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眸光一暗,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摇了摇头,王夫人看向窗外,院子里因为死人的事情忙做一团,连老太太那边都派了人过来。
“她应该不会那么大胆才对,到底是谁呢。”握着手里的珠串子嘎吱嘎吱作响。
到底是谁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简直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太太,老爷过来了。”彩云听着院子里的呼声,连忙低声朝太太说了一句。
还没等王夫人回神,就听见了房门被推攘开来的声音,砰的一声,门框被打在墙上。
王夫人起先被吓傻了,这会儿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看着怒气冲冲的贾政,撑着彩云的手站了起来,疲倦道:“老爷这是干什么?平白发一通火气。”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在干什么!”贾政被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指着王夫人说,“你又是在搞什么鬼,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死在了你的屋子里。”
王夫人听着这话大惊,捂着胸口,眼底满是失望,含泪道:“老爷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在怀疑我不成,我做甚要害死一个老婆子在屋里。”
“哼!”只见贾政掀起袍子甩了一下,坐在炕席上,“这话就要问你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将它砰的一声放到一旁,对着彩云冷声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连杯茶都不知道沏。”
彩云扶着王夫人的手轻轻一颤,抬眸看了一眼太太,见她没有异议,将人扶到一旁坐好。
转身连忙给老爷沏了一杯热茶,那知这偏偏犯了贾政的忌讳,接过彩云的茶水就泼在了人身上,勃然大怒道:“好啊,现在喝杯茶还要看你家太太的眼色了?”
惹得彩云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贾政转眼对着对面的王夫人道:“好好的一个家,全被你给焉儿坏了,看看你这一堆狗奴才,实在不行,全给发卖去。”
气的王夫人上气不接下气,抖着身子道:“老爷要是看不顺眼,大可将我连通这一屋子大大小小都发卖了,免得碍了您的眼。”
“呵,你要是对此事说不出个好歹,没准儿真能如了你的愿。”说完贾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彩云哭倒在地上,见老爷离开,后怕的哭喊,跪倒在太太跟前:“太太。”
“无事,下去吧。”
王夫人挥了挥手,语气疲惫的说一句。
彩云见状,颤抖的捡起地上的碎片,退出了屋子。
黛玉屋子,刚刚才回身到屋子,还没来得及歇息,就听见顾妈妈说门房的婆子死在了王夫人那里。
“死了?”从书架前诧异的转身,忍不住上前两步看向顾妈妈问道,“因为那盆花?”
顾有枝皱眉点了点头,迟疑道:“很大的可能是,我当时接过花盆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只道被藏在了土里,谁知被沁在了根茎里面,看点酒的情况,那婆子八成是碰了花。”
“这可怎么办?照这样,王夫人很容易怀疑到我们身上,毕竟那婆子前脚刚从咱们院子里离开。”顾有枝看着黛玉问道。
那婆子真是冤死鬼一个,好端端的被沁了药汁的花给毒了。
黛玉闻言想了想,将手里的书本放回了书架上,泰然道:“好好约束一下院子的丫头婆子,差春心看好那棵石榴树,不准让人靠近它。”
第79章
日落西行,斑驳的光影随着渐渐隐去了身形,徒留下一片厚重的云彩悬在当空。
正房的帘子从里面被人拉了起来,就见顾有枝扶着身着淡黄色无袖方领比甲,里面搭着樱白色的交领琵琶袖,下身穿着同色的裙衫的黛玉从里面走了出来。
雪雁至门口上前了两步轻声道:“姑娘,老太太那边膳食已经备妥了,刚刚鸳鸯姐姐差人来催了一句。”
“不碍事,走吧。”黛玉点了点头,捏着帕子抵了抵额头,轻咳了两声,朝顾妈妈看了一眼,两人便齐齐走下了台阶。
顾有枝扶着黛玉路过石榴树时,对着在一旁廊下整理丝线的春心扫了一眼,便默契的出了门。
春心一见姑娘领着顾妈妈和紫鹃出了院子,缓缓站起身来,扬起笑意对着院子里打扫的粗使婆子说道:“钱婆婆,歇歇吧,这几日点酒身上犯了懒,你差两个人一路去大厨房领一下今夜的伙食。”
“好嘞。”钱婆子一听,欢喜的把扫帚归置到了角门后的下人房里去。
在屋里拿着巴掌大的铜镜理了理鬓角,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不太妥帖,在盆子里沾了沾水,仔细的抹了一遍,整的头发油光水亮的。
小跑着出了门,就见雪雁从厨房拿了两个食盒出来,快步走了过去,接过雪雁手里的东西,连连说道:“哎哟喂,哪用得着姑娘动手,给我来吧,我们这些干惯了粗活的,保管麻溜的领了晚膳回来。”
“那就劳烦婆婆了。”说着雪雁就从腰缝间摸了几钱银子,塞进了钱婆婆的手里,“这钱婆婆拿去使,看看大厨房今儿个有什么大菜,捡着喜欢的来两个。”
钱婆子一听,笑的两眼一眯,看着廊下的春心和雪雁,点头连连称是:“放心吧两位姑娘,大厨房的嬷嬷和我熟着呢。”
说完钱婆子就带着一个人,两人齐齐出了院子。雪雁在原地等了片刻,见人没有折返,拎起裙摆走下院子里,快步上前锁了院子里的两道院门。
春心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花锄,走到石榴树下,看了一眼根系发黑的树干,紧紧皱起了眉头,二话不说的开始挖了起来。
因为门房那婆子的突然暴毙,不巧又牵扯出了王夫人,担心若是这树在这个时候发烂会引起怀疑,顾妈妈不得不让她们趁着药性还没有蔓延,赶紧将那瓮泥土给挖出来。
雪雁拿出一个密封的罐子,将口子打开,围着面纱用铲子将春心挖出来的泥给倒了进去。
“雪雁,你快来看看,怎么办?”春心挖着挖着看烂的根系越发多,就想着将腐烂的根系都清除掉,没想到就看见树底露出一角泛着黑青的箱子,春心一下子没了注意,后怕的喊着雪雁。
雪雁探头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一把拿过春心手里的花锄就将土给掩埋了回去,看着渐渐隐藏起来的那一角,神情紧绷的说道:“姐姐先去将顾妈妈兑好的药水浇下去,其他的咱们不管。”
“行。”还没等春心去房里那东西,转头就见点酒裹着包着纱布的手,抱着一罐药水走了出来。
吓得春心心头一跳,颤声道:“你这个丫头,不好好养着,跑出来做什么。”
连忙上前两步,接过点酒手里的药罐,作势就要将人给扶回去。
哪晓得点酒阻扰道:“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多了,你快将院子收拾好,免得待会儿人回来了。”
这话说的也是,于是春心看了一眼,见她确实无碍,转身将药罐里的东西撒进了土坑里,一下就将土给填平,跟着雪雁一道将装了土的封闭罐子费力的搬进了她们的屋子里。
这边钱婆婆带着人提着两个食盒一路走到了大厨房,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大厨房的热火朝天,伙房妈妈们一个个灶台上忙的飞起。
“哟,今儿个可真热闹。”钱婆婆自从进了黛玉的院子,就久不曾来过大厨房这边,这下冷不丁的来一次还真被这阵仗给吓住了,站在厨房门口扫了一圈,视线锁定在了厨房一角的。
钱婆婆对身后的小丫头做了个手势,让她在原地等着。
摸了摸鬓角的头发丝儿,噙着笑朝那头走了过去,老远就开始招呼:“啧啧,还是你这儿热闹啊。”
正打发人给后院送菜的吴嫂子,听着声儿的转过了身,一入眼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钱婆子,惹得她嘴里咂咂的,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钱婆子。
“还以为您这老婆子去了林姑娘院子里享福,看不起我们这犄角旮旯了呢,这是吹哪儿的风,把您给吹来了。”
吴嫂子摸了一把瓜子扣在钱婆子的手里,拉着人躲在一边唠嗑。
钱婆子嗑了几颗瓜子,听着吴嫂子话,呸呸的一下,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在地上,扬眉轻笑了一声,谦虚的说:“悖享什么福,到哪儿不是做奴才的,这不,来你这大厨房捡几个菜回去吃吃。”
“天天在后头院子里,吃香的喝辣的,感情拿我这大厨房当吃斋饭的了,也行,换个吃的,清清肠胃。”说着吴嫂子就招呼一个丫头,给林姑娘院子备菜,钱婆子扭着头朝灶上看了一眼。
吴嫂子正好回眸给瞅见了,吊着一双眼睛扫了一圈,懒洋洋的问道:“你这婆子看中什么好吃的,我可给你敲个警钟,这是可都是给园子里备的,没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份儿。”
钱婆子一听,甩了个白眼,她还不知道这人,想着就摸出了几钱银子,丢在了吴嫂子的怀里,一副见不得她抠搜的样子,施施然道:“放心,不白吃你的。”
“哟,果然是攀上了贵人,还舍得花银子添菜,说吧,吃什么。”吴嫂子接过银子,笑的开怀,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每月就是那么点固定的月银,更别提现在三五个月还拿不到手,只能靠府里嘴馋的来吃点偏食,不然一大家子人真的得喝西北风了。
钱婆子日日在林姑娘院里吃的精贵,要真说啊,她还确实瞧不上大厨房的东西,想着院子里那几个姑娘,于是捡着稀罕的,随意点了几个。
等菜的功夫就靠在门框边,看着忙忙碌碌的厨房,跟忙乎的吴嫂子说闲话:“你们这一天天的那么忙呢?”
“可不是,尤其是后边开了园子,那园子里的那些矜贵主子,一会儿要吃冷的、一会儿要吃热的,恨不得日日大小宴会办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在大厨房候着,生怕后面一个不称心啊,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丢了吃饭的家伙,难伺候着呢。”
说着说着,吴嫂子就忍不住拍了一巴掌钱婆子,指着她啧啧称奇道:“所以说啊,还是你这婆子当初跑得快,眼睛咋就那么尖呢,一下子就让你薅到了。”
钱婆子推了一把那人,斜着身朝天翻了个白眼,拍打着身上的衣服,对着吴嫂子嫌弃道:“瞎说什么呢,什么叫薅到了,那是人家林姑娘看我老实,亲自点的我。”
这话说的吴嫂子打死都不信,当初人林姑娘来时,因着是个孤女,没了父母兄弟,哪怕老太太再心疼,府里还是多少人都忌讳呀,这命也太硬了。
也就她,听着林姑娘院里要人,还给上头塞银子,那时大家伙都笑话她,现在看来,府里就林姑娘院里最自在,事少钱多,远离是非。
要说当初没个人给这婆子提点几句,她是不信的,也就是钱婆子嘴硬,打死不说罢了。
两人唠了没几句,就见王夫人院子里的彩霞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一进屋就直奔吴嫂子而来,急匆匆的说:“快,让人弄几个清爽的吃食给太太屋里送过去。”
还没等人回话呢,又火急火燎的跑开了。
徒留吴嫂子和钱婆子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回过神来的吴嫂子,赶忙叫了个厨娘给二太太备菜,亲眼看着人将菜送出了门,才安心折了回来。
钱婆子在一旁瞅着,拉着人在角落里嘀咕:“这二太太咋回事啊?又摊上官司了,哎哟喂,要说那门房的婆子也是可怜,昨儿我还瞧见她来给我们姑娘送菜,没一会儿就听说人在二太太屋里没了,听说死的时候啊,都不成人形了。”
吴嫂子听得一惊,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你可小点声吧,现在府里到处都在传是二太太做的孽,老太太都关了二太太禁闭了,二老爷当天就去问责了一通,闹得二太太当天夜里就高热了,一大早人还迷糊着呢,瞅刚刚彩霞那样儿,怕是人清醒了过来。”
钱婆子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吴嫂子,神神秘秘的说:“你天天厨房里消息广的很,说说看,不会真是……”
说着就瞟眼看了一眼荣禧堂的方向。
惹得吴婆子伸手压了压她的身子,低声后怕的说:“你这赖货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二太太也是我们能胡咧咧的?你倒是有林姑娘护着,我可后面可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得了得了,看把你吓得,这府里死的人还少啊。”钱婆子高深莫测的说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高门大院,日出最晚,日落最快,间歇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命。
“也是造孽啊。”两人对视一眼,话多却不言,默契的别开了眼。
看着小丫头提着食盒过来,钱婆子也懒得再磨蹭了,走过去接过一个食盒,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人走了。
外面乱糟糟,还是躲回院子里安生。
第80章
申时末,正是府里下人应酬主子晚膳的时候,一个个严阵以待,少有插科打诨的。
钱婆子领着荣一路从大厨房出来,正准备拐弯走进夹道,从后角门回院子呢,就瞧见琏二奶奶院子里偷偷摸摸的溜出来个人。
钱婆子眼疾手快的转身拉住了后头的丫头,两人紧紧的靠在拐角的墙缝中。
等里片刻,钱婆子偷摸探出头张望了一眼,虚着眼往琏二奶奶地院门口看了一眼,又抬头望向走远的背影。
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那不是薛姨妈的丫头同喜吗?她不是随着薛姨妈回了薛府,怎么这会儿从琏二奶奶院子里出来?
见身后的小丫头向前拱了拱,钱婆子抬手就作势要打人。
吓得小丫头缩了缩脑袋,不敢再探头。
钱婆子在拐角处等了片刻,这才清了清嗓子,悠悠的拉着小丫头从拐角处走出来,一副刚刚路过的样子,目不斜视的从琏二奶奶的院前走了过去。
急匆匆地回了院子,一进门就把院门给关了上来,钱婆子抬手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呼气。
“你这死丫头,活腻了是不是,我是不是说过,出门别探头探脑的乱看,免得冲撞了人。”钱婆子转身就对着那八九岁的小丫头斥责,拿着帕子扫了扫头上看不见的尘埃,踏出角门朝院子走去,才走近廊桥就顿住了脚步。
只见院子里洒了不少水,春心和雪雁拿着扫帚正在院子里打扫。
“哎哟。”钱婆子一见,急忙把食盒放在地上,快步走下台阶,抢过了春心手里的扫帚,又要去拿雪雁手里的,嘴里不停的念叨,“两个姑娘,你们怎么自己打扫了起来,留着我来就好了。”
雪雁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啧,眼睛用余光快速的扫了一眼清理的还算干净的院子,解释道:“钱婆婆,怪我,我刚刚收拾屋子的时候,本来打算将冬日炕洞里的炭灰清理出来,谁知道一不小心将炭瓮给打碎了,乌漆嘛黑的炭灰散落了一地。”
说着雪雁就走到石榴树下,抬脚踢了一下树下的碎陶瓷,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头,扭捏道:“这不是想着怕姑娘回来了看着膈应嘛,就想干净打扫了。”
春心低头一笑走上前,抬起手就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雪雁的额头,玩笑道:“还不意思说呢,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毛利毛躁的。”
“哼。”雪雁偏了偏身,低头扯着手里的帕子。
钱婆子将扫帚放回偏房里,转身拿着地上的食盒,跟着小丫头去厨房的小桌前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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