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五人皆沉默。
周瑾行看向温宗荣,问:“温爱卿,你来说说。”
温宗荣心里头不由得腹诽,他都已经很低调了,这件事压根就没有掺和进来,问他做什么?
温宗荣干咳一声,说道:“老臣以为,苗光华私德有亏,这才酿出今日的大祸,激起民愤,以至于家破人亡。”
中书令钟林捋胡子道:“纵子打母,有违人伦孝道,亏得苗光华还是读书人,不配为官。”
周瑾行点头,问道:“那民间百姓传的官官相护,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
妈的,这是要搞事的节奏?!
在几l人紧绷着神经时,周瑾行淡淡道:“这么一件小案子,足足拖延了近一个月才庭审,若非激起了民愤,是不是还得继续拖延下去?”
人们集体噤声,内心不由得腹诽。
这是京兆府干的,关他们屁事!
看着五位宰相阁老们脸上五花八门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周瑾行特别期待温淑妃能在边上。
至于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苗光华一案带来的社会影响给了周瑾行启发。
为官者,当该品行端正,清正严明。
官员代表的是朝廷,代表的是公家。
倘若官员私德有亏,叫人诟病,那坐到公堂上,哪个老百姓服气?
妻子状告丈夫,以前大梁也有案例。
但妻子状告做官的丈夫,李氏算是第一人。
周瑾行素来注重风评,生出整顿朝廷官员私德风评的心思。
温颜身处深宫,接收外界消息的速度自要慢些,还是玉阳进宫来同她说的。
玉阳显然很兴奋自己的杰作,快慰道:“苗家现如今家破人亡,还只剩一个老头子支撑,估计也撑不下多久了。”
温颜:“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当初若做一回人,何至于有今日的败落。”
玉阳:“说得极是,苗少冲那孽种挨了四十挺杖,就算他能扛到流徒,也活不了几l天的。
“一旦他丧了命,苗家那个老不死的估计也熬不了几l日。
“说起来也真是唏嘘,好好的一个家,败成了这样,一般人还没这个本事呢。”
温颜:“李娘子自己有本事,以后母女的日子定会越过越红火。”
二人就李家的事情唠了许久。
晚些时候待玉阳离开后,温颜脑中忽然听到了系统的汇报声:
【恭喜‘跳楼大甩卖’完成朝廷官员私德风评整顿提案。】
【你在李氏状告苗家一案中间接促进天子整顿文武百官风评,值得嘉奖。】
【系统将奖励你金币一万+,望‘跳楼大甩卖’继续为大梁添砖加瓦,蒸蒸日上。】
【……】
接下来是一大段官员私德风评的重要性阐述。
什么官员品行关乎国运,理应清正严明,端肃……
温颜没有耐心听下去。
她就单纯的吃个瓜而已,原本觉得李氏冤枉,所以借玉阳的手指了条路,结果居然牵扯到了朝廷百官身上?
这就奇了。
系统009也很意外,还他妈能这样赚金币?
温颜虽稀里糊涂,但有金币进账自然是好的。
只不过她万万没料到周瑾行那厮竟然真尝试把她弄到了前朝当探雷器!
探百官的雷!
第二天是小朝会,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去正阳殿朝参。
周瑾行生了整顿百官私德品行的心思后,故意差人去长春宫把温颜挖起来,说要传她去问话。
秋天的夜已经在冷了,像朝会要比平时早得多,温颜还在被窝里,忽听采青来催促,说道:“娘娘得起了,正阳殿那边来了人!”
温颜迷迷糊糊睁眼,天都还没亮呢,催什么催?
采青急忙道:“方才正阳殿那边来人,说圣上要传你去问话。”
听到这话,温颜顿时来了起床气,炸毛道:“他脑壳是不是有病啊,我一后宫妃嫔又用不着朝参,传我去问什么话?!”
采青慌忙捂住她的嘴,“娘娘慎言!内侍还在外头候着呢!”
温颜气得直翻白眼儿,那狗皇帝是不是有大病,一大清早的发什么癫!
她只是个不用打工的小老婆啊,他自个儿打工就行了,干嘛非要大清早把她拽过去受罪?!
简直神经病!
于是一大早温颜就跟吃了炸药似的被采青等人收拾妥当抬了过去。
程嬷嬷心里头直发慌,想不明白有什么事这般要紧,竟然要把温淑妃叫到朝会上,莫不是温家捅了篓子?
想到这里,程嬷嬷慌得不行。
长春宫要完!
要完!
另一边的温颜睡眼惺忪坐在轿辇里,哈欠连连。
她满脑子牢骚,甚至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现代打工人的状态。
一大清早出门,晚上九点回家,那滋味简直绝了!
此刻正阳殿里的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因为周天子表示要整顿官场风气。
要把官员私德品行纳入政绩考核里,谁家若是出现苗光华那种恶劣情形,停职查办。
不仅如此,还有桃色绯闻,青楼狎妓,什么豢养七八个小老婆,强抢民女等等。
这些有辱品行的不良风气统统都要整顿。
温颜刚抵达正阳殿附近,脑子里就冒出数道吃瓜的声音来。
【哗,前儿祝少卿才去怡红院狎妓,要不要参他一本!】
【苗光华那龟孙,真他娘的是个祸害!】
【照圣上这么个说法,蒋侍郎宠妾灭妻,也不是个东西!】
【真是好笑,若说私德有亏,圣上自个儿就私德有亏,公然与温淑妃共乘,无视永福宫正主儿,也太双标了吧!】
温颜:“……”
妈的,一大清早就整得这么刺激?!
直接给她整精神了!!
第三十八章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早晨雾气重,又冷,温颜披着御寒的斗篷,同内侍们站在殿外,等候天子传问。
正阳殿里吵翻了天。
温颜竖起耳朵,听到殿内的天子问话太常寺少卿祝礼阳。
“我朝明令禁止官员狎妓宿娼,侑酒行欢,祝爱卿前日宿在怡红院,可是与亲朋叙旧啊?”
这一问,祝少卿冷汗淋漓,慌忙跪地道:“陛下,臣冤枉啊!”
百官的视线全都落到他身上,个个心里头七上八下。
龙椅上的周瑾行抱手俯视,不客气道:“你堂堂四品官,莫不是去怡红院救风尘?”
祝少卿一时语塞。
周瑾行继续道:“朕倒是好奇得紧,有什么事需得去妓馆相谈?”
祝少卿:“……”
周瑾行铁了心杀鸡儆猴,丝毫不给祝少卿辩解的机会,说道:“拖下去,查办了吧。”
祝少卿身子一歪,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外头的侍卫进殿把他请走。
祝少卿还得谢主隆恩。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人们个个心神不宁,不知道下一位会不会是自己。
周瑾行好整以暇地扫过众人,接着又问工部杜侍郎:“听说杜爱卿家中养着六房妾室,可忙得过来?”
杜侍郎:“???”
不是,圣上你有病吧!
我朝没有明确规定官员纳多少房妾室啊!
那杜侍郎也是个硬茬儿,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忙解释道:“不瞒陛下,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话一出,百官集体埋汰。
【我呸!老小子忒不要脸!】
【呔!真是奇了,自个儿花花肠子,还不得已而为之,简直了!】
【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
就连周瑾行都好奇不已,纳六房姬妾居然还有苦衷,倒要听他如何狡辩。
杜侍郎也是个人精,把锅甩给自家老爹,严肃说道:“有道是百善孝为先,臣父盼着后辈子孙兴旺,家族繁盛。
“可是臣妻只育一子一女,便再无所出。
“臣父整日郁郁寡欢,后辈子嗣单薄,日日盼着广嗣,臣不敢有违孝道,这才纳妾开枝散叶。”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对于上流官绅家庭来说,人丁兴旺,方才能把家业振兴起来。
周瑾行忍不住八卦问:“何故纳了六房妾室?”
杜侍郎理直气壮道:“因为她们一个都生不出子嗣来。”
周瑾行愣了愣,诧异道:“一子半女都没有?”
杜侍郎:“没有。”
百官:“???”
外头的温颜:“???”
这命中率也太低了吧!
若说一个有问题,那也不能六个都有问题啊!
杜侍郎似乎也很苦恼,说道:“臣之所以纳六房妾室,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臣父也因此发愁,故而并非是臣沉迷女色,实乃是为子嗣操劳。”
周瑾行:“……”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这时有一位嘴贱的官员忍不住道:“杜侍郎可曾寻医问药?”
杜侍郎一时有些困惑,“给何人寻医问药?”
百官:“……”
也不知是埋汰他,还是同情他。
【那蠢货,莫不是被绿了吧?哪有六个女人都没法生下子嗣的?】
【我的个祖宗,杜家的宅斗也太厉害了吧,难不成是正妻偷偷给六位妾室下堕胎药?】
【真是奇闻!若说那老小子不行,正室又给生育了一子一女。若说他行,六房妾室都无所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杜侍郎肯定被绿了吧,那一儿一女多半不是他的种。】
【……】
各种八卦心声全都围绕着杜侍郎子嗣艰难的话题展开。
这实在匪夷所思。
如果说杜家宅斗严重,似乎也说不通。
正妻育有一儿一女,谁也不能撼动她的地位,不可能拦着六房妾室都不让生。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杜侍郎后知后觉意识到周边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
龙椅上的周瑾行似乎有些尴尬。
他素来不关心官员的家务事,只是因着苗光华一案生了清查心。
谁料一不小心好像戳到了某人的痛脚。
这不,后知后觉的杜侍郎抽了抽嘴角,脸一点点变绿了。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跪地道:“陛下,恳请陛下准允臣回家一趟。”
周瑾行干咳一声,挥了挥手。
杜侍郎立马往家里跑。
外头的温颜正奇怪殿内怎么安静如鸡,忽见一官员急赶匆匆跑了出来。
温颜颇觉诧异。
那官员行得仓促,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脚下一踉跄,差点跌了一跤。
正阳殿里继续安静如鸡,百官个个垂首,心思活络得要命。
【娘嘞,圣上也太八卦了叭!】
【圣上居然有窥探他人阴私的嗜好,简直人不可貌相!】
【欸?继续啊!圣上继续深挖,我爱听!我爱听!】
【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妈的,狗皇帝闷骚得也太变态了吧,简直是八卦小能手啊!】
【他怎么不继续扒了?继续啊!这多刺激多劲爆!】
龙椅上的周瑾行:“……”
有种无力的社死感。
呔,朕风评被害!
他才不是什么长舌妇,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兴致,他就随口问问,随口问问而已!
周瑾行忍着想咆哮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充满着小小的期待。
也有人瑟瑟发抖。
欸?
他今儿的目的可是来整顿官员品行风气的,不是来八卦哪家被绿了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了强行挽尊,周瑾行干咳一声,肃穆道:“为官者,修身齐家,需得正身醒德。
“苗光华纵子打母,祝礼阳狎妓宿娼,实乃私德有亏,当该惩处。”
有人拍马屁道:“陛下所言极是。
“百官代表的是朝廷,倘若公家官员风气不正,自无法服众。
“故而微臣以为,为官者必当三省吾身。
“唯有自我约束,其心才正,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天地,更无愧于黎民百姓。”
周瑾行缓缓起身,道:“陈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想问诸位爱卿,对杜侍郎纳六房妾室,有何见解?”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周瑾行背着手一步步踱下台阶,随口问:“温爱卿,你是何见解?”
温宗荣是个老实人,一本正经道:“六房妾室,太多了。”
周瑾行点头,“朕也觉得太过了。”又道,“虽说我朝没有明令规定官员纳几l房妾室,但像杜侍郎家的情况,少有。”
百官:“……”
【妈的,圣上你说句人话好不好?在场的诸位里头,有几l家被绿的?】
【圣上今天太奇怪了,一大清早就阴阳怪气。】
【我怎么觉得圣上今天的精神不大正常?他以前可从不过问这些的啊?】
【……】
周瑾行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腹诽,有那么一瞬,很想发癫创死他们。
他明明在说正事,这群人偏偏跟妇人一样不知歪到哪里去了。
他们心里头只有吃瓜!
周瑾行一身反骨,索性撑死他们!
行至礼部裘侍郎跟前,他故意问道:“裘爱卿,听说你家夫人病重,可好些了?”
裘侍郎愣了愣,忙答道:“回禀陛下,臣妻卧病在床数年,已经是老毛病了。”
周瑾行轻轻的“哦”了一声,挑眉道:“朕还听说,妻家的庶妹来府上侍疾,一呆就是整年,可当真?”
此话一出,百官全都竖起了耳朵。
裘侍郎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紧绷着面皮应道:“臣妻与庶妹打小感情甚笃,来府上侍疾,是臣妻执意而为。”
周瑾行露出鄙视的小眼神儿,发出灵魂拷问:“那小金氏乃寡居之人,与你这个姐夫非但不避嫌,反而入住进了你裘家整年。
“裘爱卿,你说大金氏执意而为,她难不成是亲自相中了自家庶妹来等着做填房吗?”
这话恶毒至极,骇得裘侍郎慌忙跪地,“臣冤枉!还请圣上明察!”
周瑾行居高临下俯视,“若说正室亡故,庶妹做填房,倒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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