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中倒映出火光,与鹤野望向表情不一的蚂蚁们。
“我留了通道,你们可以选择现在逃生。也可以选择……保护蚁后,在这里与我厮杀。”
…… .
飞鸟惊起,嘶叫着从林中垂直飞上天空。
尼飞彼多正与凯特厮杀正酣,突然抬头望向蚁巢,发觉到空气细微不对劲的气氛。
有兵蚁在发出细微的电波求救。
它呆在原地,刻在猫基因对猎物的凌虐,和嵌合蚁对女王绝对忠诚在相互搏击。
面前这个人类的防守和进攻无懈可击,它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
短暂的停顿后,尼飞彼多做出了选择,转身返回蚁巢。
临走前,它深深看了一眼凯特,感到遗憾。
这样的对手,还要多久才能遇到呢?
等尼飞彼多赶回时,蚁巢已经被一片火光包围。
烧焦的兵蚁尸体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不透风的巢穴内缭绕着焦臭味和浓烟。
越往里面走,火势就越大,并且那些火焰像是有生命般,往通往蚁巢深处的甬道涌去。
那里是……女王的住所!
尼飞彼多瞪大眼睛,冲破火墙往蚁后身边赶去。
待产中的蚁后肚子已经变得圆滚滚,布满血管的淡黄色薄膜之下已经隐约看到“王”的轮廓。
与鹤野拎着掰断的兵蚁钩爪,逼近没有一丝战斗能力的蚁后。
蓝色血液沿着她下垂的手臂流下,她的身上、裸露的皮肤沾满蓝色血液,眼中带着近乎疯狂的杀意。
只要弹指,她手中的嵌合蚁钩爪就能削断蚁后纤弱的脖子。
来不及阻止了。
蚁后发出求救的电波,不断往后退去。
后背抵上洞壁,无处可退时,蚁后突然抬起钩爪——
不是猎物的垂死挣扎,也不是寻求生机的自我保护,而是……
护住了它的肚子。
与鹤野高举的手有了一刻迟疑。
嵌合蚁贪婪、好战,是没有感情的生物,即便融合了人的基因,也是如此。
巨大的昆虫复眼中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她却莫名感到属于人类的情感。
——母亲对于还未出生孩子无理由的爱护。
也是那一刻的迟疑,给了尼飞彼多机会。
它飞扑向与鹤野,与鹤野侧身躲避,与蚁后拉开身距。
猫尾巴高高竖起,尼飞彼多双手撑地,腰部抬高,尾巴上的毛倒立起来。
它的眼睛通红,嘴中不时发出可怖的呜呜声,不断向与鹤野释放带有杀意的黑红色念压。
屹然一副恐怖掠食者姿态。
她再也没有接近蚁后的机会了。
不,这个情况,对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上下扫视尼飞彼多,确认它身上没有血迹后,与鹤野如释重负地扔掉手中的钩爪。
太好了,凯特还活着。
与鹤野一拳打穿蚁巢洞穴,新鲜的空气涌入洞内,浊气一扫而光。
“还是让我陪你玩吧。”
弯了弯眼睛,她向尼飞彼多发出邀请。
…… ..
念量、力量差得太多。
即便拥有多年狩猎经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是能多撑一会儿时间。
这场战斗最终以蚁后的嚎叫被迫结束。
或许是还在腹中的蚁王感知到外界的危险,在蚁后腹中猛烈挣扎,迫切地想要出来。
没有做好生产准备的蚁后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蚁巢上下被火焰包围,已有全然吞没之势,不适合蚁后生产。
在浑身上下被血浸透的与鹤野和即将分娩的蚁后之间,尼飞彼多再一次选择了蚁后。
应该说是选择了即将出生的王。
虽然它现在的样子也不好看,手臂被打折一只,身上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留下与鹤野在原地,尼飞彼多抱着蚁后离开蚁巢。
其实它的抉择很正确。
刚才的战斗与鹤野几乎耗尽全部念气,已是强弩之末,能够回击完全靠着身体本能和意志强撑。放着不管,估计连满是火光的蚁巢都爬不出去。
尼飞彼多离开后,与鹤野体力透支倒在地上。
还不能死…… .才不要死在这种鬼地方。她在心中默念着。
强撑着没有闭上眼睛,与鹤野指甲抠着发烫的土地,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全靠求生的意志吊着一口气。
没有力气就爬,稍微恢复点体力就站起来,膝盖打颤着往前走。
搀扶着墙壁,与鹤野一点点地、缓慢地、沿着留下来的逃生通道离开蚁巢。
求生意志为她残破的身体续上最后一口气,在离开蚁巢后,彻底消失殆尽。
乌云遮盖皎月,狂风围绕着周身,天空开始降下丝丝缕缕的细雨。
她沉沉倒在地上,脸贴着泥地,没有一点力气能动。
好冷、好冷。
温热的血液离开体内,晕染她身下的土地。
与鹤野最终闭上了眼睛。
等再有意识时,与鹤野被一片白光笼罩,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她不可置信看着完好无损的掌心。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身体充满了力量。
双手撑地站起身,与鹤野单手做了几个俯卧撑,呼吸无比顺畅。
她不死心地连续做了几个前空翻、后空翻,身体依旧轻盈。
但这里是哪里呢?
她明明记得她在NGL。
歪了歪头,与鹤野打量四周无果后,走进面前唯一的“门”。
门内是一个电影院。
巨大的荧幕闪烁着荧光,笼罩着空无一人的电影院座椅,画面一动不动。
与鹤野找了一个好位置坐下。
在她坐下后,原本静止不动的画面开始晃动,如水流般开始播放——
在嘹亮的啼哭中,护士抱着一个婴儿走出产房,交给等候在外的喜极而泣父亲。
那个婴儿有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她的父亲,突然咧嘴笑起来,不哭了。
下一幕,那个婴儿长成可爱的小女孩,然后她的父母当着她的面被mafia杀害了。
与鹤野恍然大悟。
将死之人在死前会看一遍人生的走马灯。
在属于她的剧院里,独自欣赏着她的落幕。
后面的画面和她记忆无差,遇到凯特、被伊尔迷骗、努力接任务还钱。
与鹤野板着手指猜测下一幕画面。
好——要到库洛洛出场啦!
下一幕确实是库洛洛。
是装成纯情无害的大学生在咖啡店见面那一幕。
但画面定格却在那一帧。
电影荧幕突然崩溃,如烟般化作粒子飘逝散去,巨大的河出现在她的眼前。
灰色的河水潺潺流淌,对岸有黑影在向这边招手,这边有人乘着船,向河对岸奔去。
与鹤野走到摆渡人面前,问能不能乘船。
她感觉自己是一颗种子,在泥土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后走向凋零。
现在她要再一次回归大地,回归到所有生灵母亲的怀抱。
船夫摇摇头,说今天已经没有船了。
与鹤野丧气地摇摇头,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河堤上。
这时,一群脸庞模糊的黑影从她身边经过,与船夫交谈后坐上向对面行驶的木船。
她认得他们,在之前意识涣散时,他们也出现围着她,鼓励她不要认输。
——那些已经逝去的英魂们。
受到无言的蛊惑,与鹤野追了上去,双脚淌过冰凉的河水,荡起涟漪。
“前辈!前辈!等等我!带我一起过去吧!”
那片黑影动了动,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她。
“你来这里太早了。”她听到有人说。
河水掀起浪,像是有意志般抗拒着她,阻流越来越大。
与鹤野摇摇头,不死心地往河水深处走去。
河底涌出成千上万的手,推着她,往身后的光亮处坠去。
…….意识回笼。
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与鹤野发现自己没有趴在泥地里,而是伏在一个宽厚温暖的肩膀上。
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看是谁,只能用尽全力将鼻子凑到对方的颈窝。
与鹤野感受着萦绕在她身边的气息,闻到了淡淡雨水的潮气、新叶的气味、和熟悉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是太阳的味道。
是库洛洛的味道。
第89章
轻轻晃了晃, 与鹤野提醒库t洛洛她已经醒了。
“我要死啦,库洛洛。”血硌住喉咙,与鹤野说话断断续续的, “把我放下来吧,背着我跑不快的。”
有一部分兵蚁没有选择为蚁后死战, 如果碰到, 被封念的库洛洛绝对应付不了它们。
“…….先别说话。”
“而且我刚才给自己下了制约哦,就算及时止血也活不了多久。”
为了让库洛洛死心,与鹤野勉强抬起手,被血浸透湿漉漉的袖口下,缭绕着榨取生命的黑色咒文。
“下了制约?真不像你的风格。”
库洛洛回眸瞥了一眼,短暂停顿后,继续背着她往前走。
“谁叫我和那个蚂蚁念量差太远了, 连我的念能力都需要下制约提升念才能发动。”
想到刚才打斗的场景,与鹤野就忍不住像一个孩子那样抱怨。
“不过我也不是很亏啦, 它也被我打得挺惨的,你们都没事就好, 极限一换多, 稳赚不赔。”
“…….”库洛洛肩膀动了动,“这个时候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
与鹤野很无辜。
每说一句话, 肺就要被疼痛牵动,喉咙生涩嘶哑,吐不出像样的话。
但是还要继续说。
不想孤独地死去,想笑着,幸福地离开。
“库洛洛。”
“怎么了?”
“你之前第一次见到我是怎么想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库洛洛有些意外。
“我对你第一印象很好, 挺喜欢你的。”思考了一下,库洛洛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看起来就很好骗。”
换做以前这么被挑衅,与鹤野肯定要敲打这颗脑袋,但是现在手无力的垂下,连揽住库洛洛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啊…… .”她小声嘀咕着,“看在我马上就要走的份上,你就夸夸我吧。”
库洛洛沉默地背着她往前走。
“好想再看一次大海啊。”她伏在库洛洛的肩膀上碎碎念。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真好。”她蓝莹莹的眼睛闪烁着泪花,像和他初见时那样笑了起来,“那先给我唱首歌吧。”
库洛洛陷入思考。
他好像不会唱歌。
在流星街能接触到的外界事物就不多,音乐对于他们来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即便是运气好翻出来的能用的录像带,也大部分是被人遗弃、生涩难懂的小语种语言。
长大之后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会欣赏音乐,但从来不会刻意学哪首曲子。
库洛洛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他能感受到背上柔软身体的生命力越来越弱。
喉结滚动,他轻轻唱起歌:“清扫战队,坚定勇敢…….”
“什么嘛,我以为你要唱很高雅的歌,没想到是动画片的主题曲。”与鹤野撇撇嘴。
“不过很好听,请继续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勉强睁开的眼睛缓缓闭上,但还是缓缓跟库洛洛哼着调子。
清扫战队,坚定勇敢~
七色战士,不畏艰难~
…… .
哼歌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融在空气中,随风飘逝。
库洛洛将与鹤野放下来,让她背靠在树干上,坐在地上。
他望向熊熊燃烧的蚁巢,在心里默默估算着位置。
预判那只蚂蚁现在可能在的方位,它能展开圆的范围,应该覆盖不到这里。
现在已经到安全的地带了。
手伸进外衣内侧,库洛洛从内袋中掏出一只瓷瓶。
马里亚纳海沟海妖的眼泪,几乎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顶级伤药(28章:库洛洛在猎协爆马后,顺手拿走了某疑难杂症猎人的成果)。
拔开瓷瓶上的木塞,库洛洛将瓶口凑到与鹤野唇边。
沾满血迹的唇染红瓶口,唇瓣冷冰冰的,对外界刺激没有一点反应。
半跪下来,库洛洛喝下伤药,含在嘴中。
感受着游丝般气息,库洛洛捧起她的脸,唇瓣相贴,舌头撬开唇齿,用嘴渡了过去。
库洛洛的手指探上人中,感受着微弱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
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
确认无恙后,他再次背起与鹤野,继续往国境线走去。
库洛洛抵达国境线时,暴雨正冲刷着大地,旅团团员在国境线等待,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沾满血污、浑身湿透的团长。
黑色伞面被雨水吹刷透亮反光,夜风勾起伞下人的衣摆,在风雨中飘扬。
除了旅团团员以外,贪婪之岛的黑人除念师、海岛上除念师的普西森,以及先出国境线的奇犽和小杰都在这里。
舔了舔嘴唇,西索迈着妖娆的猫步走向库洛洛。
“团长。”语中带着兴奋的颤音。
西索将雨伞偏到库洛洛头顶,雨水瞬间淋湿他的后背,雨滴从他的眼尾滑落。
“幕间休息要结束了~”
库洛洛面无表情越过他,走进雨中,来到除念师身边。
经过被控制的小杰和奇犽身边,饱含怒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凯特呢?”
他们的双手被反压擒住,根本动弹不得。
在一旁的奇犽疯狂给小杰使眼色,让他不要激怒库洛洛,但小杰无动于衷。
当时他们和库洛洛一起往国境线走时,与脱战的凯特相遇。
库洛洛按照约定,替与鹤野带话。
但是他坏心眼地,对凯特说出了和与鹤野原意相悖的话。
他知道这样,凯特绝对会折返回去找与鹤野。
结果确实如他所料。
最终,凯特与库洛洛再次返回NGL去找与鹤野,让小杰和奇犽先回国境线。
“谁知道,”库洛洛淡淡瞥了他一眼,把与鹤野放在地上,“估计在NGL里又遇到蚂蚁死掉了吧?”
他不关心凯特的死活,只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念能力者找回与鹤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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