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两剑相击。
白衣人率先收回了剑,抽了个板凳在他们一桌坐下,朗声道:“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白玉堂,你怎么会来到陈州?”
白玉堂扬眉一笑,开玩笑道:“怎么?就许你展昭来这里,我就不可以来陈州了?”而后他转过头又向旁边的包拯打了个招呼,“包大人。”
包拯微微一笑。
店家本是惊慌失措,但见二人明显是熟识,放下心来,继续去煮馄饨。
等待馄饨端上来之际,白玉堂见展昭胸前衣襟露出一个,手一探。
展昭一时防备不及,被他夺取方思阮画下的段逍遥画像。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也就任他去看。
白玉堂展纸望去。
“咦?”白玉堂俊秀如玉的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展昭察觉不对,立刻问:“你认识画上人?”
包拯目光落在画上,展昭先前和他说过段夫人托他寻找段逍遥的事,心中有了揣测,问道:“这就是那位段夫人的夫君?”
展昭微微颔首。
白玉堂眼中露出更加疑惑的神色,点头之后却又摇头,最终缓缓道:“认识也称不上,只能说是在大理有过一面之缘。但听你刚才说的,我却是不敢肯定了。我是万万不敢相信那位逍遥子居然会娶亲。”
展昭微微一怔,疑惑地问:“逍遥子?”
话音刚落,就在此时突生异变,朔朔衣袍声破风划过,一只雪白如玉的手倏然一把将画纸夺过。
那男子白衣翩然,身长如玉,他夺过画纸后纵身一跃,身轻如燕地落在屋顶,身形缥缈,轻功卓绝,平生未见。
这里动静颇大,引得百姓四散奔离。
展昭脸色一凛,当下站起身来,将包拯护在身后。
那男子看罢画,移下画纸,露出原本遮挡住的脸,满面寒霜地问:“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夫人?”
只见他丰神隽上,琼姿皎皎,面容与画中人一模一样。
施粥的人却是认得他的,当即指着屋顶大喊道:“乡亲们,这就是给钱施粥的段公子。”
本来被这场面惊吓得四处逃跑的人们登时止住了脚步,不约而同跑到那屋旁,伏在地上,涕泪四流,道谢声不绝于耳。
……
傍晚时分,展昭敲响了房门。
方思阮甫一开门,就见展昭在门口深深凝望着她,神色复杂,终是垂下眼避开,道:“段夫人,我今日在市集上见到了段公子。”
方思阮瞬间瞪圆了杏眼,心里纳闷不已。
今天白天一整天,张龙赵虎都在旁边守卫她,她根本抽不出空易容出门。他见到的段逍遥又会是何人?
第76章 逗猫日常(11)
疑问盘旋在心间,百思不得其解。
方思阮不禁垂头凝思,那人能够易容成她模样的,必定是见过她的人,她早些年行走江湖,为求一败,挑战尽江湖各大门派高手,见过她的人不知几何。
可从这些人里头去找,犹如大海捞针。
但世界之大,无奇莫有。若是真有人与之相貌相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逍遥子”的相貌本就是她凭空虚造而来,若是恰巧世间真有一人长成这个模样。那说到底,却是她盗取了他的相貌了。
展昭静静地望着方思阮,但见她听到段逍遥的消息之后扶着门框,眼睫震颤如蝶翼,心中振动也大抵如是。
方思阮仍旧暗自思忖,不过有一点倒是颇为奇怪。展昭一向称呼她为“方姑娘”,这会儿却是该称她作“段夫人”了。
这两个称呼可是千差万别,不过是一个白天而已,他的心境就有此变化。这个“段逍遥”究竟是何人,能让他前后变化如此之大。
她心中忽有所感,抬眼向展昭脸上望去,四目相对,皆是一怔。片刻后,他缓缓收回了目光。
方思阮望着他问道:“展大哥,你将玉佩交给他了吗?”
展昭英挺的面容苍白,但还是对她微微一笑:“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玉佩已经交给他了。”
方思阮问道:“他可有说些什么吗?”
展昭脸上的笑意倏然消散,半晌,怅怅叹息了口气:“他说很想见你。”
方思阮微微一怔,又追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展昭眨了眨眼,道:“他……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他现在有要事在身,要你保重身体,过后一定会来找你的,而后就离开了。”
展昭在骗她。
方思阮知道“段逍遥”的原话定然没有这般温情款款,展昭润色了不少,其中大概也只有会来见她是真。
如果她猜测的不错,“段逍遥”必然会在今夜过来。
夜清月明,素晖辉洒下来,世间被一片朦胧清艳的月光笼罩着。
万籁俱寂,只余夜风疏疏。
只听门口传来一声“扑通”,有人倒地。紧接着,又是“嘎吱”一声,一个白衣男人推门而入。
一个青衣少女茕茕立于房间,听见推门声,翘然回首,露出一张娇艳绝伦的面容,乌发云鬓,肌肤欺雪赛霜,融融烛光中,眼含秋水向他凝望而来,神情却是清冷如霜。
二人对视良久,方思阮注视着白衣人突然冷冷道:“你还过来做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她只当做确实另有“段逍遥”这个人,而自己则是他的妻子,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段逍遥”在门口微微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初,踏了进来,表情古怪极了,却平静地开口道:“夫人?”
方思阮听到这个称呼,神色似有动摇,但语气依旧冰冷,“段郎,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段逍遥”进房后只是走到了她身畔,细细端视着她的面容,忽然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方思阮只感觉一道内力涌入体内。她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借机查看,那道内力在她四肢百骸间一个流转后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你这是怎么了?”方思阮望着他,凑近打量了这个“段逍遥”几眼,倏尔嫣然一笑,她已经知道眼前人是谁了。
她这一笑瞬间鲜活生动起来了,容色比月光更加夺人摄魄。
“段逍遥”只觉眼前一亮,顿生满室盈辉之感。她一边为她容色所惊艳不已,一边惊疑不定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地想:情爱之事向来说不准的,即便是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终究是难以脱离情爱之苦,又何况是她自己呢?
只要想起师兄和师姐两人在缥缈峰上亲密无双的模样,她就不由黯然神伤。
看不惯索性就不看了,她一时负气下了飘渺峰,一路向南行,到了陈州。
不料刚进城就听到了有人提起师父逍遥子的名号,当即屏息听了下去,又听见他们说什么“夫人”什么的,当即大惊,忍不住夺走了那张画纸。
一看之下更是惊诧难忍,画上之人正是师父逍遥子。
只是画像还不足以令她相信这件事情,她还只是半信半疑当中,但后来那么多老百姓向她跪谢,她也就不得不信了。
师父云游在外已久,他们师兄妹三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却没有想到竟会在此地出现,更没有想到他这些年竟然在外娶了个妻子。
自从下山之后,一路上,李秋水杀了好几个觊觎她美貌上来调戏的登徒子,到后来也是烦了,索性易容成了师父的模样。因此,先前也就被其他人当作了“段逍遥”。
李秋水就以“段逍遥”的身份,三言两语将师娘落脚的客栈地址套了过来,想要前去拜见师父逍遥子。
“秋水。”
忽然间一个声音钻入李秋水耳里,分明是师父逍遥子的声音,这“传音搜魂大法”只有身负逍遥派内力的人才能听见,身前的少女浑然不觉,依旧担忧地望着她。
李秋水当即仰头四顾,整间卧房就只有她和眼前少女两个人,也施功传声道:“师父,你在哪里?”
那声音又道:“我就在你们身边。”
李秋水心中有很多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师父,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师娘?你又为何......”
“我练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正逢三十年返老还童之际,不便在她面前现身,但一直护在她周围。你师娘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担心吓到她,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隐身在旁,你不要拆穿此事。”
“段郎,段郎,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秋水回过神来,就见那少女搀扶着自己的右臂面露担忧的神色,她望着自己的这个小师娘比自己只小不大,不由叫苦连天,师父倒把这个难题留给自己了。
客栈底楼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对坐而饮。
白玉堂道:“你今天很不对劲。”
展昭噤声一瞬,又仰头饮下一杯酒。
白玉堂冷冷觑了他半晌,“砰”的一声放下了酒杯,忽然道:“有时候我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朝廷里的人,说话做事总是弯弯绕绕的,一点也不干脆。你想知道那个逍遥子的消息?”
展昭叹息一声,终是承认。
白玉堂道:“我当初跟随我师父学武时见过他一面,但却给我留下的极深的印象。那年,我才七、八岁,他冬日踏雪而来,先是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一番,而后就要求与我师父一战。他那时在江湖上已颇有名气,连胜好几个武功高强的高手。
我师父见他俊雅非凡,起了爱才之心,有意让他几招,但被他拒绝。我当时只觉得他心高气傲,不料我师父最后只过了五六招就败在他手下。他点到即止,从不伤人性命。
逍遥子当年也才二十岁出头,一时间风头无限。武林中人人自危,年轻气盛一点的少侠只盼着与他一战,哪怕是在他手下多过上几招,也足已在江湖成名立足。有威望的一些门派却是闭门谢客,担忧他寻上门来,生怕丢了自家门派的招牌!”
白玉堂的是师父名叫夏玉琦,人称西洋剑客,擅长剑术和机关术,是位世人高人,能让他六招之内就败下的人岂非寻常之人。但这般人物,怎么这些年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展昭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白玉堂解释道:“后来据说逍遥子远走塞外,再也没有露面过,因此渐渐也就没有提起他了。我师父自那以后一直隐居在外,潜心钻研剑术,只盼将来再能与他有上一战。”
若方姑娘的夫君真是那位逍遥子,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落于安乐侯庞昱手中,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展昭不禁蹙眉思索。
嗤的一声响划破静寂的夜空,展昭和白玉堂皆是一惊,探身向窗外望去,但见漆黑的夜空当中升起一团苍白色的烟雾,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街头传来,八个带刀侍卫正在一家家搜查着什么,看他们的衣着并非州府里的侍卫,而是安乐侯庞昱的贴身侍从。
搜索无果,侍卫们向他们落脚的客栈走了过来。此时夜已深,客栈早已关张,他们并未敲门,甚是粗鲁地在木门上踹上了好几脚,粗声叫嚷着:“赶紧来开门!”
掌柜掀布而出,急匆匆地前去开门。刚拿开门板,领头侍卫就推门而入,连带着将他推到一边吗,环视一周,看到角落里脸色微沉的展昭和白玉堂之时,微微一顿后又道:“今日安乐侯府中出现一伙盗贼,不仅偷走了府中的金银,还掠走他新纳的小妾,你这家客栈最近可有什么陌生人出入?”
说着,他身后的另一个侍卫将一副画卷举至他的面前,问道:“画中女子你可曾见过?”
掌柜凝神看去,微微一愣过后:“我没见过。”
领头侍卫向挥挥手,身后七人立刻咣咣咣地往楼上搜去。
展昭欲起身却被身旁白玉堂拦住。
不多时,楼上响起一阵喧闹声,唰唰唰拔刀声混杂着惊呼声,有一侍卫大声道:“大人,夫人在这里!”
底楼的领头侍卫阴恻恻地横了掌柜一眼,踏步上楼,刚达到楼梯中间平台时,只听一道冷哼“好大的官架子。”
喀剌剌几声,刚才那上楼搜查的七个侍卫滴溜溜从二楼滚下,滚至了他的脚边,皆双臂软软下垂,不住地翻身哀嚎。
第77章 逗猫日常(12)
领头侍卫大惊失色,右手按在了腰间佩刀上,下意识地朝二楼道口望去,那处昏暗幽深,不见人影。
就在七人滚落的那一刻,原本二楼的喧嚣吵嚷竟戛然而止,此时更是一片寂静。他愈发不安起来,脚边七人仍旧不停地痛呼哀嚎。
忽然间,一丝冰凉滑腻触觉的贴上他的脚踝,他脚猛地一缩,又向下望去,原来是七人中的一人翻滚间骨折的手无意识地碰到了他。
那侍卫忍痛提醒道:“大人,你要小心,那男子的武功好厉害。”
领头侍卫不由心里生怯,但面上依旧紧绷着,不露丝毫,“唰”的一声抽刀而出,举刀向上走去。
微黄窗纸上投射出一道黑影,渐渐扩大,似有人朝着楼梯口走来。
领头侍卫粗声壮着胆道:“是何人阻挡官差办案?我们乃安乐侯府中侍卫。”
他本意是自报家门威吓住对方,凭着安乐侯的身份,陈州城中没有人敢与他作对。就算是来去自如的江湖游侠,心中也要掂量几分得罪了安乐侯的后果,却不料那人又是冷冷一哼,寒声道,“安乐侯是什么猴?我只见过峨眉山的猕猴。不知此猴与彼猴,打起来哪一个胜上一筹?”
这话是将安乐侯庞昱和猴子摆在了一起比较。
领头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狂妄的人,但看自己脚边七人的下场,这人的武功又高且手段毒辣,要他出口驳斥对方,他却是不敢,就怕落得跟七人一样的下场。
话音刚落,李秋水就从昏暗的长廊里缓缓走出,停驻在楼梯口,眼带寒意向下俯去,半面玉容俊秀华美,半面隐在阴影中,神色莫测。
领头侍卫下意识小退半步。
李秋水望着他,又淡淡道:“我问你话,你怎不回?还有我的夫人何时成了那什么侯的小妾?”
刚才七个侍卫搜查房间搜到了她那里,看到师娘就立刻欲拉她走。看见这几人冒犯师娘,李秋水自然无法坐视不管,当下折断几人的双臂丢下楼去。
她虽然不知道事情全貌,但想想也就清楚了,定是那安乐侯看上了师娘的美貌,想要夺取她,才编造下这个谎言。
领头侍卫见他语气平淡,但难掩锋利逼人之势,正是进退两难之际,一个青衣少女从长廊里奔了出来搂住了白衣男子的手臂,低声劝道:“段郎,不要冲动。”莺声呖呖,轻柔婉转,使得听见其声的人不由自主地摒弃了心间躁郁之情。
她正面对向白衣人,瞧不见她的面容,但只看其婀娜身姿,就知是个美人。
白衣人在她的劝阻下脸色依旧冰冷,但眼里的杀意却是散去了。
青衣少女似乎是松了口气,不经意间向这里瞥来,露出一张熟悉娇艳的容颜,正是这两日他们苦苦搜寻的画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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