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声谷忍不住凑近她的轮廓,蓦然吻上她的唇角,手臂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渐渐用力 。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他的唇只是摩挲在她唇畔,并未深入,像静静淌着的河流,引她踏入其中。
良久,方思阮的手慢慢触碰上他的后背,默默回抱他。
房门忽地被推开,一个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他大声道:“大夫,就在这里。”
方思阮仓促地推开莫声谷。
莫声谷猝不及防,他本就内力流失严重,受她这一推,一时没反应过来,额头磕在了床架上,闷哼一声。
方思阮又伸手去扶他,一边向门口望去,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男人呆立在了门口,他的肩上挂着个药箱,满脸惊讶,原本抬起的右脚一时不知该不该迈进屋,停在了半空中。
竟是殷梨亭。
原来她先前不是错觉,昏迷前见到的男人真的是殷梨亭。
“殷六侠。”
“呼呼......我都这把老身子骨了,唉,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哎呦......到了?就是这间房间?”
殷梨亭的身后又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
他倏然回过神,右脚踏下,走了进来,然后迅速合上门,锁上,把那老大夫关在了门外。
一步步走上前,殷梨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场景,方师妹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好转,脸色恢复了红润,七弟却脱下了外袍,只着贴身的亵衣,他方才推门之时,七弟还紧紧抱着方师妹。
他一时间惊疑不定,看了眼方思阮,最终将目光转到了正捂着额头的莫声谷身上,道:“七弟,你......刚才做了什么?”
方思阮瞥了莫声谷一眼,抢在他开口前解释道:“我先前寒毒入体,莫七侠用九阳功为我疗伤,才脱了外袍。都是形势所逼.......”
殷梨亭的语气仍有淡淡的怀疑:“哦?”
恰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那个老大夫的声音在门口不满道:“究竟怎么回事?刚才一路使劲催我,好不容易到了又把我关在门外,究竟还要不要我来看病了啊?”
殷梨亭暂时按捺下那份怀疑,轻声道:“七弟,你还不赶紧穿上外袍,大夫还在门外等着。”
莫声谷一愣,连忙起身,穿衣,系上腰带。待他将自己整理好之后,殷梨亭才又打开门,请大夫进来。
老大夫在门外等久了,神色有些不满,进来后径直走到床边的凳子旁,撩了下袍子后施施然坐下,瞥了一眼殷梨亭,见他站在床边呆呆的没有反应,清了清嗓子,向他伸出手。
殷梨亭一愣,立刻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他掌心中。
老大夫讶然地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我的药箱......”
殷梨亭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面中,此时在恍然大悟,赶紧将药箱递了过去。老大夫年迈体弱,背着个药箱,走得更慢了,他索性就替他背了药箱。
老大夫对着方思阮这个病患时,脸色好了不少,温言让她伸出手腕,细细为她把脉。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这位姑娘脉象虚弱无力,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莫声谷担忧方思阮的身体,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大夫闻言斜睨向他,淡淡道:“要不你来?”
莫声谷面色一滞,闭上了嘴。
“这位小兄弟,我光看脸色,你可比这位姑娘更需要我的诊治。”
老大夫又道,
“这位姑娘体力有股阴毒之力游走在筋脉之间,难以根治。要完全祛除这寒毒,须以至阳化至阴,我还办不到。不过,我看你目前的脸色,应该是已经找到了抑制的办法。这一次寒毒发作到底是大伤元气,我为你开个药方,补补元气即可。”
老大夫为她开了药后,殷梨亭与莫声谷一同送他出客栈。在门口拜别后,殷梨亭盯着莫声谷,欲言又止:“七弟,你......”
莫声谷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问道:“六哥,怎么了?”
殷梨亭微侧过头,避开他的眼睛,一直唉声叹气,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吞吞吐吐道:“你......行事怎么可以如此的......如此的......轻浮!”
“轻浮”这一词一出让莫声谷一呆,他一时难以辩解,喃喃道:“这这......”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一点。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与思阮之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只不过中间分开了段时间罢了,再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脱个外袍为她疗伤又算得了什么?
可对于六哥来说,自己和思阮却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他就在她面前脱去外袍,与她身体相贴,哪怕是为了替她疗伤,也属实越了界。
他刚才一心扑在思阮的伤上,那顾得上这一点。
难怪六哥的神情一直这么奇怪了。
偏偏他又无法开口解释。他总不好说先前就和思阮认识了。到时候六哥再问起他们相识的原因。他又该如何作答。若是将她明教教主的身份透露出来就惹出大祸了。
殷梨亭叹了口气,又道:“还好方师妹没有怪罪你毁了她的清誉,不然……唉……你啊……”
方师妹,方师妹......
莫声谷总觉得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些熟悉,忍不住皱眉细想。半晌,他忽然回过神,霎时如遭雷击,峨眉方师妹不就是当初差点和六哥订下婚约的那位姑娘吗?
那时,师父替他前去峨眉提亲,灭绝师太虽未直接应下,只说需等方师妹回峨眉后再行打算,但透露出颇为满意这桩婚事的意思。
这桩婚事有十之八九的几率能成。
六哥得知消息后喜不自禁,他脸皮薄,极容易害羞脸红。当年,几个师兄就在一旁打趣他,他也跟着揶揄他。
思阮……
她怎么偏偏会是那位峨眉的方师妹?
第35章 光明顶(35)
“七弟,我去给方师妹抓药。她身体未好透,你留在客栈多看顾她一些。”
殷梨亭没有听到莫声谷回复,回过头去看他,见他眉头紧皱,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好似有什么心事。他不明所以,又唤了他几声,
“七弟,七弟。”
莫声谷回过神来,只是再看向殷梨亭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六哥,你......”
殷梨亭好奇地看他,问道:“怎么了?”
六哥,你如今对方师妹是何种看法?
这一句在他舌尖翻涌了很久,终究是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
莫声谷不禁想道:时隔十年,若是六哥如今对思阮已无相思之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若是六哥还对她念念不忘呢?纵使他不愿去想这个可能性,但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六哥见到思阮受伤是如此的紧张。
莫声谷下意识地在心中质问自己:莫声谷啊莫声谷,难道你又能够放得下吗?若是六哥仍旧在意思阮,你难道做得到拱手相让吗?若是做不到,那这一问,又有何意义?
他品出了些许苦涩的滋味,眨了下眼,看向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殷梨亭,很快恢复神色,回道:“好。”
得了他的回复,殷梨亭放下心来,外出抓药。他的房间被方思阮占了,离开前,他又跟掌柜另要了间房间,最后不忘关照莫声谷道:“对了,方师妹的马已经牵到客栈的马厩去了。她若问起,你让她不用担忧。”
莫声谷满腹心事地回到房中,甫一推开门,他下意识地看向方思阮,恰在此时,她靠在床边也向他望过来,目光一碰,他便如触电般闪回了目光。
方思阮神色微凝,原本心中涌出的情潮瞬间冷却下来,心中冷哼一声,莫声谷,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莫声谷心里存着心事,浑然不觉方思阮对他的态度又冷淡了下来,连晚饭时,他也颇有些食不知味。饭桌上一片安静,只有夹菜咀嚼声。
殷梨亭没察觉出这涌动的暗流,只以为两人不熟悉导致的,更何况,先前七弟举止轻浮,方师妹反应过来后对他有些气恼,也实属正常。
殷梨亭有意活跃气氛,打破沉默,开口道:“方师妹,你无事就好,这十年里峨眉寻你寻得很苦。”
莫声谷闻言忍不住偷偷看向方思阮,竖起了耳朵,他对她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方思阮停下筷子,道:“殷六侠,我如今已不能再算作峨眉弟子。这中间发生了些事,短短几语也难以说清楚。”
殷梨亭当即明了,不再提起峨眉,只是聊起其他趣事。他们二人言语颇为投契,莫声谷见自己插不上嘴,只能时不时抬头觑她一眼。
方思阮始终不为所动,这时,他也品出一点了,思阮这是生他气了,但他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处做错了,惶惑纳闷不已,只能胡乱地一口一口吞着饭。
饭后,方思阮去到马厩看寒星。寒星原本萎靡不振地立在马厩中,看见她来了,立马打起了精神,轻甩马尾。
她正抚摸上寒星柔顺的鬃毛,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思阮。”
方思阮回过头就看到莫声谷不知何时偷偷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路跟了过来。她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掠过,就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摸着寒星微笑不语。
莫声谷见她如此心里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往她脸上望去,轻声开口:“你身体还未好透,怎么出来吹风?”
方思阮依旧没有答话。
莫声谷也不顾了,索性将自己纠结的心事一一告知她。
“哦――”
方思阮拉长了音调,她这时方知有那么一出事情,她下山后就没有再回过峨眉,自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和殷梨亭成为夫妇。她又看了莫声谷一眼,难怪他先前有这样的反应,仍有些气恼,冷冷一笑,
“怎么了?你是不是顾忌师兄弟情谊,要将我让出去?”
“怎么会?”
莫声谷低声下气,见方思阮神情有所软化,偷偷攥住她的手,从寒星头上移到了自己的心口,
“我来找你正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我实在无法再向六哥瞒下去了,但怎么也要得到你的同意......”
方思阮视线望向了远处,又低头看了眼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缓缓抽出手掌,忽而朝他一笑:“我看你得立马就向你师兄去解释了!”
莫声谷闻言一怔,瞧见她别有深意的眼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殷梨亭正从二楼窗口看向此处,夜色沉沉中,他的眸光深沉,对上眼的那一刻,莫声谷心一突。
方思阮没有再理会莫声谷,他和殷梨亭之间是师兄弟,由他前去解释最为合适,自己就不掺和在其中了,不顾愣在原地的莫声谷,准备回房。
莫声谷上了楼敲响了殷梨亭的房门,得了允许后,推门而入。
殷梨亭坐在桌边,似乎早已预料他会前来,未等莫声谷开口,他就先开口打断了他。
他并未点破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只问了莫声谷一句:“七弟,你和那位阔真姑娘可是断干净了?”
莫声谷唇瓣微动,他的声音干燥,正准备把一切全盘托出:“六哥,我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
其实,方师妹就是阔真......
“七婶!”
走廊处传来一声孩童充满稚气的叫喊,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打斗声,打断了他们欲展开的对话。
――是无忌侄儿的声音。
两人突然神色大变,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拿起剑夺门而出。他们奔至房门外时,方思阮已和鹿杖客、鹤笔翁在走廊上打了起来。
张无忌被鹤笔翁夹在腋下,随着他在空中忽上忽下,脑袋晕晕乎乎的,肋间更是被勒得疼痛不已。
他先前看到方思阮时已是惊喜万分,后来又见到六叔和七叔从隔壁房中奔出,更是忍不住开口喊道:“六......”
他刚喊出个“六”字,就被灌了一肚子的风。
走廊狭窄,功夫施展不开来,玄冥二老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鹤笔翁嫌他吵闹,刚站定就打了他一个嘴巴。
张无忌他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一片通红。
刚才过的那几招,鹤笔翁已察觉出眼前女子不是泛泛之辈,但是他和师兄以二对一,也不是没有胜算。可如今武当派殷梨亭和莫声谷出手相助,那就棘手了。
尤其是他们手中还有个不断挣扎的孩子,他年龄已有十岁,力气颇大。这时这个孩子便如同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五人混打在一起。
方思阮也不是敌不过玄冥二老,只是先前寒毒发作,到底有些影响,应对起来有些吃力。得了莫声谷与殷梨亭相助,当即形势逆转。
她一人对付鹿杖客,莫声谷和殷梨亭二人则对上了鹤笔翁。
莫声谷这十年间在武当苦练剑术,在剑法上愈发精益。他使出一招“百鸟朝凤”,一柄长剑上显出了诸多变化,剑尖微颤,虚虚实实地罩住他的下盘,令他无法脱困。
鹤笔翁武功高强,若是平常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眼下受到胳膊下孩子的制约,无法彻底施展开武功,灵机一动,用手下的张无忌去挡剑,认定他们不会对张无忌下手。
却没料到,莫声谷本就是虚晃一招。殷梨亭与他自幼一起练武长大,师兄弟之间配合默契,趁机使出一招“燕子抄水”,剑身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圈,朝鹤笔翁肋下刺去。
鹤笔翁躲避不及,被他刺中。
张无忌见状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鹤笔翁的虎口处,竟活生生咬下一小块肉来。
鹤笔翁疼得惨叫一声,将他甩了出去。
殷梨亭纵身在空中接过张无忌。
鹿杖客与方思阮缠斗多时,一直不分上下,知晓遇上了刺头,多打无益,见三人此时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小孩身上,抓住这一破绽,按上鹤笔翁的肩,匆匆道:“师弟,走。”
鹤笔翁眼睛一转,捂住受伤的手,恨恨地随他离去。
“七哥。”
方思阮余光见到二人往外奔去,当即提醒莫声谷,二人向外追去。
殷梨亭本欲上前帮忙,但他手里抱着无忌,需要照顾他,于是停下脚步。
原本躲在柜台下抱头瑟瑟发抖的掌柜见到打斗结束,才敢钻了出来。桌椅都在打斗中遭了殃,殷梨亭赔偿了他的损失之后,抱着张无忌回到房中,问起他被这二人抓走的起因经过。
张无忌一一回答,最后有些担忧地问道:“六叔,七叔和七婶不会有事吧?”
殷梨亭神色一变,霍然抓住张无忌的手臂,失声问道:“无忌,你方才喊她什么?”
原本在走廊上的那一声“七婶”,他只当作无忌惊慌之下的一时失言,但无忌此刻竟再称方师妹为“七婶”,他就再也无法当作巧合了。大惊之下,他一时失了分寸,没有把握住力道。
张无忌吃痛,不理解殷梨亭为何会如此大的反应,也不知他口中的“她”值得究竟是谁,于是重复了一遍:“七叔七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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