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恰持着斩妖剑,剑是她最拿手的武器,还未多想,一剑挥去,差些砍去牛魔王一个牛头。
但牛魔王好似还有好多个头,牛头才要落,又钻出个头来。
喜恰嘶了一声,还要再砍。
少年便是此时落至她身后,揽上她腰身,执起她略带一点轻颤的手,他动作果敢利落,教她如何下手——
另一个牛头真的落下了。
喜恰转身回看哪吒,见他那双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目色还残存面对牛魔王时的凌厉,启唇唤她:“你......”
“法器都拿到了吧?”喜恰开口。
哪吒已显了三头六臂的法相真身,件件法器灵光万丈,光辉夺目。他轻轻点头,便见喜恰接着道:“那我走了哦。”
“......”
他再一眨眼,小白老鼠精已使出最拿手的遗鞋计,溜之大吉。
哪吒来不及愣神,牛魔王被这样突如其来一顿袭击,受了僵持这么久以来最重的伤,一时暴跳如雷,下手越发凶猛狠戾。
孙悟空方才在一旁也看得懵了,此刻回神过来,啧了一声,这下是真感慨。
“从前,到底是俺老孙小看妹子了。”又叹一声,看向哪吒,“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妹子,和你真是一样猛。”
才言罢,牛魔王的下一击也接踵而至,两人遂不再多说,专心投入战斗。
另一边看傻的还有铁扇。
见喜恰咻的一下又窜了回来,铁扇连忙拉起她的手,又惊又嗔道:“你当真乱来呢!他们三个本事厉害的打架,你去插什么手?难道不怕吗?”
不过是哪吒三太子险些受伤,铁扇心想着。
早已成圣的神仙哪有那么容易就危及性命,喜恰一向思虑多,何以这次却如此不顾一切出手。
喜恰笑了笑,倒也不是真满不在乎,反而正了神色,“哎呀,我就是去送个法器,不会有事啦。”
说她修为比不过他们也好,平日里没什么胆量也好。可她脚程快,学得都是灵巧术法,总能出上一份力。
总不能次次她都只能是躲在旁人身后。
再看向天边,不过少顷,胜负已分。
牛魔王被缚妖索拿住,仙索穿入鼻中,挨了孙悟空和哪吒好一顿打,最终法相溃散,缩回白牛真身的模样。
天穹复又明亮,铁扇静静看着,柔丽的日光照耀在她面庞上,她面色平静,并无波澜。
不一会儿,孙悟空拿了芭蕉扇窜身过来,一眼瞧见也正飞身落地的铁扇和喜恰。
他挠了挠手,笑了笑,“好嫂嫂,你且将法咒告诉俺老孙罢!无论怎么说,此次将火焰山熄灭了,也是你我功德一桩啊。”
铁扇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但沉默一瞬,还是答应了他。
哪吒也踏着风火轮而来,一眼看见喜恰,紧抿的唇松了少许,刚要开口喊她,却见喜恰忽而眼神躲闪,人也躲在了铁扇身后。
“喜恰?”哪吒不解,是觉得他会说教她么?
先前见她冲到天上来,实话说是有些生气的,她怎能不顾自己安危呢。可除却生气,更多的是心慌意乱的惊惧,他怕极了她有事。
而后,见她下手果断,跑得也很利落......
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甚至有几分雀跃与骄傲,一下点燃了他的心,尤其在孙悟空夸她的时候。
这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喜恰。昔年她的懵懂不在,胆怯不在,她身法清越招式稳练,一招一式皆是他教的呢。
喜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见他原本冷然的目色忽起星点笑意,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愈发觉得难为情,耳尖也悄悄红了,揪着铁扇的袖角想要假装自己不存在。
“多谢嫂嫂!嫂嫂可要随我一同去一趟火焰山?”孙悟空没瞧见他们在一边别扭,仍问铁扇。
铁扇抿唇点头,又补充道:“不必叫我嫂嫂了,我与那牛大力无甚干系了。”
孙悟空啊了一声,这下懂得观形察色,笑道:“好嘞公主。”
哪吒已然拉上喜恰的手,却见她缩了缩指尖,仍不看他,他不免一顿。
明白喜恰曾经喜欢的人是他后,少年已多了好几分主动。
“你怎么了?”他问道,并且看了看她的脸色,“你怎么脸红了?”
“......”
谁对着自家义兄问双修的问题后,能不脸红?喜恰倏尔惊慌,但见铁扇和孙悟空都转头看来,又忙佯装若无其事。
她轻咳一声,显得十分稳重,且淡然,“你看错了,走吧,去火焰山。”
铁扇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晓得她在脸红什么,并未拆穿。
倒是孙悟空这一趟一波三折,终于落定,难得有心情,看了看喜恰和哪吒,久违的嘲讽又开起来。
“哟,怎么回事?俺老孙取经取得久了,不大关注其他事。”他嘿嘿一笑,“如今这现世,倒时兴起来义兄妹出门要手牵手么?”
他方说罢,喜恰立刻抽回被哪吒牵着的手。
哪吒一下子脸色变差,咬牙切齿:“孙悟空——”
这该死的猴子,又搅他的局!他如此想着,眼神盯着孙悟空,却未看到在他身后喜恰一张脸分明已红得娇艳,显然是被谁看穿了心思一般。
孙悟空的话好似点醒了喜恰什么。
竟不知是从何时起,她与自己的义兄可以如此般亲近了,而且她好像没再有排斥。
她存了什么心思呢?一时不敢自看。
不再说其他,一行人都踏上了去火焰山的路,路上还遇到了真前来帮忙的猪八戒,不过他来晚了太多,被孙悟空一顿数落。
“你这呆子慢慢腾腾,要是早些来,俺老孙也不至于着了那老牛的道。”
猪八戒不明所以,“与俺老猪有甚关系,你可不能都赖我,还不是你除妖除得太慢,叫师父好等,哼。”
师兄弟俩一路拌嘴到火焰山,喜恰再看猪八戒,他显然比上次见要活跃不少。
山脚下,唐僧凝神端坐,虽看上去平静,但额角仍不免冒出细微汗珠。
这座山着实炽热,就连妖精来了也会感觉到灼灼热意,并不好受。喜恰才想施咒化解,旁边伸出一只手,是哪吒又默默牵住她,为她渡来一丝清凉。
众人便眼见着火焰山熄灭,甘霖落下,干涸的土地有了新的希望。
庄民们被烈日灼烤下满布沟壑的脸,也终于有了笑容。
喜恰与取经人们拜别,这次再见金蝉子,她心中已然温静许多,依旧与他行了合十礼,有礼又克制。
......
回陷空山的路上,哪吒却眼见着有些出神。
治服牛魔王后,孙悟空忽然问了他一句,“小太子,俺老孙此番找了喜恰妹子帮忙,你不会怪罪吧?”
之前,孙悟空还想与他约定,让喜恰不要接近取经人。
但哪吒自己没有答应。
无论何时,他其实一直心念着要喜恰好,无论她是做他灵宠,抑或是做他义妹,还是......
他愿她大道坦途,愿她喜乐善恰,从前或许用的方式太过偏执,如今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看清了喜恰的心意,他会一一改正。
不愿背离她的想法,她有自己的决定,不该是他为她来怪罪。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想帮你。”于是他只是沉默一瞬,如是告诉孙悟空。
但还反问了一句,“可你上回那般说,为何又来了?”
六耳一事还能说是真棘手,真假孙悟空难以分辨。但借芭蕉扇,孙悟空主意多的是,至多更棘手些,不至于无法解决。
孙悟空一怔,没想到是哪吒比他先想开。
“喜恰应当是已解开和与我师父的劫数了。”孙悟空也叹了一声,“其实那回你不应我,我后来也想了许久,只能说如今倒是你想的更开。”
哪吒没说话。
孙悟空便犹自说着:“喜恰是你心上人,昔年俺老孙被压在五行山下,也是只有她来看过,她也是俺老孙的恩人。但从前,是我们关心则乱了......”
他说哪吒我行我素,不顾念喜恰的想法,可他自己也无意中如此做了。
就如取经路上,从前他也总与金蝉子闹得不快,数次师徒争执,不欢而散。六耳那一难,说到底也是如此叫人钻了空子。
这一条取经路,看似走过的是劫难,实则更是心境。
哪吒没反驳孙悟空说的“心上人”,毕竟他还希望多一些人能看出他喜欢喜恰,最好所有人都知晓。
“众生有造化,都要过心中的九九八十一难,方有所成吧。”孙悟空叹息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感慨明悟,“诸事顺其自然,也不必刻意叫谁杜绝之外了——不是,哪吒,你有没有在听?”
“哪吒?”
与孙悟空那略带桀骜的张扬声线不同,现下里,唤他的人声音温柔软糯,尾音略微上翘,显出一分娇俏。
哪吒回过身来,见身前喜恰正疑惑望着他。
那双杏眸里映着他的脸庞,丝丝潋滟,犹如春水,就好似她眼中也只有他一人。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喜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说,过几日是小锦鲤们的百日宴,我要请我的好友们来无底洞相聚,你要不要一起?”
她真是好多朋友,哪吒心里又有点酸了。
酸归酸,但不必多想,少年已给出答案,“我当然一起。”
喜恰微顿,点了点头,看少年仍是一副闷闷的神色,鬼使神差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继而解释道:“我在凡间的朋友不算多,但也不少。除却陷空山中的小妖们,另外有荆棘林的杏瑛,她说曾受我所救,还有万圣与铁扇,都是杏瑛引见我认识的,你也见过。”
“除此之外,还有你没见过的百眼魔君与他的师妹们,是我才下凡时就结识的。”抬头看哪吒,喜恰甚至有笑意,“若有机会,也可以带你认识。”
她这样坦然。
与她从前在天庭总是避开他的模样差了太多,叫哪吒一愣。
第075章 醉酒
从前在天庭, 喜恰也有许多朋友。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总是避开他,不再与他说起这些。
哪吒曾经想不明白, 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谁都比他更重要。待之后到凡间, 或许是经年累月藏在喜恰心中的警惕, 叫她依旧不常与他提到这个话题。
可此刻, 她就是这样坦然又友善地询问他——要不要一起,与她一起结交朋友。
她是不是逐渐接纳他了?哪吒心想着。
把他引见给她的朋友认识,带他结交朋友,是不是要告诉所有人她也喜欢他。
她会如此说吗?
越是这样想, 哪吒心头越是泛起喜意, 认真点头,又认真应了声好。
他也没有发觉, 昔年他可从未有过这般耐心愿与她一起结交朋友,更没有正视她的朋友, 也不曾正视她。
彼时,他通常是冷漠且不以为意的, 她也不算真的成熟。
是他如今的善意与温柔,让喜恰愿意与他坦诚;
反之, 也正是喜恰如今的大方直言, 让他不再郁气深重。
......
之后操办小锦鲤们百岁宴, 加上喜恰要宴请好友们,听上去似乎很繁杂,有许多事要等着做,其实不然。
喜恰在凡间这些年成长了很多。
陷空山内外秩序井然, 小妖们做起事来井井有条,筹备一个盛宴也只是花了几日的功夫。
找了一个机会, 喜恰还特地下了趟山,同地涌村的村民们去城中为小锦鲤们备了礼。
还另外看中了一件配饰。
“夫人,我前阵子忙,许久未来陷空山了。”宴席将开时,蜈蚣精第一个赶来,面上不大好意思,“还好是赶上了。”
先前喜恰问过孙悟空关于黄风的事,本想约蜈蚣精来陷空山一叙,但他近来似乎很忙,不经常在黄花观中。
好在信还是送到了他手中,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小须弥山。
“如何了?”喜恰问了一声。
蜈蚣精的神色还算轻松,“黄风他人没事,只是被禁足在小须弥山十年,与妖怪而言不算太长的时间。”
如此就好,喜恰点点头,却听蜈蚣精又道:“哦对了,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喜恰偏头看他。
“当日夫人不是问起过帮黄风的圣人么?我特意替夫人留心问他了,圣人是那前部护法,好似也因此牵连,被佛祖惩罚了。”
喜恰顿在原地。
“夫人可曾认得这位护法?”蜈蚣精似乎也有些疑惑,“我听黄风的意思,这护法似乎对夫人很有些照拂。”
照拂......
若如孙悟空所言,黄风曾求过他饶恕西行路上的小白鼠一命。
那小白鼠如果当真是她,黄风受金吒的指使下凡,不单是助金蝉子历劫,还是为了照拂她。
——亦是金吒照拂她,甚至他自己不惜因此受罚。
可是为什么呢?她真的不记得自己曾与金吒有过什么关系啊,难道失去的记忆里,还有什么与金吒有关的......
没来得及细想,又有人从洞口走来,少年的炽红衣袂那般鲜活明亮,是哪吒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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