳膊:“一起睡嘛,我保证不动你。”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几日风尘仆仆,着实是累着了。
花满楼撑起手肘,无奈妥协,但争取了一下:“可以,但你得答应我,此事了结以后,需先定亲。可好?”
“好。”她抱着怀中手臂的力度,又大了一些。
君子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发,叹气道:“希望你一觉醒来,还记得答应了我什么事情。”
且。
不要反悔。
他垂眸,眉目带着春风温柔的气息,静静听着心上人的呼吸,待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绵长,他也侧身平躺上去。
漆夜愈深。
不过再深的夜,也有结束的时候,再长的觉,也有睡醒时。
叶蝉衣一觉醒来,看着四周没变的布置,有些讶异。
竟然一溜溜长夜都无事发生?
不正常。
她掀开被子,穿了鞋,捞过自己的长袍和外衣穿上,顶着一头凌乱的发,推开了门。
门外是花满楼和楚留香细语。
听到动静,楚留香转身看了一眼,马上转过头去,笑着招呼:“衣衣姑娘睡得可好?”
叶蝉衣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挺好。老陆人呢?还没起?”
“嗯。”花满楼应了一声,向前几步,替她理好总是滑落的外袍,将缠在系带上的头发,全部往后扫。
百花微醺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叶蝉衣有些懵懂地想,她不会还在做梦吧?怎么一觉之后,男神主动亲近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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