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抱着他的时候,听到他茫然喊了一声:
“黛黛……”
桑黛嚎啕大哭,过去那些年的委屈一泄而出。
“师父……”
第71章 玲珑坞(十八)
宿玄打了整整三日。
黑衣青年看向天幕中的浓云, 躲开面前之人的业火刃。
宿玄已然杀疯了,满脑子都是杀了他,必须杀了他,就算自己的灵力枯竭, 就算自己的命搭在这里, 也必须杀了这人。
只要他死了, 就不会有人知晓桑黛与四苦的关系,桑黛也不会被四界围杀。
杀了他, 他就可以去寻他的小剑修,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和他打架。
宿玄与这人打了三日, 他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也没有察觉自己的灵力澎湃, 更没有察觉到一直笼罩在天幕中的浓云。
骇人的威压让城主府方圆十里无人敢靠近。
黑衣青年抬手拦下宿玄的业火刃, 对上小狐狸眼底的杀意, 忽然勾唇一笑。
“宿玄, 你这般弱小, 一个大乘初境, 能否护住桑黛?”
宿玄反手斩掉了他的左臂。
黑衣青年迅速后退,淡淡看了眼一旁断掉的胳膊,黑气笼罩之后,断掉的左臂长了出来。
这三天一直都是这样, 宿玄斩了他的左腿转眼便能长出来, 斩了右腿也是眨眼就能生出新的。
根本杀不死。
“你太弱了,八十一重天的劫雷你一道都扛不住。”
宿玄冷着脸, 无数次转身想要离开去找桑黛, 却又被这人拦住。
他像个狗皮膏药一般,杀不死又甩不掉, 似乎目的就是为了困住他。
单凭武力这黑衣人根本打不过宿玄,但他杀不死,宿玄怎样都杀不了他,只能被他缠在这里。
黑衣青年挑眉,抬手指了指天。
“宿玄,你的雷劫要来了。”
宿玄抬头看天。
他的唇瓣死死抿着,打了三日,因为着急要去找桑黛,加之这人一直缠着他,宿玄发了狠,灵力不要命地往丹田涌去,灵力跟用不完一样朝他身上甩。
经脉长期处于澎湃状态极易跨境渡劫,加之这人一直在言语刺激他。
——你太弱了,一个大乘初境,你凭什么护住她?
——你太弱了,八十一重天的劫雷你扛得住几道?
——你太弱了,最后桑黛被围杀在归墟,面对四界围杀,你能扛得住吗?
这三天,这黑衣青年一直在说这话,絮絮叨叨说了无数遍。
宿玄好像有些明白了这黑衣人的目的。
他冷声:“你便是为了引来劫雷?”
黑衣青年负手挑眉:“唔,劫雷是你自己引来的,从你三天前开始跟我打的时候这雷云就在了,你当时没发现吗?”
“宿玄,你心底知道自己太弱了,你也害怕护不住她,不是吗?”
“所以你下意识想要变强,你自己调动灵力沸腾,三天前我们刚见,你便有这个念头了,不对吗?”
只是经过三天的酝酿,宿玄的经脉越澎湃,雷云便越是浓厚。
宿玄燃出业火将这人困在他的业火阵中,银发翩飞,抬手朝他打去。
“那正好,本尊的劫雷,你也别想走。”
***
玲珑坞的巷道之中,藤蔓再次被抬剑斩断。
一人急匆匆上前:“沈宗主,这里的藤蔓太多了,这些藤蔓会分化,不用灵力单靠武力根本杀不干净。”
沈辞玉收回剑,望着铺满整条巷道的藤蔓。
他的脸色有些虚弱,三天不眠不休斩杀藤蔓,不能动用灵力,体力早已透支。
沈辞玉身子摇晃,身后的人慌忙接住他。
“沈宗主!”
他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沉声道:“剑宗的支援还没来吗?”
“没有,整个玲珑坞被封了起来。”
沈辞玉抬眸望向城镇上方无形的结界。
身后一人扔给他一瓶丹药。
孔雀冷声道:“虽然我不想管你,但你毕竟是为了这些百姓。”
柳离雪解决了另一条巷道的藤蔓来到这里。
他与沈辞玉并肩,一起看向玲珑坞上方的城镇。
柳离雪当时离开玲珑坞往城外搬救兵,刚带着附近的一个小门派回到玲珑坞,结界便囊括了整个城,他们出不去,外人也再进不来,支援都被拦在城外。
这结界诡异,他们在里面破不开,外面的人也破不开。
柳离雪只能告诉沈辞玉不能动用灵力,用剑斩杀这些藤蔓即可。
初时不动灵力确实没事,后来这些藤蔓似乎没有吃够,便开始毫无差别撕咬,总能逮到一个修士。
于是沈辞玉将整个城内的凡人都聚了起来,交由一部分修士保护,而他们则一条条巷道清理躁狂的藤蔓。
沈辞玉吞下一颗丹药,轻声道谢:“多谢。”
柳离雪面色凝重,望向远处的乌云。
“宿玄的雷云吧?”
三天前就盘旋在这里了,他们是亲眼见到那雷云越来越浓郁,整座城的威压逐渐厚重骇人。
柳离雪颔首:“嗯。”
沈辞玉道:“得去保护百姓了,大乘雷劫的威压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抗住的。”
柳离雪收回目光:“好。”
百名修士得令,齐齐朝百姓聚集的地方而去。
当天光穿透云层之时,第一道劫雷落下。
宿玄拉住那黑衣人,弯唇轻笑:“你既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那便随本尊一起渡这劫雷吧。”
劫雷轰然朝他们两人砸下。
宿玄吐出一口血,黑衣人面色僵硬一瞬。
宿玄看得出来,这人虽然杀不死,但会疼。
疼就好,桑黛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宿玄凝出业火刃朝那黑衣青年砍去。
可第二道劫雷已经落下。
宿玄再次咬牙抗下,身子隐隐不稳,还是能勉强站起来。
黑衣青年也吐出口血,不过身上的伤转瞬便能好。
他笑着道:“你没发现吗,你的劫雷也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宿玄脸色惨白,根本不在乎他的话,看也没看那劫雷一眼直接劈剑过去。
“那又怎样?”
天道也想杀宿玄了,因为宿玄背叛了它,选择与桑黛站在一处。
天雷转眼间劈下五道,宿玄跪倒在地,咳出大口的血。
那黑衣青年擦去唇角的血,抖了抖黑气便将身上的伤修复。
他垂眸看着宿玄,笑盈盈道:“要不要我帮你也修复一下?”
宿玄冷着脸撑剑起身。
他踉跄一步,靠撑着青梧才勉强站起身。
他仰头望着漆黑的浓云。
宿玄第一次感受到了天道的杀意,便是连劫雷都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桑黛之前渡劫的时候也是这样吗,面对着天道的杀意,扛着一道比一道狠的劫雷?
凭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受疼受苦的必须是她,凭什么她必须死?
宿玄望天一字一句:“你既敢杀她,那本尊便敢杀你,你就坐在那八十一重天,等我们上去斩了你!”
黑衣青年唇角的笑也淡了下来,仰头望天,眼眸微眯声音清淡:“宿玄,还有两道劫雷,你能抗住吗?”
话音落下,又一道劫雷落下,重重劈在宿玄的身上。
硝烟散去,地上只留一只虚弱呼吸的小狐狸。
九根尾巴垂在地上,银色的皮毛上沾染了许多血迹。
宿玄喘着气,一次次想要爬起身,又重新跌了回去。
他满脑子都是桑黛,是不同的桑黛。
剑修梦到他的死亡,从梦魇中清醒后崩溃大哭,抱着他一遍遍说着自己害怕。
桑黛害怕他的死亡。
如果他死了,她会难过。
如果他死了,天道要杀她的时候没有人为她抗下劫雷。
宿玄不能死。
他喘着气,用尽力气将自己变为人身。
那黑衣青年抱胸看着他,比起宿玄的狼狈,他看起来要自在多了。
宿玄爬起身,修长的手翻转,业火燃上了衣摆。
周围的房屋早已在他们的打斗中化为废墟。
业火囊括整片空地,他们站在业火中。
宿玄的脸上都是血,周身的业火却越燃越大,变为结界护在他的周围。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里。
最后一道劫雷轰然落下,重重砸在宿玄的业火盾上。
他死死咬牙抗住,唇角的血水汩汩涌出。
那黑衣青年身处雷劫阵中,脊背微弯,面色也跟着惨白起来。
他冷眼看着宿玄的业火盾一点点被击碎,唇角的笑意嘲讽:“你若抗不过去……那便是我看错你了,你不配她。”
小狐狸的身躯一点点弯下,从站着变为单膝跪下,业火盾越来越弱。
他大口大口吐血,意识糊糊涂涂,只凭着本能撑着业火阵。
没有法器,没有灵丹护体,单凭肉身渡劫,劫雷将他的意识劈散。
宿玄咳出血,本来已经没了力气。
很困,很想睡。
脑子很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疼,只有疼痛。
双手无力垂下,一根木簪自袖中掉落。
清脆的声音比不上雷声的十万分之一,但却清晰传入耳中。
他微微睁开眼。
木簪很朴素,被他爱护的很好,簪身依旧光滑平整。
模糊中,好像还看到了这根簪子的主人。
十二岁的她抱着小狐狸,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带他回了仙界。
十四岁的她眉眼清丽,冷着脸划烂了他送的衣裙,他伤心了一整晚,可回去后还是调整好情绪再次去找她。
那一百多年里,他见了冷脸除邪的剑修,恼怒打他的剑修,皱眉为自己接骨的剑修。
一百三十二岁的她被仙界抛弃,虚弱躺在血水中,他守了整整一月未曾合眼,整日握着她的手腕,生怕一不注意她便没了气息。
最后,是剑修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宿玄,你要一直在我身边,我会很快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还没等到她的答案。
他很想很想娶她。
业火盾几乎要消散,那黑衣青年冷下脸,嘲讽轻笑。
果然,没人可以抗住天道的杀意,桑黛身边的人都得死。
他觉得没意思,转身便要离开。
刚撕开空间裂缝,便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衣青年回眸。
方才跪在地上的宿玄扛着要劈死他的最后一道天雷,一点一点……
站了起来。
青梧在他的手上,业火缠绕上剑身。
他冷着脸,血水沿着下颌落下。
“你想杀本尊,也得看自己够不够格。”
宿玄横剑劈下。
这招是曾经见过剑修耍过很多次的。
她的剑身会缠绕雷电,剑光裹挟雷电,所过之处邪祟尽除。
如今宿玄学着她的剑招,业火缠绕上青梧剑。
青梧的剑意被激发到最大,宿玄一剑劈下。
剑光破开业火盾,不偏不倚迎上劫雷。
柳离雪和沈辞玉走出来。
沈辞玉问:“宿玄……怎么样了?”
七道劫雷,这便是最后一道。
柳离雪脸色难看:“……不知。”
藤蔓察觉到这里的灵力波动,又有藤蔓袭来。
柳离雪和沈辞玉没工夫多想,只能出手应付。
剑身和折扇还未杀上藤蔓,与方才那劫雷几乎可以相提并论的声响再度响起。
两人循声看去。
只见玲珑坞城上,方才囊括了整个城池的结界上爬满了碎纹。
裂纹逐渐蔓延开来,这方困住了满城百姓的结界……
碎了。
外界的风传进来,天边飞来许多修士。
一人悬立在虚空,明明身上脏污破烂,满头乌发凌乱,但她只要站在那里,好像个定海神针一般总能带给人安全感。
而她的身后,一柄银白的剑身上,白衣剑修立在上面。
柳离雪不认得应衡。
可沈辞玉认得,即使应衡易了容,他也认得。
“应衡仙君……”
桑黛冷声道:“柳离雪,去城主府拔了那棵桂花树!”
柳离雪一愣,却并未反问为什么。
桑黛用灵力传音道:“师父,我先去找他,我带他来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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