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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西东——拉面土豆丝【完结】

时间:2024-08-28 23:04:04  作者:拉面土豆丝【完结】
  那些动态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刷屏,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秋天的第一块小蛋糕,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可是现在还很热,没真正到季节,哪里来的落叶呢?
  老舍先生笔下的《北平的秋天》,汪露曦看了很多遍,很喜欢,只是北京太大了,地理维度上尚且未能窥得一二,遑论四季了。
  她问袁北:“北京的秋天,哪里好看?”
  袁北思索了下:“都行,反正哪儿的叶子都会黄。”
  “那今年秋天,我要到街头拍照。”她早就有所耳闻,北京的秋美是美,就是太短了,好像只有一阵秋风扫过,那样短暂。
  袁北没接这话。
  他顿了下:“先说明天。”
  “明天……景山公园?”
  “不嫌累?”
  “不累啊,”汪露曦扫了辆共享单车,“你累?那要再休息几天吗?”
  “……”
  -
  景山公园刚好坐落于故宫的正北方,隔一条街,便是故宫北门神武门,檐上有“故宫博物院”的题字。
  景山公园的最高处万春亭,东可远眺CBD,西边是北海,北边可看鼓楼和奥林匹克塔,并且,这也是北京唯一一个可以俯瞰故宫全景的地方。
  中轴线之上,视角宽阔明朗,那些红墙黄瓦鳞次栉比,如果说建筑有生命,那么一览紫禁城全貌,大概就是在一瞬间与千年历史交错,轻轻地,猝然地,触碰了一下手指。
  隔天就是周六。
  汪露曦要在晚上去。
  因为每逢周五和周六的夜晚,故宫会亮灯,很多人都和汪露曦一样,是为了见证这一刻而来。夏令时亮灯时间大概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汪露曦提前查了很多信息,但说法不一,为了不错过,只能尽早。
  她和袁北六点到达,沿着步道往上。
  一路上游客不少。
  古人说高处不胜寒,景山虽然不高,但好像确实比山下要凉快些许,耳侧有微风循循。汪露曦步子小,很快就被袁北落下了几步。
  袁北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白T,袖口被风荡起皱纹,卷了一个边儿,汪露曦眼尖,隐约瞧见那袖口底下有一点点黑灰色,像是线条,这可是第一次,全新发现,之前从未注意到。
  趁着袁北在拐角处等她,她走上前,隔着衣服,点了点袁北的肩膀。
  “是什么图案?”
  “……机械,零件,”袁北将袖口往下压了压,并且在觉察到汪露曦马上要憋不住的前一秒及时抬手,作势就要叩她脑门,“你笑试试?”
  “没有没有,”汪露曦迅速敛住表情,挑选合适的形容词,“就是想不到,你还挺……中二的。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高考完?大学?记不住了。”他看看汪露曦,“反正是你这个年纪。”
  和你一样,还错误地以为人生观价值观可以寄托于物品,对生活尚存一些表达欲的年纪。说轻狂不准确,但年少是真。
  “我还以为你没有这个时候呢,”汪露曦很想看看,但袁北不给瞧,“后悔了?”
  “不后悔,反正又看不见。”
  “那为什么是机械?”
  “因为够装。”
  汪露曦一巴掌拍在了袁北肩膀:“……你正经点好不好!”
  “……那时候特喜欢科幻电影,”袁北说,“多看了几部,开始胡思乱想,觉得人和机器没什么两样。”
  脱去皮肉,里面即是干涩骨架,支撑着主体接收意识,付诸行动。但即便是机械,它也会生锈,会卡顿,就好像人的生老病死。等到散架的那一天,机械零件重回熔炉,那些使用痕迹,那些摩擦和锲刻,通通丧失意义,化为一埚铁水。
  然后开启新的轮回,无知无识的、已经重复过一万次的、新的轮回。
  ……
  汪露曦今天穿了短裤和帆布鞋,背着双肩包,“凤啾啾”在她身后一晃一晃,植被密集处虫蚁多,有蚊子在大腿上狠狠叮了几个包,她掐了十字也不管用,只能催促着袁北快些,再快些。
  但当登上万春亭的那一刻,还是遗憾泄气。
  到底还是来晚了,没位置了。
  周围树木郁郁葱葱,万春亭楼阁精美,雕梁画柱,很漂亮,可目之所及全是人。特别是南边,能看到故宫的那一侧,栏杆被围得水泄不通。
  汪露曦只能站在外圈,踮起脚,才稍稍能看见落日余晖之下,神武门斗拱飞檐的一个角。
  “……完。”汪露曦摊手。
  袁北看得好笑:“下次再来?”
  “下次就要下周末了。”
  “那等?”
  “……等!”
  好在人群是缓慢挪动的。
  汪露曦很快寻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这个视角虽不如中轴线中央那样正,那样精准,但勉强能一览全貌。她喊袁北的名字,招呼袁北过去,又在他被横穿的游客截停脚步时伸手拽他手腕,一拉。
  汪露曦端起拍立得,先找一找构图。
  她还给袁北下达任务,让他帮忙拍视频,务必要拍到亮灯的那一瞬。袁北说还不如等中间的游客拍完,“借”一张照片过来。此话一出,汪露曦的表情就像是要吃人。
  她对亮灯的那一瞬无比期待:“一定很震撼。”
  “还行吧,恐怕要让你失望。”
  “你来看过?”
  “看过一次。”
  都说景山公园的日落最浪漫,袁北发小当初求婚就是在这,还请了一堆朋友来做见证,搞惊喜。万事俱备,唯独忘了看天气预报,那天下暴雨,浇了个透心凉。所谓的故宫亮灯,也并非是所有宫殿都会亮起,只亮神武门那一圈,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金碧辉煌。
  后来几个朋友复盘这次“失败”的求婚,统一评价是,好像是快饿昏了去吃席,等半天,上来一盘花生米。
  汪露曦笑死了:“你就说求婚结果怎么样嘛!女生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
  现在已经是一家四口,儿女双全。
  “对呀,结果是好的,而且下雨有下雨的景,晴天有晴天的景,只要是辛苦爬上来的看到的,都好。”汪露曦拿出手机看时间,此刻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天际开始显现出紫粉色的绮霞。
  太阳就快要落下去了。
  汪露曦望着故宫,富有禁忌感的红墙,规整排列的宫殿楼阁,斜阳半束,融进金色的瓦。传闻故宫房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难怪如此。
  连绵,浩瀚,万里风光。
  好像望不到边。
  有细小的黑点从飞起的斗檐上一跃而过,汪露曦眯起眼睛,终于看清,那是乌鸦。
  她问袁北,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房子,有很多很多很多年了吧,也住过很多很多很多人。”
  从黎明到黄昏,从冬到夏,从古至今,就好像天坛的那些古树,一圈树轮就是一年岁月,已经层叠到看不清纹路。
  “有时候我跟你一样,也会很丧,你说和这些存在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东西相比,我们算什么呢?人一辈子真的好短,很多事情完全不够时间去做啊。”
  汪露曦趴在那栏杆上,撑着下巴,盯一个地方盯久了,眼睛会发胀,所有浓烈的色彩都往瞳孔里钻,她觉得眼底发热:“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拒绝给捡来的小猫取名字,是认为它们迟早要走。
  不喜欢一切仪式感,是觉得时间留不住,所有人为干预都是徒劳。
  对新鲜的东西提不起兴趣,是因为它们迟早会变旧。
  汪露曦用胳膊肘碰了碰袁北:“我发现你很喜欢想象,想象一件事的结果。”
  就像机器总要生锈报废,太阳总要下山,楼屋总要倒塌,再壮茁的树叶总有枯死的那一日。
  这些都是结果。
  “但是你听过那句话没?人一辈子,其实只活几个瞬间。”
  ……太阳又落下去了一点。
  很多人开始看时间,然后纷纷举起手机和相机。
  在密集的长焦镜头之中,汪露曦的浅蓝色拍立得像个塑料玩具。
  但她还是举起来了。
  “袁北,我觉得你说的对,一切都会结束的,一切都没意义……”
  率先亮起的,是景山前街的两侧路灯。
  路上的行人和自行车仿佛也有预感,纷纷停了下来。
  有人开始呼喊。
  “……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生活就是由很多没意义的瞬间组成的。”
  汪露曦在惊叹声和呼喊声中,按下了快门。
  ……
  故宫的灯,亮了。
  在这一瞬间熠熠。
  正如袁北所说,其实并不震撼,也不恢弘,故宫有数不清的宫殿,大部分好像随着黑夜的降临一起消失里了,唯独神武门这一处,橘黄色灯光衬着红墙,还有“故宫博物院”几个大字,安静伫立在北京中轴线之上。
  仿佛黑暗里的一束火把,炽热的光。
  “我们不能因为知道结果就不出发,就像,不能因为这灯明早会灭,就不在意它亮着时的样子,至少它真的很漂亮。”汪露曦将新鲜的刚显像的相纸递给袁北,她今日梦想成真,捕捉到了故宫亮灯的一刹,“这张相纸本身没意义,故宫亮灯的这一幕也没意义。但这一刻,我和你在一起,这很有意义啊,对不对?”
  袁北握着相纸,歪歪扭扭的取景角度,但已经是他们今天能够拍到的最完美的故宫,鲜活而生动。
  他看着汪露曦,没有开口,却想起了汪露曦说过的,她喜欢用拍立得而不喜欢用相机和手机拍照的原因,是因为它独特的属性,代表着时间定格。
  果然。
  “以后我看到这张相纸,会想起今天,2023年八月十二号,晚上八点,我,和袁北。”汪露曦犹豫了下,还是将那相纸递了出来,“送你吧。”
  ……
  是她赋予了这一刻意义。袁北想。
  和他这样的虚无主义不同,她锲而不舍地尽可能给人生每一个瞬间都赋予独特的意义。他第一次有自惭形秽的错觉,也是第一次开始审视,开始自省,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在过去的人生里,他或许错过了很多个这样的瞬间?
  小时候上语文课,老师为沧海一粟做解释,形容宇宙的浩大,个体的渺小。
  所有的存在都会消散,就个体而言,这段过程就好似人间一场梦。但这梦,并不是微不足道,至少,你可以让它变得不那么微不足道。
  就好比故宫的价值。
  并不在于它被建造,而在于它经历过的变迁与时光。
  ……
  袁北看着那相纸,最终,放进了口袋。
  很多游客在看完故宫亮灯后就要下山了,心满意足,他边帮汪露曦遮挡住汹涌人群,边一本正经地逗她:“相纸在我这,你以后到哪看?”
  “……那我再拍几张送你,你把那张还我,反正给你也是浪费了,你不是说没意义嘛。”
  有的时候,汪露曦也很“会讲话”。
  栏杆前扛着专业相机的队伍还没散,汪露曦想往正中央站站,视线却依旧越不过前排的人头。
  有一对情侣在举着自拍杆自拍,女生踮起脚亲吻男生的脸颊,还有父亲带孩子来玩,父亲蹲下身,让小孩子骑在脖子上。
  汪露曦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袁北,得到的却是袁北嫌弃的语气,皮笑肉不笑的:“看我干嘛?我举不动你。”
  “……”
  真是够烦人的,袁北大概是破坏氛围感的神,刚刚的浪漫一下子全散尽。
  汪露曦又拍了几张照片,刚好到了公园清场的时间,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她不情不愿往山下走,并在心里计划,下一次,得来看看早上的故宫。
  -
  回去的路上,汪露曦睡着了。
  就在袁北的车上,睡得还挺熟。
  周末的晚上国贸堵车,她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见袁北问她,一会儿要吃什么,她回答的语气不佳,带着被吵醒的怒气,说了句,麦当劳。
  都怪刚刚在景山公园,那对父子和他们一起下山,小孩说晚上想吃麦当劳,被汪露曦听见了,她忽然就有点馋。现在醒来了,第一时间闻见车里有炸薯条的味道。
  早已经到了公寓楼下。
  袁北的车停在路边,不知道多久了,她睁开眼睛时,看见袁北在低头看手机。
  “醒了?”
  袁北赏来一个眼神,然后示意车后排,那放着个麦当劳的纸袋,香气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恭喜你啊,进化了。”袁北说,“北京美食荒漠名不虚传,你再待几年新鲜劲过了就知道,最好吃的还得是这玩意儿。”
  没袁北的份儿。
  他说他不饿。
  于是汪露曦在袁北的车上解决掉了一个双层吉士堡,一份鸡块,一份薯条。然后把垃圾团了团。
  袁北这时递来第二个袋子,药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的是驱蚊水还有圆圆的小铁盒,是清凉膏。
  晚上在景山公园,她差点被蚊子吃了,他看见了。
  “回去自己抹点,下次爬山别穿短裤。”袁北说。
  汪露曦点点头,然后捏着塑料袋犹豫。
  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
  青旅所在的那栋楼靠里侧,要往里面稍微走个一百米,拐个弯。
  汪露曦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袁北,沉默着低下头,解开安全带,然后,又看一眼。
  再看一眼。
  袁北的轻笑声和车门解锁的咔嗒声几乎是同时。领会精神从来都是袁北的强项,他伸手,揉了下汪露曦的脑袋:“陪你走一段。”
  ……
  装垃圾的纸袋被丢进垃圾桶。
  汪露曦和袁北并排,两个人的胳膊时不时会贴在一起,然后又随着步伐的不同步,堪堪错开。袁北的体温好像比她低一些,皮肤凉凉的。
  汪露曦不自觉地开始抱臂。
  不是自我防御,而是缓解尴尬,缓解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尴尬,她的短裤又没有口袋。只有一个装驱蚊水的塑料袋,已经快被她抠出洞了。
  然而再慢的步速,再犹豫纠结的心情也总有尽头。
  很快就走到楼下。
  汪露曦在原地站定,和袁北面对面。
  她需要仰头,借着身后的楼前灯,来看清袁北的脸。
  很奇怪的是,袁北没有笑,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只是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神里似有重量。
  对视忽然被拉长了,像是往水里搁了把面粉,清水不再清澈,变得粘稠。
  ……当然,这些都是汪露曦一个人的感受。
  袁北始终未发一言。
  但他的眼神,和从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汪露曦确信,也正是因为这种确信,给了她些许勇气和自信,往前挪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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