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你们呢?”沢田纲吉反驳道,“这大规模的攻击,应该要埋伏好一阵子。”
而他,不过刚到而已。
“也是。”白兰原本就不觉得这些人是沢田纲吉招来的,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开个玩笑,所以此刻也认真了起来,“那就是迪诺他们还被盯着……”
“轰……”
不等沢田纲吉回应,从海里向上打出的炮弹,在第一时间让两人分开。
也让沢田纲吉的表情一滞。
海下也有埋伏!
那茜的安全……
几乎是在沢田纲吉注意到这件事的下一刻,便不顾那些瞄准他的袭击,望着还在海中疾行的游艇,直直朝它飞去。
开着游艇的迪诺并未注意到他们在一个巨大的阴影上方。
从沢田纲吉的视角看去,那海下的阴影越靠越近,海面不再平静了。
沢田纲吉来不及做出任何举措,那巨大的潜艇已经跃上海面,海浪掀翻了那小小的游艇。
“茜——”
因距离还是太远,沢田纲吉只能看着游艇沉到了水中。
等沢田纲吉毫不犹豫地冲进海里的时候,并未在游艇内发现东云茜的迪诺已经浮出了水面。
他原以为东云茜已经逃出来了,可在能自由呼吸的那一刻,只看到落在不远处的巨大水花,像是有谁从空中被砸落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诺不解,可见空中只有白兰一人在战斗,海面上也没其他人,犹豫了片刻后白兰还是猛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海中。
东云茜是被外面的声响吵醒的。
空中的爆炸声,就算她在昏迷中也没法想象成是在白天燃放的烟花。
加上迷迷糊糊中,东云茜隐约听到白兰说「纲吉君来了」的话语,因担心,她还是扶着墙,忍住心底的恐惧,踉踉跄跄地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因没法站稳,在看到空中战斗的时候,她是双手紧紧拉着栏杆,瘫坐在游艇那小小后甲板上的。
也是因此,在游艇被海浪掀翻的时候,她直接被卷进了海中。
在坠进海水的那一刻,濒死的感觉是上一次死前的恐惧复刻。
东云茜瞪大了眼睛,四肢无法动弹,那本该能自由活动的双腿,也像是被无形的水泥浇住,把她往深渊拖拽。
为什么?
她本以为是上天恩赐的重生,只是让她体验相同的结局吗?
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要沉尸海底吗?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恍恍惚惚间,东云茜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而内容……是她上一次的人生。
是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以为什少出现在她人生中的沢田纲吉,出现在她所有快乐的记忆中。
当然,在那些她痛苦难过的时刻,沢田纲吉也不曾缺席,沢田纲吉总是默默陪在她的身边,就算不开口安慰,也会给予一个拥抱。
可她的脑子,却裁下了他的存在,让她误以为自己总是孤立无援,误以为总是自己一人走出了困境。
当然,不只现在的她,哪怕是记忆中的她,也在不停误会着沢田纲吉。
直到,沢田纲吉完成了曾告知她非常重要的研究,按照被她遗忘的约定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让她正视自己因病变得扭曲的内心和记忆。
那些她因童年的遭遇隐于心底的疾病,因沢田纲吉的悉心照顾,和她自己积极主动配合治疗的意愿,痊愈了。
哪怕她以为两人之间隔着各自好友的死亡,可能永远无法互相原谅。
结果却是,他们互相安慰,并因长久的陪伴没让两人之间的隔阂变得更深,反而成了无法分离的存在。
就连她的死亡。
她以为因她是彭格列十代目夫人才被盯上的绑架,也并非真因沢田纲吉。
可因那时的她已经不再执着于复兴东云组,退下组长的身份。
她把东云组交给了她收养的孩子,又让那孩子拜东城会的会长桐生一马做义父,连整个东云组也暂时依附在东城会之下,就不再管道上的事情了。
那时的她剩下的身份就是沢田纲吉的妻子了。
那些人是为了报复东云家的人,才绑架她的。
那些人原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她。
他们的至亲死在了她父亲的手上,所以死也不让她死个痛快,要在精神和肉体上折磨她。
所以,那时的她真的被沢田纲吉抛弃了吗?
那些人真的向沢田纲吉提出要求了吗?
她只是听绑匪说沢田纲吉拒绝了他们,并不知道过程,若事情是真的,他们不该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吗?
此时再想起这些事,东云茜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可惜,落在海中的东云茜望着上升的气泡,和折射进海中的光晕,无法继续思考下去,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不可以……
不可以!
她不可以死在这里!
她不要再这样死去!
她还有话要告诉自己的丈夫!
记忆复苏后,从心底生出的求生欲让东云茜向上伸出了自己的手,试图触碰那遥远的光。
几乎是她所有力气耗尽的那一秒,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了住。
那只手穿越了生死的门。
那只手穿透了时空的枷锁。
紧紧地、紧紧地拉住了她。
紧接着,她没再继续下沉,被拉到了一个怀抱之中。
紧贴着一起的唇,渡了一口气来,让她不至于此刻就窒息。
那抓住她的人,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到了海面上。
在她大口喘气的时候,那人又紧紧抱住了她,东云茜还能听到响在耳边的呜咽声。
“赶上了……这一回我赶上了。”
东云茜因为沢田纲吉的话瞳孔地震。
“我说过的,我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东云茜咬住了下唇。
重生到现在,沢田纲吉身上的种种怪异,此刻都有了答案。
这个她重生归来就觉得不对劲的沢田纲吉,并非平行世界的沢田纲吉,而是那个总是被她忘了有多好的丈夫。
“阿纲。”
瞬间盈满胸腔的情绪让她回抱住了他,并柔声念着他的名字。
“对不起,明明说过不会再忘的。”东云茜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阿纲,对不起……”
东云茜的话让紧紧抱着她的沢田纲吉动作一僵。
各种情绪从眼中闪过,心里的刺痛迅速蔓延至全身。
除去把东云茜抱得更紧之外,他一言不发。
沢田纲吉已经发现了,留有「过去」记忆的人,都是死在「过去」的人。
山本武如此,上杉翔太亦是如此。
沢田纲吉本是想试探过太宰治,再推测他们有关过去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复苏。
是按照死亡顺序,还是被特定的情境刺激后。
可不等他回日本试探太宰治,在他怀中的东云茜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已经预想过这件事了,也默认它一定会发生的。
只是……
他原本是想让她快乐一些更快乐一些,至少得在被幸福完全包裹,让他也弥补那些遗憾之后……
等到在那时候,哪怕东云茜想起一切,也不会觉得难过或是揪心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
明明他还能做得更好,明明能让他的茜体验到曾经想象过的学生时代。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沢田纲吉咬着下唇,声音发哑。
第79章
“轰——”
不等两人多说其他,一枚水雷在他们的身侧炸开。
若不是沢田纲吉及时抱着东云茜跃出了水面,又借着火炎的力量悬停在空中,他们很大概率会变成一朵在海中绽放的血色之花。
这些人是准备下死手的,他们没给两人任何喘息的时间,后续攻击接踵而至,稍不留神便可能置人于死地,是一点余地没留。
可他们要攻击的人是沢田纲吉,从这位年轻首领的角度看去,这些攻击就没那么恐怖了。
若是只有沢田纲吉一人,他能躲避得相当轻松,还能迅速揪出藏起的狙|击手。
可因还抱着东云茜,他的动作多少迟缓了些,有着能被人抓到的漏洞。
东云茜可没想着当累赘,在意识到沢田纲吉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才被流弹擦伤的时候,她取出才到手不久,应沢田纲吉的要求随身携带的橙红色兵器匣。
虽然沢田纲吉还未教她如何使用,但东云茜上一世见过类似的东西,也曾成功点燃体内的力量。
虽是第一次尝试,东云茜成功注入了大空火炎。
随着一声啼鸣,一只由火焰组成的鸟儿出现在空中。
她在东云茜下达命令之前,张开了巨大的羽翼,把东云茜和沢田纲吉环了住。
几乎就在下一秒,没有死角的攻击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在那连续不断地轰天巨响中,菲尼克斯环成的火球逐渐燃成了灰烬。
在那漂亮的巨尾也彻底烧完的时候,燃烧产生的白烟全部消散,旁人也能看清空中的景象了。
半空之中,沢田纲吉横抱着因为力量用尽陷入昏迷的东云茜,在东云茜的手里还捧着一颗红色的蛋。
每当不死鸟菲尼克斯遭受一次致命的攻击,便会燃烧成灰烬重生,变成一个需要时间才能破壳而出的鸟蛋。
菲尼克斯会在此刻变成蛋,足以说明刚刚的情况是多危险。
若不是菲尼克斯,那一波攻击,沢田纲吉和东云茜不死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费雷德·戴维。”
望着鸟蛋的沢田纲吉蹙了下眉头,突然大喊出了一个名字。
“或者说,总警督戴维。”沢田纲吉又喊了一声,“我们聊聊吧。”
「费雷德·戴维」是「伯特伦旅馆」首领的名字,「总警督」是底下人对他的称呼。
按理说这名字除去「伯特伦旅馆」和「钟塔侍从」部分成员知晓外,旁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沢田纲吉也是上一世的时候偶然得知。
就算上一世,「伯特伦旅馆」针对的只有他和白兰,不会把无关的人牵扯进其中。
因他们做事相当有分寸,沢田纲吉才想着把他们放一放。
可这一次……
他们如此激进,和沢田纲吉记忆中完全不同,定是有其他的缘故。
东云茜已经想起了一切,沢田纲吉不想再给她带去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或是让她再陷入什么危险之中。
这些种种,可以解决的,都尽早了结吧。
在沢田纲吉第二次念出戴维这个名字的时候,本如暴风骤雨的攻击突然停下,那从海底上来的巨大潜水艇也打开了一个入口,像是在邀请沢田纲吉进去详谈。
昏迷中的东云茜做的梦是混乱的。
那些由过往记忆拼凑出的梦境,反复重叠,织成了一张巨网,她险些无法挣脱。
她先是梦到年幼的自己被只穿着裤衩的少年纲吉救下,为了不让恶犬咬到她,少年纲吉把她抱到了高高的围墙上,自己却站在下方和恶犬对峙。
随后,他又转身让她跳下来,说自己会接住她。
可当她真要跃下去的时候,少年纲吉却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本该赤|裸着上半身的他,穿着整齐的西装,她与地面的距离也被拉长。
接住从燃烧高楼跃下她的是三十岁的沢田纲吉。
相隔十六年的两件事,在画面叠加在了一起,不变的是站在下方准备接住她的沢田纲吉。
不管是少年还是青年的他,都对她说——
『不要怕,我在这。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
而她,不管是初次相见,还是被他的冷漠伤透了心,都在听到这句话后义无反顾地跃了下去。
之后,她又看到了自己教沢田纲吉下棋的画面。
在东云家的湖心亭里,从樱花纷飞的春天到银装素裹的冬天,从烈阳高照的午后到大雨滂沱的傍晚,他们都在对弈。
是她答应教沢田纲吉下棋的。
原本只要把她教会就可以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教学持续了很久很久。
因沢田纲吉是新手,所以次次执黑,东云茜先是让子,后是不让子但不算贴目。
在数年的教学中,沢田纲吉的棋力虽比不上高段位的棋手,却足以和初段的棋手过招了,而他学习的一直是东云茜的棋路,甚至比东云茜自己还了解她的下法,一度让东云茜觉得自己教出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在后来的对弈时光里,常常是东云茜盯着棋盘,而沢田纲吉盯着她。
就算偶尔对上了目光,沢田纲吉也不躲不避,反而冲着她微笑。
『等我能赢过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沢田纲吉在投子认输的时候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虽不觉得半路出家的沢田纲吉能赢过自己,东云茜却未给出肯定的回复。
所以在某次算上了贴目,沢田纲吉还是赢了她,并提出了让她把他当真正的丈夫时,东云茜选择沉默。
其实那时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
沢田纲吉实验室的项目也结束了,并像她年少时想象的一样,日日陪在她的身边,把她捧在手上放在心尖上宠爱。
长长的思考后,东云茜给出的回答是:『我再试试。 』
因为曾经把他当过真正的丈夫,所以这一回是再试试。
在之后的记忆,全是美好的。
沢田纲吉不仅不介意她收养了上杉翔太的孩子,陪她办了所有的手续,只在更改姓氏的时候皱了下眉。
毕竟这事要从她手上接管东云家的孩子,还是姓『东云』比较好。
再之后,她看到自己出现在葬礼上。
她看到自己拿着百合等着献花,在她把花放在墓前的时候,墓碑上的名字不停变化,一会是太宰治、一会是山本武,之后又变成了她的父亲。
连场景和天气都在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站在她身侧的人,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没出声安慰她,只用手掌用力捏着她的肩头,像是在说——我在这里。
大概是从太宰治的葬礼上离开后,她突然想通了。
她是愿意和沢田纲吉一起生活的,也是想和沢田纲吉一起生活的。
向幸福妥协的她,之后过得是真的很幸福,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沢田纲吉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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