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下雨, 我起身关上窗户, 有细细的雨丝已经透过先前半开的窗户落在地毯上, 我轻扫了一眼, 没有在意, 抬手拉上窗帘。
然后回到桌前去看那封邮件。
开头便是褒奖:「暗杀组的事情, 你处理得很好。」
于是画面突然闪回,时间回到一周之前,情报部传来消息说组织内出了叛徒, 正试着调查老板的身份——这是热情中唯一的禁忌,随即「情报部的芙拉格拉可能知道老板身份」的流言就被放了出来。
这种流言的出现并不是第一次,稍微聪明一些的都知道,这只是老板放出的饵, 但既然是饵, 就总有能钓上的鱼。
暗杀组的两人轻而易举将我绑走,在泛着寒光的刀刃面前, 我几乎泣不成声, 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们我的邮箱地址, 说里面有我和老板的秘密邮件,虽然没什么机密,但可能就是他们想找的东西。
半小时后亲卫队的乔可拉特和赛可循着信号到达现场,我挣开早已松脱的绳子,抹去脸颊上的血痕,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电脑离开房间,背后传来男人凄厉的惨叫声,我没有回头,也丝毫不想记住将死之人的脸。
极少有人知道,实际上我并不隶属情报部,我是老板的私有物,是最为隐秘的老板亲卫队的一员。
时间回到现在,老板发来的邮件中,除了那句褒奖的话,还留有一串数字,对照我脑海中留存的密码表就能翻译出地址,老板就在那里等我。
我删除邮件,穿上黑色的外套、带上防雨的兜帽,很快离开房间,融入夜色之中。
玩到这里的时候我整个人的表情都是呆滞的,这个「我」的性格设定和我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跟我本人也相差甚远,像是只会遵从命令的玩偶。还有什么半夜三点发邮件约见的操作,迪亚波罗你昼夜颠倒就非要逼着手下也昼伏夜出吗?还有没有点人性啊?
大约十分钟后,我到达老板指示的公寓,通过没有监控的逃生楼梯慢慢爬上顶楼。
来这里的一路没遇上任何事,途经小巷时余光似乎看到两个男人在交易毒|品,我目不斜视,他们的视线也没敢在我身上停留。既然已经知道我是饵,大部分鱼都会对我敬而远之,监视或跟踪我纯属嫌命长。
在敲过三声门后,时间被老板的替身「绯红之王」消除,我瞬间出现在客厅门口,而后,我又一次在游戏里见到了他。
确切的说并非“见到”,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灯,我能看见的只有窗户边一个隐约的男人剪影,跟我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芙拉格拉,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件事只有你能完成。」
我试着用嘲讽的语调说话,可耳机反馈给我的却是平静又恭敬的声音:「感谢您的信任。」
「三天后你将要前往美国的某个研究所任职,你必须记住一些知识,书刊在今天天亮时会送到你的公寓,在前往美国之前你要将它们全部读完。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要以天才博士研究员的身份进行研究工作,直到收到某个组织向你伸来的橄榄枝。」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带上些蛊惑的色彩。
「你的简历和任务目标都会用邮件发给你,只是这个任务并非一两天可以完成,我们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
呵,你管这叫见面?有本事你开灯啊?见不得人是不是?
虽然满心抗拒,但我还是恭敬地回答:「我明白了。」
这样的回答似乎让他感到非常满意,甚至想要因此奖励我什么,接着他开口:「闭上眼睛,芙拉格拉。」
他这样说,我便这样照做,屏幕黑下来之后我听见了脚步声和衣料摩挲的声音,旁白显出几个字,让屏幕后的我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老板摸了我的头。
摸个鬼啊摸,谁让你摸的!我所认可的老板可是只有乔鲁诺一人而已啊混蛋!这种压榨员工还不给员工看真容的屑老板也太渣了,活该被乔鲁诺推翻好吗!
「那么,芙拉格拉,addio——」
时间再次被删除,不过眨眼的时间眼前便已空无一人,我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对那个和安娜苏极为相似的屑老板痛骂起来。
说什么addio,这个词可是永别的意思,还说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根本就是再也不见!对这个唯恐自己身份暴露的男人来说,意图调查他的暗杀组是威胁,与他关系如此亲近的我更是威胁!
可游戏里的「我」不仅没看穿一切,甚至脸上还因为刚才被摸头浮着淡淡的红晕——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全世界的好男人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对那只粉色大章鱼忠心不二呢,他凭什么啊!
我突然想起来打开迪亚波罗的面板一看,结果是与之前两面宿傩相同的灰色进度条,显然不可攻略,不、考虑到宿傩曾经是人类,说不定这意味着迪亚波罗也不做人了呢?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足有上百本书被快递员送进我家客厅,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摆成十几摞,脸上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眉眼间都透出了深重的无力感。
继在游戏中学习古日语和探讨英国文学之后,我又要开始学习生物和化学的相关知识了?还有这些数量离谱的专业书,这是把我当成了人工智能吗?
……我选择跳过。
来到美国已经有三个月,曼哈顿的深秋与威尼斯大不相同,从家走到研究所的一路上,路旁都是灿金或深红的枫树,干枯的叶片被风一吹,便像是蝴蝶一样旋转飞舞着落下,落在我的发尾。
十八岁的我穿着职业套踩着细高跟,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端着一杯外带的咖啡,刷卡进入研究所并走向自己的工位,没有向任何人问好,也没有任何人向我示意。
一个高冷怪癖、思维方式古怪、言辞犀利、低情商的天才,一个漂亮聪明但非常不讨人喜欢的年轻女孩,这就是我的新人设。
比起在意大利时那个总是没有表情的人偶倒是活泼了不少。
实际上无论我的性格多差,以伪造的履历书上所注明的诸多学位和论文,加上工作以来我提出的新奇观点和在实验中提前发现的错误,都足以让我拥有非常光明的未来。但我不能奢望那些,因为我是老板的所有物,我和我的替身都只为老板而存在。
……最可怕的是我竟然还要写论文。
为什么黑|帮的任务会有发论文这一项!还要自己写!虽然只是剧情,不需要作为玩家的我来写,但我还是非常同情在电脑前奋力敲键盘的「我」。
「芙拉格拉,有你的信,多半又是喷你有妄想症的吧,竟然在那种规模的学会发表那种天方夜谭的言论,我看你的研究生涯要到头了。」研究所为我安排的助理把一个信封丢到我桌上,满脸都写着幸灾乐祸。
上周参加的国际学会发表中,我在老板的指示下,直白地表示「人类可以通过药物实现永生甚至死而复生」,随后便收到很多说我的观点「不可理喻」的信。为了寻找目标组织可能伸出的橄榄枝,每一封信我都认真看过。
我停下动作拿起信封,稍显暴力地将信封撕开,淡淡反问道:「你在那种规模的学会上说过话吗?」一顿,「啊、我忘了,因为你是我的助理,你才能第一次拿到出席券。」
嘲讽人谁不会啊,特别是我还摆着一副「我真的没有在嘲讽」的认真表情,就特别地让人窝火。
看看,这不是又把助理气走了?
不过这次的信封里并不止装着信,还装着一张精致的宴会邀请函。我展开信纸,内容罕见的不是英语,而是字迹娟秀的意大利语,显然诚意十足。内容则比字迹更加有诚意,先是对我之前发表的言论表示极尽赞赏,接着表达有个日本有一个医药公司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非常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愿意出巨资聘用我。
我将这封信和邀请函的照片发给情报部不久,便收到了老板的邮件,这是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和我联络,开头第一句的称谓竟然是「我的女儿」,把我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什么玩笑,他的女儿不是特里休吗?他这是对女儿特攻?
还是他在自比教父?他配吗?
内容倒是很简单,大意就是说我的任务正式开始了,这封信正是来自目标组织,鼓励我好好干,还说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日本的安全屋和接应人员。
已经提前知道他会把我卖给酒厂的我嫌弃地撇了撇嘴。
邮件的最后一句是这样的:「当你拿到那种药物的全部资料,并用邮件发送给情报部,你的任务就全部结束了。」
我知道这个「全部」的意思,这也意味着我生命的全部。但大约是因为瞟到「任务结束」的字眼,金发少女的唇角忽然露出一丝极为浅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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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妹妹的面无表情只是在任务状态时对自己的克制,原因在于对迪亚波罗的绝对忠诚,本性其实很开朗,参见【危情十日】和【初夏波光】
·切片组的切片时间提前了,妹妹全责(bushi
·此时琴酒正在坐飞机赶来的路上(让飞机再飞一会儿
第56章 「恐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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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参加宴会, 我专门去买了一条缀着亮片的深蓝色抹胸小礼服,是参加婚宴常见的款式,裙子好看归好看, 但实际上并不适合这种严肃的商务场合, 会显得我缺乏相关知识, 以及没见过世面,而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一个天真单纯高居象牙塔的研究者, 才更不容易被人设防。
拿着邀请函入场时门口查票的人还挺惊讶,似乎提前被交待了什么事。我在会场里吃了几块小蛋糕, 就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了过来, 看起来温和稳重, 都带着金丝眼镜, 但不像是搞研究的, 相比起来更像是专们做游说的。
打过招呼收下他们的名片后我也没有表现出在意, 而是继续吃着小蛋糕, 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来人想要跟我说话。
但我总觉得他们对我的反应还挺满意,两个人低声交流了些什么内容,一人很快离开, 只剩下一人还留在我身边,默默地等着我吃完,很礼貌地没有搭话。
直到我吃够了端起果汁,他才终于开口:「芙拉格拉小姐, 关于跳槽的事, 请问你有什么想法?你应该能看到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开出你现在薪水的三倍来雇佣你, 研究经费也一定会比现在更容易申请。」
我歪了下头, 兴趣缺缺地摇头:「不要。」
「你难道不想证明你那个理念的真实性吗?我看过你的论文, 你现在的研究所根本无法让你发挥出最大的能力,还是说,你对三倍的薪水不满意?钱不是问题,我们的研究部门由日本乌丸财团出资,他们对于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愿意出天价聘请——」
我喝光了手里的饮料,等他把话说完才再次开口,声音冷淡:「薪资无所谓,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要维持好人设,他们想要的不是普通的研究员,最好能带上点不顾伦理的疯劲。
不过三倍工资乃至更高,再加上研究经费,我要真是个研究员早就答应了,有羊毛不薅白不薅啊,只可惜现在还薅不得。
我把杯子放下,颇有些高傲地望向他的脸,语气仍旧冷淡:「谁知道你们真正想做什么啊。」
然后转身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
等到明天,我应该就能收到他们所谓「真正想做的事」了吧,应该是会让我感兴趣的课题,然后我会表示我正在进行一项研究,等论文完成之后会考虑跳槽,最后顺理成章地加入进去。
我唯一的期望就是转职之后不用再写论文。
情况就像我推测的一样,隔天我的助理拿了一个文件袋给我,说是有人专程送过来让我检查的资料,我没有现场拆开,而是将它带回家查看。文件袋里面是研究计划书,药物构想写得梦幻至极,如果说这是上司的画饼充饥手段,那这块饼怕不是大得整个科学界都装不下。
我不确定他们真正想做的药是不是像计划书上写得那样,但那无关紧要,目前的进展都在计划中。那份计划书的最后一页上留下了联系方式,我发了邮件过去,很快对方就回复消息称想和我面谈,邀请我周末一起吃饭。
虽然语气坦诚又恳切,我还是表达了拒绝,结果对面直接把约定好的餐厅地址发给了我,我只好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剧情走到这一步,理应开始往下进展到顺利潜入酒厂做卧底,我一边跳过两天的工作日常,一边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被我遗漏的问题——如果我没记错,降谷零的游戏里,克莉丝曾经对我说过,邀请我进来是琴酒拿到代号后的第一个任务,那琴酒呢?他现在在哪里?也拿着全部财产去赌马了?
嗯……现在好像不是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周六早上我打开家门想出去买套适合去跟吃饭的衣服,结果看见门口趴着一具尸体,而且是我助理的尸体,尸体身下的血泊里丢着一把枪,我去摸尸体脉搏的时候因为低血糖身体晃了一下,手正好按在枪上,结果沾了一手血。
麻烦了,我好像无意间给自己增加了嫌疑。
紧接着尖叫声就起来了,年轻的女邻居一边尖叫着一边举着双手跑向楼梯,看不出来是想表示投降还是想跑,我想了想自己的人设,没去管尸体,起身回房间把手上的血洗掉,然后打电话报了警。
诶说真的,他这个片场就很奇怪,既然是酒厂的主场,这种一般犯罪就不要安排进来了好吧,要搞也是搞爆|炸这种动静比较大的事情——
半小时后,我在公寓楼下接受警方问讯的时候,旁边的警车突然爆|炸,我因为身边有颗特别粗壮的树而幸运得毫发无伤,但给我做笔录的警察就惨了,虽然看着还有气但是伤得很重,场面一时间非常混乱。
啊这,我的厄运体质什么时候开始影响其他人了?
为了避免自己的站位影响到救援工作,我往后退到人群之外,还没站稳就听那边有警察喊着“犯人逃走了”,枪口远远地指向了我。
我的脑中缓缓跳出一个问号。
你们很失礼啊喂,好好调查过没有,我明明也是受害者——
一颗子弹破空划过了我的肩膀,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人群尖叫着散开,我的瞳孔骤然紧缩,第一反应就是蹲下抱头表示自己无害,但蹲下去之前我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那一枪的方向并不来自我正对面的警方,而是我背后不知名的方向。这么多人在场,警察不会傻到背后放黑|枪,那会是谁想要我的命?酒厂吗?为什么?
我被人群挤得踉跄了几步,茫然得不知道是该跟人群一起退去还是直接开溜,前有把我当成犯人的警察,后有不知名的杀手,应该还是警察局更安全一些——这样想着,我刚刚迈开一步,就突然被人握住手腕、很大力地拉出人群,然后七拐八拐地拐进一个小巷子里。
是个男人,一个拥有顺滑银色长发和幽绿色眼瞳的冷峻杀手。
是琴酒。
我惊魂未定地被他锢在怀里,没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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