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泽则是给林映雪裹上了厚重裘衣, “这事和我们本就不相干, 如实回答就好了, 锦衣卫皆知我们几人身份,不会为难的。”
林映雪点头:“我不是因为现在要出门而难受, 而是想到了那位小公子,他的礼数很好, 心地纯良,还有安安说……”
林映雪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傅嘉泽的手捂住了她的唇, “别想那么多。”
有些事情越是想多了,反而越难受。
找人的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越是说明这孩子凶多吉少。
傅嘉泽心想着,这是提了醒, 今后就算是为了祈福等仪式摒开下人,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林映雪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 就走到了傅菀安的身侧,傅菀安也被傅蘅系好了裘衣的系带。
傅菀安对夜晚出行非但没有排斥,反而是欢喜异常,毕竟她还没有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夜里赶过路。
三人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在雪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傅菀安的双腿交替晃动,表情无忧无虑,她甚至还撩起了帘幕去看马车外的雪花,只是天太黑了,看的不大清楚这才作罢。
他们三人去白峰寺还算是悠闲,而魏武侯府的马车里则是马若兰的长吁短叹。
马若兰抱怨:“这叫做什么事啊。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这肚子不舒服,就在上面打了一个转就回来了,也要被喊到白峰寺。而且侯爷就一直在白峰寺,何必喊上我们?若是咱们做的,哪儿还会巴巴地直接请了侯爷?”
林宝珍说道:“永宁侯府毕竟丢了人,我上次见到那位贺夫人,她把严小公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现在丢了孩子怎会不急?说不得是跪在锦衣卫面前,才有了这样的架势。”
“这倒也是。”马若兰说道,“哎,等会要是见到了她,我要好好劝一劝,我就觉得她不应该守寡,以前是有个孩子,现在孩子没了,她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一番。”
林宝珍听了眼皮子一跳,若是贺兰汀觉得孩子死了好,不替孩子讨公道,那只怕就没有贺兰汀大闹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有帝王对贺兰汀的喜爱,宸妃只怕也就没有了。
于是林宝珍连忙正了身体,“母亲,这贺夫人失去了孩子本就伤心,这个档口就别说这些了,起码也要等到缓过来了,再说其他的事情,现在孩子丢了,她心里真难受,你说再嫁,岂不是在贺夫人的伤口撒盐?”
谢景之本来是沉默的,此时开口说道:“母亲说的是,本应当多体恤人的心情。”
谢景之发现,林宝珍比他想象得更为体贴人。
林宝珍听到了谢景之的话,冲着对方一笑,眸光水亮。
她觉得这样回去一趟也值得。
魏武侯府的马车和傅家马车相遇,在狭窄的道路上,傅家的马车主动让行。
林宝珍撩起马车的帷幕,得意地看了一眼主动说是让路的傅嘉泽。
傅嘉泽失笑着摇头,在放下帘幕的时候,告诉了林映雪,自己让了路,对方是魏武侯府。
林映雪几乎可以想象到林宝珍趾高气扬的模样,“你别和她计较。”
傅嘉泽捏了捏妻子的手,“我知道。”
按照林宝珍这样的性子,做了可以抛头露面的夫人,迟早会替魏武侯府惹出更多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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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白峰寺之前,就远远看到了火把燃烧的火焰,等到走进了才发现,这锦衣卫的声势浩荡。
傅嘉泽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此人在前段时间摔断了胳膊,按道理还在休假,此时竟是也在这里。
而负责一一询问香客的是大理寺少卿,他断案如神。
见着了这样的架势,傅嘉泽对着林映雪说道:“等会说的如实,说的详细一些。”
林映雪点头。
傅嘉泽用手指弹了弹妹妹的眉心,“安安也是,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得有任何隐瞒。”
傅菀安也是点头。
严玑一共和两拨人有过接触,第一拨就是林映雪和傅菀安,第二拨是马若兰、林宝珍和谢景之。
这位叫做薛宽的官员仔细询问了林映雪和傅菀安对两人说的话,还记录下来了傅菀安所送的蚱蜢草编。
对薛宽而言,重点是魏武侯的夫人林宝珍和谢景之,因为是他们两人最后和老夫人站在一起,目送着严玑进入狐仙堂的。
林宝珍是藏了事没说,而谢景之是无话可说。
薛宽却忽然目光如炬看着林宝珍:“侯夫人,为什么你忽然到树边,可是看到了什么?”
“我能看到什么?”林宝珍坦然说道,“若是我见到了掳走严小公子的贼人一定会高呼出声,虽然狐仙堂这个院子闭院了,但是还有其他人在附近的。再说了,倘若是当真有什么,我干嘛还让侯爷搅合入内。”
薛宽此人断案颇多,凭着直觉就觉得林映雪有古怪,心中记下了疑虑,只等着告知给傅公公,让锦衣卫再进一步核实这段时间魏武侯府有什么举动。
贺兰汀一直就待在寺中,在得知这两拨人最后见着她儿子,首先就找到了已经被审问完毕的林映雪和傅菀安。
贺兰汀已经很久不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她是永宁侯府的侯夫人,还有一个隐蔽的身份是万岁爷的心尖人,现在儿子丢失,她卸下了平日里的伪装,说话带着点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傅菀安有些不舒服,不过在林映雪的劝说下,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自己说的事。
贺兰汀听到傅菀安说兄长和严玑有几分相似,嗤之以鼻,怎会有人和玑儿相似?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傅嘉泽。
贺兰汀在看到傅嘉泽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看到傅嘉泽,还以为见到了严玑长大的模样。
贺兰汀仔细对比严玑和傅嘉泽,之后冲了过去。
她这样的动作,惊住了旁侧的侍女,“夫人!”
贺兰汀的兜帽都掉了下来,露出了她的脸,而追上来的侍女连忙给贺兰汀整理好兜帽。
贺兰汀问道:“你是傅嘉泽?”
傅嘉泽因为贺兰汀的举动后退半步,对着贺兰汀行礼:“傅某见过侯夫人。”
贺兰汀追问道:“你和你妹妹的关系很好?”
傅嘉泽觉得贺兰汀的语气很奇怪,不过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自是如此。”
贺兰汀想着,嫂子愿意带着头脑不大聪明的小姑子,一来说明夫妻的关系好,二来说明,做兄长的也疼爱这妹妹。
贺兰汀在心中可以彻底排除这两人的嫌疑,而且面对傅嘉泽,她总觉得见到了长大的严玑,语气不自觉温柔了下来:“天气也怪冷的,我的话已经问完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几人对着贺兰汀行礼,口中说着祝她早些找到严玑,尤其是傅菀安说的是真心实意,让贺兰汀笑了起来。
贺兰汀能够俘获帝王的心,自然是有她的独到之处,当即让傅菀安看得愣住了。
她小声对着林映雪说道:“这位侯夫人真好看,比那位侯夫人好看。”
另一位侯夫人自然指的是林宝珍。
贺兰汀的眉目越发柔和,点了点头,对着锦衣卫示意,放他们一行人离开。
而魏武侯府一行人却没那么好的运气,毕竟他们一行人有那么一丁点的嫌疑,加上林宝珍的眼神总是让贺兰汀不大喜欢,她干脆就把人暂扣在了白峰寺。
贺兰汀自己则是被人劝了又劝,让她提前回府,傅斌更是言语之中暗示,贺兰汀回去了之后,帝王会抽空来见她。
贺兰汀这才回了城。
永宁侯府因为下人们大都离开了,只留下守门的婆子,还有负责老夫人饮食起居的几个丫鬟婆子,就连灯都没有亮。
侍女们匆匆忙忙亮了灯,贺兰汀看着曾秀匆忙走过来。
“汀儿。”曾秀说道,“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贺兰汀疲倦地摇摇头,“我身子有些受不住了,就先回来了,锦衣卫会继续负责搜山、查人。”
“明天还去吗?”
贺兰汀顿了顿,“不去了。”
曾秀了然,贺兰汀显然是明日要去见帝王,这才会不去白峰寺。
“也好。”老夫人点点头,“你也应当多休息,走吧。”
曾秀的架势是要送贺兰汀到房间里。
贺兰汀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转念想想,许是老夫人想要知道审问的具体情况。
贺兰汀有些疲惫,她并不想和这位老夫人说话,若不是曾秀,也不会有严玑失踪的事情发生。
贺兰汀想着,等会到了房中,再打发走曾秀。
两人进入到了房间。
曾秀坐了下来,她忽然“咦”了一声。
贺兰汀抬起眼:“怎么了?”
“这丫鬟也太不上心了,居然没有整理好被褥。”
贺兰汀站起身来,她顺手掀开了被褥,没想到的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孩子就在这里,严玑的脸色是死人的灰青色,他闭着眼再也不会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了。
第058章 奔宫
嗡的一下, 所有的血液都涌入到大脑之中,贺兰汀扑上去,“玑儿!”
她握住了严玑的手, 严玑的手是冰凉的、僵硬的。
“我的玑儿,你是不是太冷了?”贺兰汀的嘴唇颤抖,不住地用手去摸严玑的面颊,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的玑儿,你的脸太脏了, 娘给你擦一擦。”
贺兰汀的泪水不住往下落, 她已经明白了儿子已经死了, 口中却不住地说道:“玑儿乖,别睡了, 睁开眼看看娘。”
“你睁开眼啊, 玑儿, 你这样一直睡,娘会害怕, 你最乖了,你肯定不会让娘亲害怕是不是?”
“玑儿, 你不是好奇娘为什么现在更多叫你宝儿吗?那是因为玑儿这个称呼被人取笑过,你起来,你若是喜欢这个称呼, 娘还是教你玑儿。”
贺兰汀的丫鬟们也见到了这一变故,连忙上前:“夫人。”
“夫人别这样,小公子已经去了。”
“夫人,您的身体更重要。”
她们挤开了曾秀, 都围簇在架子床边。
曾秀往后退了一步,单手撑着桌子, 在此时所有人都顾及贺兰汀和严玑的时候,她可以放纵自己的快活。
咧开了嘴无声笑了两声,曾秀捂住了脸,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有收敛。
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的贺兰汀伏在严玑的身上,她的肩膀耸动,而丫鬟们想要拉开她,又不敢伤了贺兰汀。
忽然之间,有丫鬟扭过了头。
曾秀就开始哭了起来,她不需要演出悲伤,只要多想想死了的儿子,就可以做出悲伤之态。
今天的情绪起伏太过,曾秀再也受不住了,直接昏了过去。
因为这一桩变故,丫鬟们又难免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到曾老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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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雪花在空中凝结成团,宛若柳絮一样簌簌落下,轻柔地覆在原本的雪层上,成了厚重的积雪。
随着夜深人静,京城里各户人家的烛火熄灭,唯有永宁侯府摇曳的烛火反而增多了。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永宁侯府里的角门大开,很快就有人从内里出来,到隔壁走了一遭,另一人坐上了马车。
青帷马车在黑夜之中行进,马匹踏在白雪上,声音比平时小了不少。
傅斌想着等会要送去的消息,两只手捏成了拳。
养心殿里,暖香袅袅,帝王正酣眠。旁边的美人侧着身子睡,她的呼吸比羽毛还要轻盈,生怕惊扰了帝王。
傅斌到了门口,对着养心殿门口候着的小太监点头,小太监一愣,“傅公公,万岁爷已经歇息了。”
傅斌还没有开口,年岁更长得那位内侍已经瞪了小太监一眼,殷勤地打开了门。
吱呀一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冷夜里格外明显。
这一声也惊动了床榻上的虞美人,虞美人睁开眼,她的手指撩开了幔帐。
傅斌对她无声地的行礼,然后傅斌的手摆了摆,宫女上前把幔帐挽好。
虞美人明白这是遇上了紧急情况,需要叫醒帝王,她转过身,用手晃了晃成德帝,“皇上。”
美人和傅斌一起,一声又一声叫醒了熟睡的帝王。
成德帝并不起身,让人把虞美人送回去,就侧躺着询问傅斌:“这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回万岁爷的话,小公子他没了。”傅斌对着成德帝磕头。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养心殿的人都知道傅斌口中的小公子是谁。
严玑是成德帝最为上心的孩子,恰好也是最小的儿子,成德帝直接起身,“什么?!什么叫做没了!不是说在白峰寺的狐仙堂丢了吗?怎么现在就没了?”
帝王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傅斌前面,“你把话说清楚。”
傅斌磕头,眼中含泪,他的语速平稳,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话说了一遍。
“奴才一直在白峰寺里候着,把所有的香客都查了一边,有几个香客最后见过小公子,到了晚上查到了这几个人,把人请到了白峰寺山下进行问询。”
“问询过后,薛大人还暂时没有找到是哪位贼人掳走了小公子,奴才就劝说夫人先回府。”
“夫人回府之后,因为发现床榻没有整理,掀开了被褥,结果就发现了床榻上的尸体。小公子的面上铁青,身体都已经发僵发硬了!”
“夫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抱着尸体哭了很久,奴才就在隔壁候着,永宁侯府里有人传出这个消息,奴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不敢耽搁回到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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