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是展昭过世,她在那一段时间里整个浑浑噩噩的,练功走火入魔之后返老还童成了个幼童。她再次前往缥缈峰,途中,却被李秋水拦下,将她抱回了西夏皇宫封为公主。
从那以后,方思阮就在西夏皇宫里住了下来。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见到李秋水和天山童姥、无崖子之间联系过。此时距离当年已过了几十年,算年龄,天山童姥和无崖子都已经垂垂老矣。他们比李秋水要大上好多岁,极有可能已经作古。
她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但却始终看淡不了这些。问起来也只是徒惹伤心,所以也就没去问李秋水。
不料今夜得以相见,大徒弟天山童姥还在世,这样说来,无崖子是不是也像天山童姥一样还活着,只是也和她一样,与李秋水的关系僵,所以才一直没有来往?
算算时间,方思阮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天山童姥,这次再相遇,自然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哪怕天山童姥对她恶声恶气也不恼怒。
她只依旧凝望着她,微微一笑道:“你要拿我的眼珠子去做什么呢?我的眼珠子还是长在我的脸上更加好看一些,挖出来血淋淋的,多吓人呀。”
但天山童姥却已认不出方思阮是她的师父。她笑了笑,忽然问道:“我这地方叫做灵鹫宫,你可知为什么我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方思阮微微摇了摇头,此处原来是缥缈峰,原本只是几间房子和一个庭院,现在不过只是扩大了些,成了个四四方方的宫殿,倒和西夏皇宫有点相像。
天山童姥逼近她,目光阴森森的,继续开口向她娓娓道来:“方才路上那些宫女斗篷上的黑鹫你看清楚了吗?缥缈峰上盛产黑鹫。这种黑鹫很奇怪,不会飞,但在雪地却能够跑得很快,而且个个体大如成年男子。
它们最喜欢吃女人的眼珠子了。尤其越是漂亮的少女,她的眼珠子,这群黑鹫越是喜欢。往往丢给它们,这群黑鹫甚至会哄抢成一团,不斗个头破血流不会停下。你长得这么漂亮,你的眼珠子,它们一定会很喜欢。”
她原以为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眼前这个西夏小公主定会被吓得花枝乱颤。却没有料到她平静地听完了一切,始终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不知是她心机深沉还是真的天真稚气。
若是前一种可能,她根本不用装成这个模样,而是顺溜地拍她马屁,将她哄得高高兴兴的,就不会去杀她;若是后一种可能,那倒是怪了,李秋水自己这么狡诈阴险,却把这个小公主养得这么的单纯不懂世事。
天山童姥惊诧道:“你这女娃子倒是稀奇,别人见到我都两股战战,恨不得朝我跪下磕头,你倒是不怕我!”
方思阮如实地说出心中多想,向她微微一笑道:“我见到你欢喜还不及呢,又怎么会害怕?”
她已经活了那么久,比她的岁数可是大得多了,足有好几倍了。这种不痛不痒吓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吓得到她这个老不死。
再说了,她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可一点都没动过杀意。
天山童姥见她这副卖乖的模样,不知为何对她没有什么恶感,反而还有点喜爱,明明她是李秋水那贼贱人的孙女。
她心中甚为不解,觉得颇为古怪,目光复杂地攘怂一眼,淡淡道:“你就现在这间厢房住下。”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就要转身离开。
见她要走,方思阮立刻唤住她,问道:“你人挺好的,为何会和秋......我的祖母处不好?”
她们何止处不好?
她们之间的仇怨,简直不死不解。
天山童姥蓦地转过身,恨恨道:“那就要去问你的祖母了!我今日这副模样全拜她所赐。”
方思阮闻言大惊,失色道:“怎会如此?”
天山童姥勃然大怒:“怎么不会如此?当年我和师兄两情相悦,但她横刀夺爱,趁我练功之时故意来吓我,害得我走火入魔,从此困在了孩童的身体里,再无法长大。她得到师兄后又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辜负师兄。”
方思阮瞪圆了眼睛,被她的这一番话震在原地,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师姐妹反目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时间,当年在陈州和无名山间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闪现。难怪李秋水当时会是那种反应......
她不说李秋水还好,一说李秋水立刻燃起了天山童姥满肚子的怨怒,她步步靠近方思阮,忽然冷冷一笑,道:“不过我也没让她好过,她不是最爱美吗?我就毁了她的脸,一共四道,我在她的脸上划了四道!
你不说这事还好,我倒差点忘了,你虽然年纪小,可学得她十足十的做派,昨夜那个黑衣男人,你不久把他抛弃了吗?我该也给你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四道!这样走出去,别人一眼就可以认出你是那贼贱人的孙女。”
方思阮在这信息量极大的话下,彻底失去了声音。
天山童姥朝她逼近,正要下手,望见她脸上怔怔的茫然神色,心里突地一痛,气突然消了下来。这种感觉简直离奇。一个难以置信的怀疑如闪电般极快地掠过她的心头,霎时间如遭雷击。
若这少女真是师父的女儿......
天山童姥脑中突然蹦出了这几个字,微微一怔,李秋水先前说的话此刻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响。她半信半疑,再也下不去毒手。
第92章 一只小天龙(7)
西夏皇帝李乾顺在西华宫设宴,宴请前来向明昭公主求亲的客人。
李秋水事先早就对前来求亲的人筛选过一遍,年龄太大的、已娶过亲的、面貌丑陋不佳的,全都在名单之上划去。
入围之人自然难抑欣喜,落选之人失望之下又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毕竟这一次来的高手如云,最后鹿死谁手,胜负难定。想到此,他们依旧选择在西夏留下,看一看这热闹。
慕容复递上名帖,宫人翻看核对过后,请他们进入。他和手下四大家臣随着宫人来到中和殿,殿内落座的少年已有近百人。
此次前来求亲的人当中有二人身份最高,分别是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段誉和吐蕃国王子宗赞。
这二人若真要分个高下,那必定还属大理国世子段誉。毕竟王子不一定能够成为国王,但段世子必定是未来大理国的皇帝。大理国皇帝段正明无子,只有一个弟弟镇南王段正淳,而段正淳膝下就只有段誉一子。
给他们二人预备的席位自然也与其他人不同,两人都被安排在主位下方的西首席。
慕容复向席间望去,但见宗赞身材魁梧,行为举止却粗俗不堪,先前甚至命令吐蕃高手在前往西夏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关卡,不让男子通过,只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这般心胸狭隘之人西夏公主怎么能看得上。这么一对比下来,段誉倒是容仪如玉,少年人风度偏偏。
转念间,慕容复已将段誉视为最大的对手。
恰在此时,段誉好似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向他这个方向望来。目光一碰,段誉率先朝他露出个笑来,一副温纯的模样。他背后立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面容坚毅,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显得岳渊亭峙,但他却双目炯炯地朝自己看来。
慕容复微微一愣,不知他为何要用这种目光看自己。若此时此刻不是这个场合,他必定会上前与自己搭话。
这个汉子正是乔峰。
乔峰此次前往西夏就是为了慕容复而来,这一段时间内,有不少江湖高手死在自己的独门功夫之上,实在匪夷所思。总不会是他们一个个自己自杀。
因此,所有人都怀疑上了一个人――慕容复。谁人不知他姑苏慕容家有一门祖传绝技“斗转星移”,这门功夫能够将对手所使用的武功随意转移至另一人的身上,而使自己毫发无伤。
但乔峰总觉得不会是慕容复所为。
他虽未与他见过面,但何其手下两位家臣有过短暂接触,赤霞庄庄主公冶乾豪迈直爽,一阵风风波恶虽口恶心善,却不会恃强凌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二人都是好汉子,慕容复能得此两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本人定然也高风亮节。
但马副帮主的死必须调查清楚,既然幕后凶手将茅头直指慕容复,那他就来见上一见慕容复,与他好好商讨一番是否是他的仇家犯下这些案子嫁祸于他?他的仇家又有哪些人?
乔峰已去过姑苏一趟,但却跑空了,打听之下才知道慕容复前往西夏要求娶西夏公主。
于是,他也赶来了西夏。只是丐帮和西夏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因此他进入西夏之后一直隐藏身份,隐姓埋名,旁人只知道他是南朝来的汉人,不以为意,这段时间公主招驸马,好多汉人都来凑热闹。
在西夏,慕容复未见到,乔峰先认识了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与他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段誉听说他要找慕容复,立刻热心肠地为他出主意。他道,慕容公子想要求娶明昭公主,定会前往西华宫参加宴会。巧得很,他也要参加,若是他把他一起带去,那不是就能见到慕容公主。
乔峰于是就扮作了他的侍从与他一起进了西夏皇宫。
待人到齐,皇帝李乾顺在内侍的随行之下,礼部尚书宣旨赐酒用膳。然后李乾顺没有说话就起身离去。
宫人倒酒,将菜肴一一端了上来。
在座众人惊疑不定,明明是为公主招亲,但为何西夏皇帝为何只露了一面就匆匆离去,连怎么挑选驸马的准则都没有公布。更何况还有公主,明昭公主呢?他们至今没有见上公主一面。
宗赞首先发难,低头喝酒之时,蓦地手一歪,将酒尽数往身旁的段誉脸上泼去。
这看起来轻轻巧巧的一泼,却是暗藏了内力在其中,霎时间,一滴滴澄碧的酒水就化作了一根根尖利的细针朝段誉脸上、身上射去。
乔峰眼光一凛,推掌而出,使出一招“排云掌”将酒水重新给宗赞送了回去。
一名吐蕃勇士急忙脱下外衣,一挡一卷,将射来的酒水裹入衣衫里。
有这开头,席间顿时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钟声突然响起,有礼官再次出声道:“太后驾到,诸位不得无礼。”
各方作罢,重回席间。
梁太后款款步入殿中,四个宫女举着白玉香炉紧随其后,直接坐到了殿中央的御座之上。
李秋水望着底下碗碟碎片毫不改色,他们打的越是厉害,武功越高,救出明昭的希望就越大。
梁太后这一出场架势可比皇帝好尊贵上许多。
慕容复面上依旧微微笑着,但心里一凛,这西夏的朝政果真还是掌握在太后的手中,皇帝李乾顺不过只是个傀儡。
李秋水趁此机会想要利用起底下众人的势力来救出明昭,淡淡地说了几句之后又道起明昭公主被她仇敌掳走一事。
“若是能救出明昭公主,宝剑快马,金银珠宝,自当无所不应。这次为明昭公主选的驸马自然要是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能保护她一世。”
这话却是在暗示,谁能将明昭公主救出,她就将公主嫁给他。
段誉却是望着李秋水心间大震,这西夏的梁太后与无量山那琅指5刂械挠裣褚荒R谎,只不过年龄上更长一些。他自那日在山洞里见到那尊玉像之后就魂牵梦萦,寤寐思服。
明昭公主是梁太后的孙女,长相定然与之相似,念及此,他不由对这门亲事极其期待起来。这一此前来西夏求亲本是他父王强迫他来的。今日一见梁太后,他顿时改变了主意。
段誉想着无量山琅指5乩锴萍的白玉美人雕像,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不知掳走公主的是何人?”
李秋水目光微冷,朝皇宫的西方望去:“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
却说另一头,方思阮在灵鹫宫的日子过得甚至滋润。天山童姥除却不让她离开缥缈峰之外,灵鹫宫任她出入,只是不肯再来见她。她差遣了几个宫女来伺候她之后,就不再管她了。
方思阮随她来到灵鹫宫就是为了见她的,但天山童姥不肯见她,这和她的意愿相悖。既如此,她这能在灵鹫宫内一顿折腾,梅剑、兰剑、竹剑、菊剑时不时地去向天山童姥禀报,天山童姥听后也只淡淡地道了一句“虽她去吧......”
那日,对上少女的目光,李秋水的那一句话乍然一现,这几日中又不断在她脑海中重复。若她真是师父的女儿......
天山童姥踌躇不定,因此避而不见。
直到一日,竹剑又来禀报说那西夏公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捉到了只黑鹫,又吩咐侍候她的宫人要将那黑鹫烤来吃,天山童姥再也坐不住,问清地方,匆匆向那儿赶去。
方思阮此时正在缥缈峰顶,苍山负雪,满目望去尽是一片雪白苍茫之色。时不时地有细雪往脸上扑来,眼睫沾上了雪粒。
火已升起,一只足有成年男子大的黑鹫被绳结缚住,横倒在火旁,望着火哀哀鸣叫。
有宫女在旁劝阻道:“公主,这黑鹫可不能烤啊?”
方思阮本就没有想要真的去吃这黑鹫,只是想要将天山童姥引出来,闻言调皮一笑:“这黑鹫为何要叫黑鹫?它又不会飞,不会飞怎么能称作"鹫",说到底不过只是只'走地鸡'罢了。我都好久没吃过鸡了,这么大这么肥的一只鸡,我还没有尝过,正好烤一只来尝一尝。”
那宫女不敢硬着来,只好想办法来拖延时间等天山童姥来,眨了眨眼,忽然道:“公主,你刚才捉黑鹫时使出的那一招好生厉害,不知叫什么名字?”
方思阮知晓她的用意,微微一笑:“我那一招说起来很是简单,任何人都能学会。”
宫女见她停下了手,当即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道:“这一招该怎么练?”
方思阮道:“只须记住一句口诀。”她当即将那一句口诀念出,这口诀极为拗口,音律不调,很是奇怪。
天山童姥此时已经来到了缥缈峰顶。
那宫女瞧见天山童姥,顿时十分惊恐,行了个礼。
天山童姥微微颔首,示意其退下。待那宫女离得远了,才以一种复杂的眸光看向方思阮,问:“你怎么会知道'天山折梅手'的口诀?”
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构成了“天山折梅掌”。这西夏小公主刚才嘴里念的正是其中的一句口诀。
但这天山折梅手师父只教给了她一个人。
方思阮凝望着终于肯现身的天山童姥,微微一笑:“我就算和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天山童姥皱了皱眉头:“你跟我打什么谜语?”
缥缈峰顶依旧白雪皑皑,红颜未改,岁岁年年间已物是人非。
“我若说你的这一身武功都是我传授给你的,我就是你的师父逍遥子,你会不会相信?”
天山童姥怔愣,突然发笑,声音苍老深沉,山巅之上回荡着她的笑声:“你今年才几岁就敢空口说着大话来戏耍我!这些天来你搞出这么多事来,也不怕我真的动怒起来杀了你。你可知西夏至今没有前来救你的意思,倒是那招驸马的宴席还是按时举行了。”
方思阮淡淡道:“我在不在有什么要紧的,也不影响他们为何驸马的位置去争个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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