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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聿川向来起得早。
今日睡了懒觉。
夫妻俩到了大中午才出现在一楼客厅,韩嫂做了午餐,傅聿川搂着林浅去餐厅。不单单只牵手,还要圈着她的腰,吃饭的时候也要跟她坐在一起,右手拿着筷子,左手还时不时去捏捏林浅的手指。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个场景。
韩嫂觉得很新奇,便留心多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先生比之前更黏太太,是发自内心地依赖她,贴着她。早上太太送他去上班,他会在车门边与她多说好几句话,找不出话题都要多说几句,吻她一下,又摸摸她的脑袋。傍晚回家,先生人还在玄关换鞋,还没完全进屋,就开始问太太在哪,问到地点就立马赶过去。
入冬了。
夜里气温低。
梨园上下都开了暖气,一楼客厅也烧了壁炉。太太畏寒,晚上总窝在壁炉旁的贵妃椅沙发里,盖着毯子,芝宝趴在她软乎的拖鞋上,先生则坐在她身旁。以前先生两三天就能看完一本财经书籍,这次一周了都还没看完。他看几页书,视线就会情不自禁地落到太太身上,将她圈进怀里,看她玩消消乐游戏,捏她的手,摸她的头发。
这天上午刮起了北风。
气温又低了几度。
齐特助来梨园接傅聿川,车子停在林荫道二十几分钟了,先生不知道在跟太太说什么,还没说完,他站在车前方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老板上车。约莫又过了十来分钟,傅聿川终于上了车,齐特助连忙过去关门,利索驱动车子离开。
行车的路上傅聿川没有闭眼休息。
拿着手机低头跟人发短信。
齐特助不用去看也知道聊天框的那一头是太太,因为先生这些天很怪,他跟太太发语音,对着手机说了一遍,好像是觉得自己声音说得不够完美?他又会重复几遍,直到满意了那句话的音色音调,才发送过去。
就像此刻。
一句简单的“去医院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发信息给我”傅聿川说了三遍才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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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4号。
大雾。
京城今年入冬很早,天气预报说月底可能会下雪。南爷爷这两天精气神好了一些,医生说只是时间问题,南家的人希望他再熬几个月,至少过完年跟子孙们吃了团圆饭再走。我挺烦南家那些人去医院看望南爷爷,没几分真心,还叨扰他老人家休息。
聿川昨天亲自去榕城接了古医生来京城,联系了京城医院的院长,给古医生安排了住处。医院的团队正在制定我的手术方案,初步定于这个月下旬做第一次骨髓移植手术。
……
京城一隅。
茶馆内。
林浅傅聿川率先到了包厢,等了半个小时,齐特助领着一个男人进了门。这人的资料林浅看过,就是那位与她骨髓适配率高达95%的王先生。见对方进来,林浅夫妇即刻起了身,礼貌与对方打招呼:“王先生您好。”
王某扫了他们俩一眼,随意点了下头,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抽取骨髓对身体影响可大可小,有的人抽完没事,有的人小伤小痛一辈子的后遗症,还有的人甚至会因此丧命。我冒着风险捐这个骨髓,相应的获取报酬也是应该的。”
“林小姐你需要做三次手术,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我要抽取三次骨髓给你。从你们俩的穿着和谈吐来看,我知道你们夫妇俩有钱,所以我也不装了。”
“我要钱,一次骨髓五百万,三次就是一千五百万。我要市中心一套大平层别墅,一周内过户到我名下。我还要一套学区房,目前我还没有孩子,但是你们得答应我,未来若是我有了孩子,他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教育需要你们开绿色通道为他保驾护航。”
“文件我都带过来了,签了字,到时候林小姐动手术,什么时候需要我抽取骨髓,我什么时候就去医院抽。”男人站起身,将文件递过去,笑得贪婪:“你们夫妻俩谁签?”
第173章 骨髓移植手术
傅聿川签了字。
男人乐呵呵接回文件,还没出门就给家里的爹妈打了电话,一边笑一边说自己中了大奖,这辈子都不用愁吃穿。普通人从猿猴时期开始打工,都赚不到他即将得到的钱。以后家里有什么事直接联系傅氏集团总裁的助理,对方都会为咱们摆平。
是的,就是京城CBD城中央的那座傅氏金融大厦。
想不到吧。
你们的儿子现在这么有出息,傅总都要对我言听计从。信不信,就算我现在让傅聿川给我磕一个,他也会跪下。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的大人物,现在竟然要求我。
……
林浅蓦地握紧了座椅扶手。
下意识站起身。
身旁的丈夫握住了她的手,将人往身前拢了拢,抬头看她的同时,伸手抚了抚她愠怒的脸,温声哄她:“晚上想吃什么?”
“气饱了。”
“去牛乳冰激凌店吃个雪糕吧?”傅聿川起身,把妻子搂进怀里,“忌了这么长时间的口,今天破例吃小半个。”
他好像从来就不会生气。
不管别人怎么挑衅,他的情绪都很淡。林浅心里都窝火了,他却还这么好脾气地来哄她。她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对方态度恶劣折辱傅聿川,而是傅聿川习惯了这种折辱,说明他曾经被很多人在精神层面踩踏过,外人说的强大,只不过是千疮百孔的躯体再没了可以攻击的地方,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两人走在安静的长廊上。
林浅轻抱住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臂膀上,她深吸了几口气,说:“我觉得我会痊愈的。”
我会积极配合手术治疗。
拼尽全力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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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7号。
今天早上下了大冰雹,窗外的树枝都垮了。
我住院两天了,聿川前几日临时有个要紧的工作,去了国外出差,说是要一周后才回来,带着阿寒一起去的。齐特助留在京城,跟段希一起在医院照顾我。
这两天抽了好多次血,抽得我都快贫血了。手术定在今天下午五点,说实在的,我有点小怕,长这么大没进过手术室,更没动过这么大的手术。
祈祷我手术顺利!
……
这场骨髓移植的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
从下午到晚上。
林浅醒来时窗外再度下起了雪粒子,乒乒乓乓砸得屋檐窸窣作响。她平躺在床上,麻药还未完全消散,目光呆滞空洞。
齐特助立马按了警铃。
医生赶来病房,检查了一下林浅的情况,确认一切稳定后才与齐特助叮嘱病人术后的注意事项。没讲几句话,病床上的林浅坐起了身,她看着齐特助,神情恍惚道:“齐景,你在这,傅聿川人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是去找傅阳了吗?哎,我都跟傅阳说了,让他少买一点馕饼,吃不完的。他非要买二十个,啃到回家都不一定能啃完。”
“傅聿川不让我下河床玩水,我先跑了,免得等会儿被他抓到。总是一副爹训子女的样子,知道的我们俩是夫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爹呢。”
“不说了,傅阳被马驮着跑了,我去追——”
她倒了下去。
双眼闭上,下一秒呼呼大睡。
齐特助:“……”
正在说话的医生:“……”
一旁沉默不语的段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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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醒过来是第二天,天蒙蒙亮,约莫六点多的样子。段希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着了,屋子里非常安静,只开着一盏睡眠灯。林浅坐起身,手术结束不久的缘故,她骨头闷闷的,浑身肌肉也有点酸疼。
林浅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点了傅聿川的头像。两人最新的聊天内容是昨天下午四点半,她跟他说自己在等待手术,马上要去手术室了,他应了她一声,给她加油,安慰她别怕。
傅聿川是去纽约出差。
现在京城是早上5点,那纽约当地时间就是下午五点钟,他应该处理完工作了吧?林浅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等待了半分钟,对方迟迟没接,系统自动挂断了电话。
还在忙吗?
他出差的时候确实很繁忙。
等他不忙的时候见到她的未接来电,会第一时间回拨过来的。林浅想着,打算关手机,刚退出微信,傅聿川的电话就拨了过来,不是视频通话,而是语音。
林浅接了。
顾及不远处睡觉的段希,林浅掀开被子下床,接触地面那刻双腿很虚,她下意识扶住床沿,穿上拖鞋,一路扶着墙壁勉强走去盥洗室,关好隔音门,才接了这通电话。那头的傅聿川先开口:“古医生说手术很顺利。”
“是呀!三个小时平安出来的。”
“浅浅很棒。”
听着夸赞,林浅毫不谦虚地收下。她笑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电话里傅聿川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你感冒了?”
“嗯,纽约降温,受了凉感冒了。”
“吃药了吗?”
“吃过了。”
“能请病假吗?都感冒了,能不能提前结束出差的工作回京城?”
“暂时走不开。”傅聿川说完,没等林浅开口,又说:“有一个会要开,京城时间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给你回电话。浅浅,在医院好好养病。”
林浅动了动唇回了一个好字。
等她再说话,电话那头就已经是傅寒了。傅寒也有点怪,语气不是很自然。他关切了林浅几句,便匆忙结束了这个电话,说分公司那边有急事需要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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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的第一天,林浅和傅聿川通过一次电话,很短暂,只五分钟。
手术后的第二天,傅寒拨了电话过来,说分公司那边走不开,傅聿川又去见外宾了,所以没按照约定的时间给她打电话。
手术后的第七天,傅聿川出差回来了。
林浅是在抽完血化验,喝着韩嫂送来的早餐小米粥时,见到进门的他。出国工作十天没见,他似乎瘦了,脸色也有点苍白。林浅朝他奔赴过去,步伐不稳,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不知是他出神了还是别的原因,他被她撞得踉跄了两步,两人双手相握的那刻,林浅黑色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的体温很低,手是冰凉的。
第174章 爱是常觉亏欠
窗外冷风呼呼作响。
没等林浅说话,傅聿川将她抱了起来,往沙发那边去。他抱她坐下,蹲下身,把拖鞋给她穿好,抬头望她,温软的眼眸里只装下她的样子:“入冬天冷,屋子里开着暖气也要穿拖鞋,不然容易感冒。”
林浅:“你看着还没我气色好。”
傅聿川注视着她,语气宠溺:“这说明手术很成功,你很努力。段希跟我说,住院这一周你每天都在认真吃饭,配合治疗,按时吃药。”
“当然啦!适配的骨髓来之不易,是你花了大价钱换来的,我必然要好好珍惜。”林浅说着,倾过身子抱了他一个满怀,撒娇般亲了亲他的脸颊,伏在他耳旁说:“你出差离开那天晚上我答应过你,平平安安从手术室出来。我最讲信用,说一不二。”
“古医生跟我说,这次移植手术效果非常好,没有任何排异反应。给我捐骨髓的那个人态度嚣张,骨髓却很好,跟我身体很契合。傅聿川,如果我三次手术都顺利做完,平安进入恢复期,咱们就要个孩子怎么样?”
日常生活中,不管林浅提什么,傅聿川都会答应。
此刻他沉默了。
两人成为真正夫妻的那天晚上,林浅用亲吻哄着他不做措施,他被她哄得意乱情迷,濒临妥协的前一秒钟他还是做了。追根究底他还是厌恶自己,就算是林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他扎根于内心深处的想法。
林浅以前没想过要孩子。
两个人在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平淡淡也很幸福。直至南老爷子病重,在医院照顾老人那么些天,她动了这个想法。
有个孩子。
就有了精神纽带。
若是夫妻有一方先离开了这个世界,另一方也会为了孩子留下来。
病房里安静了半晌,在林浅长时间的注视下,傅聿川无奈叹气,他拂了拂她鬓角的碎发,道:“等你三次手术顺利做完,我们再商量这件事。”
“你说的。”
“嗯。”
林浅高兴之余,细看了他几眼,烟眉微微拧起:“在纽约怎么会忽然感冒?一个星期了你这脸色也不太好。刚进门那会儿你手很凉,感冒是不是还没好?”
“京城早上气温低,从医院大门口进来吹了冷风才会手冷。”傅聿川解释,又说:“落地纽约当天去谈合作,突然下雨淋了雨,夜里就有点发烧,现在差不多好了。”
“近期还要出差吗?”
“不外出了。”
“待在京城工作吗?”
“居家工作。”傅聿川凝着妻子的脸,补充说:“齐景会把需要我处理的工作文件送来医院,我在这陪你度过恢复期。等你平安出院,我再去公司。”
林浅仰头望他,笑容很甜:“好呀。”
她开心。
他看着心里也喜悦。
傅聿川陪林浅吃完早餐,手术才结束一周,她日日在吃药输液,食欲比之前更低。为了能好起来,增加那么一点点痊愈的机会,林浅尽可能地多吃。好几次粥食撑满了她的腮帮子,她咽不下去,也强行咽了。
这画面落进傅聿川眼里,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却紧揪了起来,泛起疼痛。他不禁想起儿时东躲西藏,逃过雇佣兵追杀时摔倒受伤,母亲握着他的小胳膊,瞧着他擦破渗血的伤口,心疼得流泪,觉得有愧于他。
以前傅聿川还不懂。
如今算是切实体会到了,爱是常觉亏欠,情不自禁地心疼。总是担心她会受伤,也怕她吃苦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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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京城某私人会馆里。
庄慧月送了儿子去京城商学院,她没第一时间回家,而是中途来了这家隐匿在静谧一隅的茶馆。门口的经理领着她去了一间包厢,推门进去,见到正在泡茶的傅君临。对方儒雅温和,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
庄慧月走上前,将手里提着的礼盒摆在桌上,推到傅君临面前,礼貌道:“一点小礼物,傅董事长千万要收下。”
傅君临斟茶给她,“你客气了。”
隔着一张檀木茶桌,庄慧月双手接了茶杯,坐在他对面,“这次多亏有您和岳岩市长,帮我料理了林有为的事,没让他把我抖出来。”
“你和千兰是朋友,帮你是应该的。”傅君临说。
唐千兰。
一个入狱的罪犯,去年年底就执行了死刑。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唏嘘。上流圈子几乎没了她的影子,谁都不会提起,提到都觉得丢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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