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不可避免的,外婆问起一个被刻意搁置挺久的问题:“什么时候办婚礼?”
陆祈臣不会忘记,她在睿白有多么避讳被发现和他的关系。
果不其然,江曼笙回答得很坚决:“外婆,我们暂时不太想办。”
至于为什么不想办?
表层原因似乎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和陆祈臣的关系。
那深层原因呢?
好像是因为对这份婚姻的不确定。
好在外婆也不催。
江曼笙实在是看不懂围棋的下法,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瞌睡。
但是是来陪陆祈臣看外婆的,想到陆祈臣的母亲已经过世,外婆出门买个糕点还险些受伤,江曼笙也不想说离开。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陆祈臣坐的莆团坐垫旁边。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位置,可以盯着陆祈臣另一只手发呆。
陆祈臣的手很笔直修长,手背上淡淡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凸起。
但是盯着盯着江曼笙的注意力就不止停在他的手了。
两人是直接从公司来的,陆祈臣还穿着西装,他本来就宽肩窄腰,平时一举一动跟个模特架子一样,现在那份凌厉气质间或被外婆家的气息隐去一些,尽管隐去的只有很少一些。
江曼笙眼前微微黑了。
模模糊糊的,她感觉到刚刚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的那只手,伸出两根手指轻捏了下她的指尖。
微凉,且有力的。
似乎是在确认她睡着了。
但是她人还昏昏沉沉着。
一旁传来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有人在动。
过了一会儿,大手停在她的薄肩上,又挪了挪,试图寻找合适的位置,结果不小心触到了她的脖颈。
江曼笙一下惊醒了。
陆祈臣微俯身,气息近在咫尺。
江曼笙赶忙要站起来,结果没站稳,又蹲了下去:“我……我有点困了。我去二楼睡一会儿吧。”
陆祈臣站起来,不再与她那样亲近:“嗯。最左面那一间。”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
明天还要上班。陆祈臣和外婆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江曼笙实在有点困了。
进了二楼陆祈臣那间房,果不其然又是一片黑灰白。
其实只想眯一会儿。
她掀开床上的黑色薄被,给自己腾出个小角落。结果人一贴上床就睡沉了。
再醒来是被陆祈臣推门进来的声音惊醒的。
江曼笙还迷迷糊糊的,盯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声音小得几不被听见:“要回去了吗?”
陆祈臣已经脱掉他的西装外套,开始解脖颈处的领带。
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时,陆祈臣正在拆腕上的手表,他目光投向床侧,只有小小一个鼓起。
还是非常不老实的。
人微斜着,脚腕不知什么时候从黑色薄被里钻了出来。
白皙而纤细。
很显眼。
陆祈臣很难不看见。
似乎也有错觉随之产生了,觉得这间房间里只属于他的气息被冲淡了很多,混进属于江曼笙的清甜气息。
无法抹除的。并不腻、也没有令人产生不悦情绪的。
他听不到江曼笙在说什么,于是又解了下领带,靠近她去听。
然后听清了:“陆祈臣。我们要回去了吗?”
陆祈臣大概是没想到已经这么晚她还准备着回去。
他问:“还要回去么?”
江曼笙眉毛轻颤了几下,声音还是那么轻,像一只蝴蝶:“回……去吧?”
陆祈臣停下手中解领带的动作:“那起来吧。”
“我们回去。”
第16章 揽了下腰
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太佩服他们外孙俩了。
夜里落了一场雨。雨势不小,闪电撕裂天空,在窗外砰砰落着,将整个世界洗出清凉的气息。
江曼笙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开了窗,冷凉空气一股脑儿钻进房间里,心情太好了。
就算昨天晚上没有睡多少觉,也觉得很有干劲。
但也有不好的点——
发现明明已经在渐渐转好的腕关节扭伤处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觉时不小心压到了。
下雨,温度又降了一点。
江曼笙穿了件很薄的白色松软毛衣,下搭黑色长裤,再外头套薄西装,木马卷长发没有扎起来,就这么散在肩侧。
突然发现已经有点长,快要到胳膊肘了。
烫过后迎着阳光有点泛黄,蓬蓬的,被江曼笙束在耳后。
又在肩上挂了个斜挎包,江曼笙才下楼。
很吊诡地发现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景象。
不同之处在于,陆祈臣今天穿的是件卡其色西装,头型做了三七分。
他依旧坐在餐桌前。
仰头看她,没有说话。
江曼笙主动走过去,方勤众递过来一杯咖啡,是一杯普通拿铁。
江曼笙:“……谢谢哦。”
方勤众大概是个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秘书,在对她有想了解的问题时先寒暄:“太太今天好漂亮,感觉只是走在路上看到心情就会变好。”
方勤众说这句话的时候,陆祈臣就那么靠着椅背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俩。
江曼笙声音低:“下次给我点红茶拿铁好不好?”
方勤众大概等的就是这句:“当然好!”
她伸手想接那杯咖啡,结果伸出的那只手腕关节有点痛,江曼笙又紧急换成另一只手。
刚刚接过,陆祈臣已经站起来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落在她身侧,她向后退一点,看向陆祈臣:“你今天不去睿白吧?”
“手?”陆祈臣提问,看来是注意到她刚刚那个动作了。
只能老实交代。
“有一点疼。”江曼笙抬手扯了下斜挎包,“可能是我昨天睡觉不老实,不小心压到了。”
9:00了。
已经不打算吃早餐了。
但再不出门她还是要迟到了。
“你昨天晚上涂药了吗?”陆祈臣继续提问。
“……昨天我太困了。”确实忘记涂了。
陆祈臣:“刚刚涂了?”
“也没有。我……我要迟到了,我晚上回来涂……”抬步就要走,却蓦地被他伸出的手揽了下腰。
只有一下,隔着薄西装和松软毛衣的。
是为了阻住她要走的步子。
却瞬间让江曼笙全身都颤栗了一下。
“过来。”陆祈臣从一旁拿过她的几管药,走到沙发旁,示意她坐过去。
江曼笙:“……我要迟到了。”
陆祈臣:“有人敢开了你吗?还是我们家缺那点全勤奖?”
“……”
江曼笙仅仅是不想迟到。
但没办法,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他跟前。
陆祈臣缓缓挤出一点药膏到她腕骨上,他动作很有耐心,而这时候方勤众已经回到餐桌前帮陆祈臣收拾东西了。
陆祈臣:“我今天不去睿白。车库里的车你可以随便开。如果需要司机让方勤众给你安排。”
江曼笙突然发现陆祈臣思维挺跳跃的。
“噢好。”
但是有点接受不了他给自己涂药。
江曼笙微微蹙眉,伸手抓了下他的手腕:“我自己来。”
静默几息。
陆祈臣将那管药膏递向她,江曼笙赶紧接过,他站了起来。
一旁,方勤众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十分钟后的跨国会议要稍微延迟一点吗?”
“车上开吧。”陆祈臣声音淡淡。
到了睿白,竟然发现自己工位上有早餐。
江曼笙挺震惊的,问了同事,同事也很震惊地看她:“我也不太确定,但好像是顶层有人送过来的。”
“……”
“顶层有你认识的人吗?”同事一脸八卦。
“没有吧……是不是看错了?”
刚想给陆祈臣发消息问,手机里就弹出一条消息。
Lu:【早餐记得吃。】
Lu:【刚刚忘记说,今天到周五我要出差,有什么事还是找陈姨或者方勤众。】
—
陆祈臣不在的几天里,江曼笙过得过于规律和寂静了。
这天是周四。照常下班,江曼笙打算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一点。
她的手再次恢复得差不多了。
江曼笙从陆祈臣的车库里提了一辆比较普通的黑色宾利,晚高峰,有点堵车。
车窗外鸣笛声不断,江曼笙却出奇地有耐心。
不是多么复杂的剪发,依旧是木马卷,只是稍微修短了一点。
剪完头发已经快要八点半了,车窗外的世界黑漆漆一片。
江曼笙将车驶离停车场,随便点了个播客听。
很意外的,竟然听到了陆祈臣这个名字。
不知是在说什么会议,江曼笙很意外,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陆祈臣向来低调。
刚想仔细听听,无人的车行道上,车前竟然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
江曼笙赶忙踩了刹车。
太过突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不小的“吱嘎”声,带着她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倾。
江曼笙错愕地抬起头。
刚刚很突然闯入车前的那个女人已经在车前倒地不起了。
四周扫视了一圈,无人无车。这是一条很寂静的小道。
江曼笙呼吸变得极为急促,是撞到了吗?
她急忙抓起手机,调出救护车的紧急拨号,一边打开车门,想下车检查女人状况。
然而,那个女人就是在江曼笙打开车门后,以极为迅捷的速度冲上来的。
这下足够江曼笙看清了,女人没有受伤。
不管是突然冲入江曼笙的车前,还是故意装作被撞倒地不起,全都是有意为之。
而那只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人,她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满面恐惧地看着衣着光鲜坐在豪车里的江曼笙。
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是恐惧呢?
江曼笙只是愣了一秒,女人目光中的愤恨已经刺痛她了,江曼笙的目光在那把小刀上顿了顿,再想将车门合上,女人已经伸手挡住:“下车!”
第17章 “遇到什么事了。”
这是世界上极为普通的一天。
有多普通呢?凌晨五点钟的时候,赵雯琪就醒过一次,她像个最平凡不过的二十一、二岁女孩一样趴在窗户上往下望,天已经微微亮了,头顶挂着鱼肚白,医院附近的主干道上零零散散驶行着几辆车,从二十六楼的病房里望下去,好小。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路旁已经有清洁工叔叔阿姨开始工作了。
赵雯琪很轻很轻地笑了笑,她笑是因为,昨天她也在同一时间看到这些清洁工叔叔阿姨了。每一天是如此的相差无几。
至少在她休学照顾住院妈妈的这一年里,基本每天都是如此。平时她在酒店打工,不打工时她就在医院陪妈妈。
但赵雯琪的这一天要比想象中要不同一些。
因为下一次醒来,她是被妈妈病床上的警报声惊醒的。
赵雯琪太害怕了,跑去叫医生时,还不小心撞掉了床头柜上的一把小刀。那是一把用来给妈妈削水果的小刀。
“哒哒”的脚步声在医院病房里来来回回,有好几回,那把小刀都被狠狠踩到,最后被踢到了墙角。
赵雯琪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捡起那把小刀,装进了口袋。
医生通知她,必须要做手术了。
赵雯琪很冷静地问:“需要多少钱?”
但赵雯琪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没有多少钱了。酒店的工资已经被她预支到下个月了,能借的人都借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
于是她去了青澜。
就是那个传说中只有最顶级富人居住的别墅区。
她在那里堵她的亲生父亲。在刚刚开始理解这个世界时,赵雯琪就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女。
赵雯琪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多久,感觉人已经蹲得昏昏沉沉了。那辆代表着亲生父亲的车牌号驶过来的时候,赵雯琪几乎是立刻跑了上去。
这是赵雯琪人生中第二次见她的亲生父亲。
而她的父亲做了什么?
他将车窗缓缓降下一些:“赵雯琪。我给你两分钟,你还站在车前面,我今天就给你收尸。”
他的态度多么明确。赵雯琪问自己?我还能怎么做?还要怎么做才能救妈妈?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驶过来一辆黑色宾利。
而赵雯琪掏出了那把小刀。
“下车!”在这一声和那把小刀的威慑下,江曼笙很小心翼翼下了车。
但她人还没做什么,眼前的女人就跟才反应过来一样,小小地“啊”了一声,慌张地丢了手里的刀,她看起来比江曼笙还要慌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曼笙很警惕,她将那把掉在地上的小刀踢得远远的:“你还好吗?”
本来是不打算管的,明明逃跑都来不及。
但那是一双跟养母一样可怜的眼睛。
“需要帮忙吗?”江曼笙问。
没有得到这句话的回复,却得到了另外一句:“姐姐,我叫赵雯琪。刚刚很抱歉,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一时间太冲动了。”
赵雯琪是一个丢进人群中立刻就再也找不到的名字。开车回到车库时,江曼笙在驾驶座坐了有十几分钟。
刚刚她看过,附近有监控。
要报警吗?
应该报警才对吧。按照沈绾一对她的教育,她早就应该报警了。
但是江曼笙却迟迟没有。
因为那样一双眼睛。
沈绾一的教育大多是有利于江曼笙的。但要怎么从这些教育中分辨出什么是她真正想要的选择呢?
如果她现在就是不想报警呢。会因为这个选择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伤害吗?
如何判断她做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呢?
就这么把“应该报警”的选择拖到了打开家门。
客厅里开着大灯,照得一室明亮温暖。陈姨在做着清洁,江曼笙想到,陆祈臣可能明天就要回来了。
她有点全身乏力了。就这么坐在玄关处的地毯上,伸手脱脚上的高跟鞋。
这是陆祈臣出差的第四天。
其间两人没有任何沟通。
一旁,陈姨似乎叫了好几声太太,大概也说了什么。但江曼笙都觉得自己没有听清楚,她只是朦朦胧胧地回了几句“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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