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被她推到撞墙,痛得蹙眉。
陈谦梵缓缓勾唇。
而后摘了眼镜,归还,他迈步往楼上走。
“陈老师,这儿!”
“快来,就等你了!”
“老陈,想死你啦!”
陈谦梵默默地看向那个喊“老陈”的男生,分明什么都没说。
实力演绎,一个眼神上规矩。
男生卖乖:“嘿嘿,我想说的是老板。”
陈谦梵饶了他。
他没往里面坐,找了一个方便适合的位置,往下一瞧,正好将她坐的那一桌揽入视野。
温雪盈一个人在卡座,托着腮听歌,像是在等人。
肖秉文暗测测跟那男生解释:“老板最近比较介意别人说他老,谨言慎行。”
陈谦梵的听力还没那么差,但懒得理会这揶揄了,没计较。
这个位置很好,将一楼情况尽收眼底。
陆凛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猛灌几口酒,沮丧又冲动的模样,随后拎着外套很快就冲出去了。
没再过来纠缠。
陈谦梵用视线把人送出门,又扫了温雪盈的周围一圈。
一个身材长相都堪称顶级的美女坐在那儿,周围如狼似虎的眼神还真不少。
她心大,不关心。
他只能提着心帮她提防着危机四伏的环境。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八点钟方向一个,楼上还有一个。
“今天一定要把陈老师撂倒,让他招供出师母的信息。”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陈谦梵回看,脱口一句:“做梦。”
他不是不能喝。
但是今天现场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复杂一些。
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
端起一杯无趣的气泡水,陈谦梵轻滚喉结,让冰冷的果饮入腹。
“饶师姐这两天还好吧?”有人问。
“嗯。”陈谦梵稍一思索,“不要出去乱传。”
“明白!”
他们玩叫点数,陈谦梵参与了一会儿,余光里却装着人。
其实换不换饮料没太大影响,因为凡碰到这种游戏,他就没输过。
歌手在中间舞台唱了首《慢冷》,温雪盈撑着下巴看着,闪烁的灯影落在她眼中,照得她的眸光星星点点,又似有几分湿冷。
哭了?
放在膝头的指节稍稍收紧。
陈谦梵微不可察地一皱眉。
歌还没结束,温雪盈忽然注意到门口动静,赶紧擦了把脸,是有朋友过来了,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她站起来,笑意盈盈地迎过去。
好像那些伤感的,脆弱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然后,人慢慢多了起来,一桌大概坐了七八个。
看起来没什么庆生的氛围,纯粹就是酒搭子来玩两圈。
他眉心松开,听见旁边的学生喊他摇骰子。
温雪盈今天混喝了几口,在里面闷得不行,头晕难耐,就找借口提前走了。
外面冷风一吹,凉快多了。
她拍拍脸颊,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打个车吧。
还是……让陈谦梵过来?
打车的话,稍微有一点不安全。
但是让他过来。
算了,他这个点大概是真的睡了,温雪盈这么想着,点开打车软件。
“朋友生日?”忽然,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站在街边,视线往旁边一扫,熟悉的车停在脚边,打着双闪。
“……”
他、他怎么在这里?
男人凌厉冷淡的视线扫过她裸露的后背:“吃火锅?”
“……”被拆穿了,她心虚地眨着眼,不说话。
他说,“上车。”
“好嘞。”
温雪盈乖乖坐进去。
酒气熏天,让他不得不把两边窗户都降下。
陈谦梵看她醉呼呼的样子,问道:“没一个人愿意送你?”
温雪盈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鼓着腮帮子嘟囔:“狐朋狗友嘛,不负责接送服务哒。”
陈谦梵凉凉地笑一下,意味不明。
他把车开到主道,汇入车流。
温雪盈侧着身子看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盯了好一会儿,嘴角慢慢地撑起一个笑,眼若桃花,紧紧打量着他,渐渐还添了一点膜拜的意味在里面,忽然咂嘴感叹:“哎呀,找个帅男人就是好,光这么看着都觉得享受!你知道吗,那个什么新加坡总裁,还有那个那个富二代,程序员,跟你一比,我了个老天爷,就像个没进化好的猴子!”
“……”
她瞅了他一会儿,旋即眼色又变得骄傲欢欣,一脸这可是姐精心挑选的,没走错路的庆幸。
此话一出,陈谦梵百分百能断定这是醉了。
温雪盈冲着他莫名其妙地星星眼了半分钟,光是这么看着都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企图摸摸男人俊美的轮廓。
轻柔的指端落在他鼻梁上。
陈谦梵沉声:“挡视线了。”
她便懂事地把手收回,点点头:“好哒,你专心开车。”
“……好好说话。”
安静了没到一分钟:“我漂亮吗老公。”
不理解地看她一眼,他应了声:“嗯。”
她把镜子拿出来照照:“今天有个姐妹说,你这妆好看呀,有种死了男人的美。我说,我男人没死!我男人好好的呢,可笑!”
温雪盈说完了,自己给自己捧场似的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完了,发现车内氛围死寂。
她愁眉苦脸地看他:“你怎么不笑。”
又伸出手,摸摸他的嘴唇,温热的体温让她一瞬好似静电般触动,浅浅一碰就缩回。
“好严肃呀陈教授。”
陈谦梵轻轻抿唇,也试图消融掉她触过来的那点痒意,不置可否,问她:“每次都喝这么多?”
“你不喝吗?”她问。
他说:“没你爱喝。”
“我喝得不多呀,我是又菜又爱玩,容易晕而已,每次脸一红,就显得我喝得多。”
温雪盈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副驾的座位放倒。
她双手捧在小腹上,像是要睡着的姿态。
然而没睡,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外面黑色夜空。
少顷,她又浅浅地出了声:“我有时候真挺希望他去死的,可是死了,阎王爷会不会怪我把他咒死的呀?这违法吗?不会来抓我吧?”
陈谦梵没吭声,余光倾向她。
她接着说下去,轻声的,又是讥讽的:“他们俩都去死就好了,但是吧,要是真的应验了,我就没爸爸了。”
温雪盈说着,闭上了眼,眉心里尽是苦楚:“我早说了,我妈就不该遇见我爸,我常常觉得其实没我也行,没有雨祯也行,我就希望她能找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不过……男人就都那样啊。
“温哲不好,别的男人就好吗?
“我要不是为了那两百万,我觉得能寡一辈子。男人有什么用,我不需要男人。”
说着,她音色里沾一点哽咽之意。是祈求的,又是渴望的——
“陈谦梵,你可别爱上我。”
温雪盈睁开眼,重新看向他,“你要是爱上我,我就要开始担心,你下一秒会不会就不爱我了。”
她没有流泪,但喉咙里哭腔明显:“我们就这样子还挺好的对不对。”
手掌轻轻抚在他的发梢,陈谦梵没有回答,镇静地看着她,沉而缓地出了声:“不要想了,睡一会儿。”
温雪盈没应声,也没睡着。
回到家里,她在梳妆台前安静地坐着。
有点醉,没太醉。
还有精力卸妆。
摘了美瞳和假睫毛,卸妆膏被她用指尖推开在手心,亮晶晶一团膏体,温雪盈低头看着。
梳妆台是她搬过来之后,他给置办的。
很宽敞,很够用。
可她总会想,会不会占用了别人的地方呢?
陈谦梵见她坐在那儿,就没跟去,但过了会儿,他路过发现,她像被点了穴一样,动作没有分毫的进展。
他走到镜子前,一只手撑着桌角,低眸看她。
男人压下来的阴影拢着温雪盈,她这才反应过来,将乳液涂在脸上。
“你挡着我照镜子了……”温雪盈不满地拧眉,又用撒娇一样的语气说着。
陈谦梵稍稍退开一些,她照着镜子,却又停下了动作。
好像一定要在暗处,才能启动工作模式。
他在她面前蹲下,学着她的样子,将卸妆膏抹匀在自己的手心,将固体推成稍微粘稠的形状,再慢慢地用指腹擦到她的脸上。
“这么抹?”他温柔地问。
“……嗯。”
因为陈谦梵蹲着,她得低眸看他。
而他抬眼,有灯光照射,眼底好像落满碎碎的星星。
矜贵的黑色衬衫松斜了衣襟,一双幽邃的眼为她臣服。
她的眼神倒是前所未有的乖,好像在这一刻,变成一个被驯化的小动物。
独来独往的个性被短暂磨平,她偶尔也需要依赖与支撑。
他问:“知道我是谁吗?”
“陈谦梵。”她说。
“陈谦梵是谁?”
“是我老公。”温雪盈声音很小。
他笑了声,轻轻的。
温雪盈说:“你别取笑我了,我又没喝醉,我就是有点儿晕,一上头我就话多,但我真的没醉。”
陈谦梵不说话,手指小心地擦过她浅色的嘴唇。
温雪盈等他抹完嘴巴,才又开口:“我不是不喜欢你碰我,我是觉得,如果没有感情,就不要那么草率地这样那样,拉拉扯扯……
“人太随便了。
“我是说人,人类的人,所有人都太随便了,就显得我像一个异类。”
她说着,哭腔又分明了些。
陈谦梵用指关节轻轻蹭她眼角多余的乳液。
“我明白。”他说。
“你真的明白吗?”
“我都明白。”
温雪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让他停下动作。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了,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十分小孩子气的口吻,也不是什么谨慎的个性。
陈谦梵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她虽然随意,但他万事小心,要保全别人的秘密这事,说小不小。
而下一秒,温雪盈便弯下腰,她凑到他耳边,虚下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爸爸嫖.娼。”
“我前男友出轨。”
陈谦梵瞳仁浅跳,看向她的视线不由地变深了一些。
她说下去:“你知道人和人是怎么建立关系的吗?就像两根绳子,绑在一起,变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轻轻一扯就散了。”
怕他不理解似的,说到这儿,温雪盈忽然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那些复杂的绑带,和她隐隐欲现的肌肤赫然眼前。
但看系法,真如她所言,只是在末梢绑了一个蝴蝶结。
摇摇欲坠,相当危险。
各种意义上的危险。
温雪盈虽背对着他,但将脑袋扭转过来看着陈谦梵,她目光坚定,指指那个蝴蝶结:
“来,你试试看。”
“扯一下你就懂了。”
他的眼中又添一份深意。
第17章
温雪盈指着那个蝴蝶结, 企图让他能从中沉浸式地感受感情的易碎。
然而等了半分钟,他没动静。
她细眉一揪,严肃地盯住他, 一副再不听她指挥她就要闹脾气了的样子。
陈谦梵看着那几根绑带, 想到的却是别的蝴蝶结。
她高估了他的忍耐力, 他选择原谅她一时的迷糊。
他沉吟片刻, 徐徐起身, 没有接她的话茬,只低声一句:“闹够了就去洗澡。”
温雪盈鼻子出一口气, 重重的失望, “没劲!”
她一边往浴室方向走,一边自己把那个结拆开了。
陈谦梵稍稍背过身去,余光残留一片雪白的背影。
关门的声音传来, 咚一声,紧接着是她混乱的歌声: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是我鼻子犯的罪~”
她出声唱得挺随意, 然后发现浴室的混响居然还不错,便开启了自恋的美声唱功:“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池子里哗啦的水声传来,大概在洗脸。
陈谦梵出去洗手。
回来的时候歌声还在继续, 水池的水声停了。
“你身上有——”
歌声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砰”一声。
显然是撞上什么东西。
或者, 摔倒了?
“嗷!痛死了。”她哭音重重。
陈谦梵皱起眉, 往门口走:“要我帮你洗?”
没动静。
他曲指扣了扣门。
里面的声音又变得嗲兮兮:“好啊,来啊, 快来啊大王~~来抓我啊大王~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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