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桃:“姐夫好。”
谭淑雅:“姐夫好。”
傅应呈冲她们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压了压唇角。
在病房里,男人穿得没平时那么正式,他的位置靠窗,气质斐然,戴着矜冷的银边眼镜,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然而越简单的衣服越衬身材,男人宽肩长腿,坐姿挺拔中带着几分随意,衣裤量身剪裁,连细节处的褶皱都一丝不苟。
他也没说什么话,神情淡淡的,那种大佬的贵气却呼之欲出。
三个平时话又多又密的女生,在他的气场里,说起话来声音都小小的:“学霸你身体还好吧?受伤了吗?”
季凡灵:“没有,壮得像头牛。”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应该明天就出。”
“怎么竟然会有人绑架你,”何洁气恼道,“是上次奶茶店遇到的那个冒充你爸的男人吗?”
季凡灵:“……”
原本旁边还在看文件的男人突然投来了视线,漆黑的眸光情绪不明。
季凡灵:“……是吧。”
三个室友离开以后,病房里果然一瞬间冷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傅应呈合上电脑,站起身,单手插兜走到她面前,垂眼看着她:“解释解释?”
季凡灵:“就一个月前……”
“一个月,”上来就把傅应呈气笑了,“一个月你都没想到跟我说,你当我是死的?”
“他什么都没干成,”季凡灵干巴巴道,“况且,跟你说了你又能怎么样,24小时跟着我,还是派人把他打死?”
傅应呈面如冰霜地看着她。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季凡灵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季国梁又一次抓住机会,抢了她的东西,她大不了就报警,又不是在家里,她长了腿能跑,季国梁还能打到她?
“也没想到他会下毒。”季凡灵心虚地垂下眼。
没想到他做人的底线,还能一降再降。
又坏又烂的混账,和穷凶极恶的罪犯,之间其实隔着一道鸿沟。
原来对赌狗来说,那道鸿沟,也只是一步之遥。
“我没有说我能做什么,”傅应呈嗓音很凉,“我只是觉得你该跟我说。”
季凡灵眼神动了下,抬头看着他。
“……是因为觉得这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吗?”傅应呈脸上没什么情绪,没有发火,语气很平。
季凡灵心里却像是被捏了一下,酸楚得疼,刚想说什么,他的电话响了。
傅应呈掏出手机,淡淡道:“接个电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
“是我。”
苏凌青在电话里说:“情况有点变化,季国梁那边一直申诉说季凡灵是他女儿,是真的吗?”
“是。”傅应呈没打算瞒他。
“你也知道,季凡灵的身份是我办的,不出事还好,出事经不起细查,”
苏凌青说,“季国梁再这么闹下去,法院迟早发现季凡灵没爹没娘,身份存疑,这个倒是问题不大,但她是从十年前来的这件事,可能会瞒不住,到时候对她的生活难免有影响。”
沉默了一会,傅应呈冷冷道:“季国梁现在就算判,是不是也最多就二十年。”
苏凌青一愣:“差不多,怎么了?”
“区区二十年,出来时他还活着,未免太便宜他了。”
“你的意思是……”
“给他指条明路吧,”
病房外长廊上的光影切割着男人轮廓硬挺的脸,傅应呈的眼神全沉在暗处:“让他,不用坐牢的明路。”
*
下午,看守所里,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季国梁蜷缩在床上,抬头,又开始慌乱沙哑地辩解:“警察!我是冤枉的警察!我什么都没做啊……”
那人一言不发,把他带出牢房,领进一个密闭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对座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自我介绍道:“季先生好,我在网上看到了您的案子,对此很感兴趣,我姓张,您可以喊我张律师。”
“……律师,”季国梁坐了下来,脸上的伤才刚刚结痂,因为牙齿掉了,说话都吐字不清,“你要帮我啊,我是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有犯法!”
“我就是来帮你的。”张律师语气惋惜,“毕竟你这个罪,少说要坐二十年的牢。”
“二十年?!怎么会这么多?我一分钱也没拿到啊!”
季国梁气得口吐唾沫,“我是季凡灵她爹,我能对她做什么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找她要钱,她反手把我关进监狱!简直是丧尽天良!”
“可惜,从身份资料显示,你不可能是她的父亲,”
张律师将纸质资料推过去,“她今年不足19岁,而你的女儿出生于1996年,就算没死,活到今天也有28岁了。”
“不不不不,”季国梁笃定道,“就是她,就是季凡灵,她活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活的,而且她没变,我不可能认错的。”
张律师压低声音:“你知道,精神病人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也不需要坐牢吗?”
季国梁一愣。
“你一直坚称她是你死去的女儿,这很好,”张律师暗示,“如果能多提提江婉,就更好了。”
“……”
张律师站起身,意有所指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
安升医院。
晚上,季凡灵把室友发给她的PPT都看完了。
临近期中,她有一个小论文要写,教授单独发了邮件给她,允许她延迟提交,但她不喜欢像个小可怜一样被特殊对待。
她在床上噼里啪啦写论文,傅应呈就坐在不远处的桌上敲键盘。
季凡灵指尖顿了顿,偷偷瞄了他一眼,男人不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还在生气。
但偏要跟她在一个房间里待着。
季凡灵住院了四天,他就在线办公了四天,除非急事,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医院,会都不怎么开。
她住的是安升医院顶楼最好的套房,除了病床,还有其他套间的陪床房。
但傅应呈一直跟她睡同一张床,还一定要抱着她睡,每次半夜季凡灵翻个身,迷迷糊糊都会感觉傅应呈搂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捞。
有点,过于,黏人了。
今晚,季凡灵本以为他不会跟她睡一张床了,没想到傅应呈还是躺了上来,闭着眼不说话。
现在变成了冷冰冰的黏人。
季凡灵歪头看了他一会,目光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莫名觉得有点好笑:“我下次跟你说,行吗?”
“哦,还有下次。”傅应呈闭着眼冷冷道。
“……我想过跟你说的。”
“哦,想过。”傅应呈没有表情地重复。
季凡灵顿了顿:“不是因为跟你无关才没说,是因为季国梁跟我有关……”她声音低了下去,“就像傅致远一样。”
停了几秒,傅应呈沉沉吐了口气,睁开眼看着她。
他不愿意提的事情,她也不愿意。
不想把那么丑陋的一面,带到对方面前。
不想让对方产生哪怕一丝的怀疑,会不会你身上也淌着同样肮脏的血。
季凡灵和他对视了一会,突然心里有点痒,像很久之前就想要做的一样,伸手,戳了下他的脸。
傅应呈冷冷道:“这又是在做什么?”
“想看你会不会漏气……”季凡灵抿唇憋笑。
傅应呈发现她现在是格外的胆大包天,翻身过来,勾着她的脖子,有点恼火地吻她的嘴唇,含吮她的舌尖:“不让我瞒你,自己有事倒是瞒得严严实实。”
床垫陷了下去,季凡灵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说不出话。
“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后面的话被唇舌搅得模糊不清,又像是他本来就没打算说。
吻了很久,傅应呈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嘴唇,作为结束:“你等着,以后给你买房子,我也不会告诉你。”
季凡灵:“……”
弟弟,憋了一晚上就憋出这个威胁吗。
傅应呈放开她,撑着床垫,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真没了。”
“是么?”傅应呈冷笑,“跟你表白的那个人是谁?”
季凡灵:“……”
草。
他怎么还惦记这事。
她已经,完全地,忘记那个人的存在了!
“穆修明就我一个普通的同学……”
“哦,他还有个名字呢。”傅应呈凉凉道。
“……”季凡灵觉得好笑,又怕笑出声把他气死,忍得很难受,“我真不知道他喜欢我,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跟他吃饭。”
“没看出来?”
“我没事干猜别人心思干什么?”季凡灵垮着小脸,“你当我在学校很闲?”
“也是,”
沉默了两秒,傅应呈突然很放心似的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自言自语:“你看不出来的,毕竟这么瞎。”
听到他骂自己瞎,季凡灵气得张口就啃他的喉结。
这么啃的结果就是,已经洗过澡的傅应呈,又不得不去洗了很久的澡。
第79章 厉害
隔天,傅应呈终于放她出院了。
季凡灵回到学校,受到了室友的热烈欢迎和激情八卦。
“学霸你身体真的好了吗?我给你倒热水。”何洁说。
“不用。”季凡灵回到座位上。
“那你明天上课吗?”雁桃关心。
季凡灵:“上啊,为什么不上。”
雁桃忍不住道:“你男朋友好帅啊,什么时候谈的?”
季凡灵:“……一般帅吧,半年前谈的。”
谭淑雅:“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谈恋爱都不跟我们说!”
季凡灵:“因为你们没问。”
雁桃:“他看起来好成熟啊,是不是很有钱,那迈巴赫该不会是他的吧?他还接你放学!!”
季凡灵:“接我的不是他,是司机。”
“天哪真有司机啊!”何洁说,“又有钱又帅对你又好,你怎么认识他的啊?”
高一报道那天认识的。
季凡灵开始胡扯:“在马路上突然碰见的。”严格的说也不算撒谎。
何洁摞起袖子:“我明天就要去马路上走!谁都别拦着我!”
雁桃小脸通黄:“讲讲细节!谁追的谁,亲嘴了吗?”
季凡灵:“这个不……”
谭淑雅推了推眼镜:“不止,病房里挂着男士睡衣,她男朋友穿的不是皮鞋是医院的拖鞋,证明他晚上留宿了!最关键的是,凡灵的床上有两个凹陷的枕头!你们绝对睡在一起了!”
季凡灵:“你能别……”
雁桃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睡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做过!是不是!”
季凡灵:“怎么能……”
何洁:“啊啊啊啊什么感觉疼吗快说快说!”
“……”
女孩耳尖微红,双手抱胸,板着脸教训道:“什么都想知道,只会对你们有害。”
雁桃:“我不怕有害!”
何洁:“我愿意承担!”
谭淑雅:“我早就脏了!”
热情的女孩子比哭包周穗更可怕,更何况还是三倍。
季凡灵耳朵更红了,招架不住:“我,你们……现在小孩儿怎么什么都问。”
何洁:“……你不是就比我们大几个月?”
季凡灵僵硬地越过他们,走回自己座位,仿佛手上很忙一样收拾来收拾去。
半晌,她拿着腔调慢吞吞道:“大几个月就不是大了吗……我们那个年代呢,不会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
谭淑雅姨母笑:“哦哟学霸居然这么保守看不出来。”
何洁起哄:“哦哟2006年的人还挺纯情呢不像我们2007年的已经是变态了。”
雁桃:“哦哟哟是我们没有分寸了。”
“……”
季凡灵闭了闭眼,面红耳赤、忍无可忍、像只炸毛的猫一样闭眼道:“做了!做了好了吧!刚谈没多久就做了!!”
寝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起哄的“哦莫哦莫哦莫”的鸡叫。
季凡灵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她掏出来,见是傅应呈的电话,慌忙挥手,试图按住她们三张嘴:“嘘,不要叫了。”
她接通了电话,走到阳台上,低低道:“喂?”
莫名感觉在偷情。
“不是说到寝室跟我说一声?”傅应呈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低沉悦耳的,好像一下子从耳膜微烫地淌进胸膛。
“……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季凡灵头皮发麻。
“出什么事了?”傅应呈嗓音微变。
“我从校门口走到寝室楼能出什么事,就是跟室友聊天……”只不过是刚刚在其他人面前大声吼出我跟你做了而已。
“聊了什么?”傅应呈问。
季凡灵脑袋都要热得冒烟了:“……你。”
“……哦?”男人声线带了点愉悦,尾音慢条斯理地微扬,“聊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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