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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零零散散摆布着几条裙子——不是故意摆在那里的，戴着红围巾的黑衣男人追逐着一个裸露着胸膛的幼女，语气哀求道:“再换一条嘛，爱丽丝酱~”。
“不——要！”金色长发的幼女就像放大版的洋娃娃一样，有着如鸽血一般的赤色虹膜，金色的长发也像不会动的人偶似的柔顺。被叫做、爱丽丝的女孩生气地大喊:“有人进来了，林太郎大笨蛋！”
说完，女孩跑到那间首领专门用的休息室里去了。
山崎雪落对眼前见到的一切无动于衷。
不就是幼女控吗？抖S都见过了，区区一个幼女控根本不在话下。
——不，果然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山崎雪落掏出手机。
“不，等等，你在做什么？”紫色眼眸的黑发男人说道，也就是召见山崎雪落的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森鸥外。
“报警。”
“唉？竟然真的是这样吗？”男人用一种在预料之中却被这个预料之中的事情惊讶到的预料之外的语气感叹道:“报警抓一个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不得不承认，小小姐你幽默到我了。”
啊，那确实……
如果警察能制裁的话肯定早就制裁他了。于是山崎雪落遗憾地收起手机。
“这个可惜的表情……我可是首领啊，得罪我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我本就是有罪之人。”山崎雪落道。
“完美的回答。”森鸥外姿态从容，坐到办公桌前那把高背椅子上，以双手交叉的姿势叠放在翘起一条腿的膝盖上。“接下来，我以首领之名命令你，暂时停止杀手工作。”
山崎雪落以沉默之姿立在原地。
森鸥外继续道:“一般的杀手都是在暗处行动，而你的目标每一次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说实话，这样的行为给我填了不少麻烦，善后要付出的消耗太大了。”森鸥外叹息一声，用提醒自己的语气缓慢说道:“幸好你是个珍贵的、可以继续为黑手党做贡献的异能力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黑天鹅杀人事件’平息之前，你去做另一件事吧。”
“为我监视一个人，事无巨细，我要知道他全部的信息。做得到吗？鹊君。”
山崎雪落顺从地回复道:“是。”
“那个人的名字是太宰治。”
“退下吧。”
山崎雪落低着头后退两步，转身离开。森鸥外胶着的目光被隔绝在那扇朱红色的木质门后，穿着黑裙子的少女目光由清醒变得死气沉沉，如同濒死的黑天鹅。
“监视……太宰治……”。赤西鹊低着头呢喃，确认了接下来的目标。
抬起头来时，少女的目光中满盈着愉快的气息，仿佛之前她眼中的死气只是垂死之人眼中的幻象，“啊，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见证了先代首领死亡的太宰治吗？”
少女蹦蹦跳跳，柔软的纱质长裙在半空中飞舞，动作灵活的女孩在尽是穿着全身黑西装的黑手党中穿行，宛若一只灵动的黑色精灵。
第23章
山崎雪落和赤西鹊两人从未交流过，却有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默契感在二人中间架起桥梁。
赤西鹊是个感知敏锐的女孩，轻而易举便发现了山崎雪落出现之后自己的异状。山崎雪落出现之前的那个时候，她是想死的，就这么投入死神的怀抱也没什么不好。她本就是身如浮萍的无根之人，死在任务中也是宿命。
杀人者人恒杀之，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她死了，顶多是偿命。
在没有被发现异能之前，年纪比现在更幼小的赤西鹊被先代首领养育，当个玩物宠爱着，兴致上头，先代那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会在她身上留下赏玩的痕迹。
血迹淋淋，遍布红痕。
幸好她不是被正常家庭养大的孩子，并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到羞耻，只是求生的欲望变的更微弱了。这样的人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只是先代不允许她死去，所以她只好被迫活着。
玩物要学会取悦主人，所以赤西鹊要学会跳舞。这是发现她异能力的契机。
于是玩物换了一种方式被使用。她被教导跳舞与杀人，偶尔先代会召见她，延续之前的取乐方式。
先代死的时候，她应该是高兴的，就此拥有自由选择死亡的权利也说不定？
她像往常一样活着，跳舞。
与杀人。
哪怕是站在日光下，都觉得眼前所见被黑色蒙上了一层阴影，温暖的光在照射到她身上之前就被无形的东西隔绝开了。
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黑暗啃噬着她的身体，咀嚼她的血肉，于是她从一而终的残缺着。
意识在某个任务执行时出现间隙。她停止舞步静静等死，虚无感从这里出现。身体动了起来，匕首划开了敌人的脖子，在飞溅的血液落到自己身上之前，“她”跳起下一个舞步。
“她”的舞步与赤西鹊相同，步伐间却带着爆裂的风，任谁看也不是同一个人的风格。赤西鹊的舞步是沉默忧郁的落花，“她”的舞步是焚毁一切的恣意狂歌。
回过神来时，敌人已经无声死去。于是赤西鹊提着裙子，如墙壁的影子似的，毫不起眼地离开了这里。
这具身体如果还有被使用的价值，那就拿去吧。
太宰治的行踪十分难以预料，哪怕从情报部门得知了消息赶到目的地，到达的也只是太宰治两个小时前经过的地点。他甚至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却营造出了一种让情报人员误以为他会停驻在这里很长时间的错觉。
赤西鹊从首领办公室出来之后，从存放木仓械的仓库到游击部队黑蜥蜴训练新人用的地下室，到城西的某个任务地点，然后到某个酒吧，再之后是首领办公室，首领办公室没有经过传唤赤西鹊是无法进入的，于是在门外等待，天黑之后，首领办公室换班的守卫人员告诉赤西鹊，太宰治已经离开很久了。
“嗯。”赤西鹊对这个结果不怎么意外，谢过好心提醒她的守卫大哥，自己转身去了地下一楼的食堂。当黑手党成员的好处之一就是单位伙食不错，素菜与肉搭配，营养均衡，吃完之后还有饭后水果。
赤西鹊打了一份米饭，一个肉菜和一个素菜，加上一杯果汁，端起托盘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解决晚饭。
一口米饭放进嘴里咀嚼，赤西鹊细嚼慢咽，丝毫没有任务毫无进度的紧张感。任务失败最多不过被杀死而已。
晚饭结束后，赤西鹊目标明确走向太宰治休息住的宿舍。如果晚上睡觉的时间太宰治还不回来，赤西鹊准备直接告诉首领任务失败，自己甘愿领罚。
情报部门的消息不可能一直出错，除了太宰治本身狡猾的原因，那就是情报部门在太宰治的操控下故意给出了错的消息。
幸运的是太宰治在卧室里打游戏，只不过从新拆开包装的游戏刻盘进度来看，太宰治应该打了一整天。
也就是说，赤西鹊一整天都在做无用功。所幸赤西鹊随波逐流惯了，生不出生气的情绪。见到太宰治本尊之后，脸上甚至扬起了高兴的笑，“找到你了！”
GAME OVRE！
掌机屏幕上弹出大大的英文字母，少年脸上兴奋的表情立即变得无趣起来，当中途一切难关都被堪破，得到了胜利的结果，闯关的过程都变得无聊起来。
少年脸上缠绕着绷带包裹住一只眼睛，他用绷带包裹之外的那只鸢色眼睛瞥了赤西鹊一眼，转瞬收回目光。
游戏掌机被随手扔到一旁，太宰治面前是吃空了的零食袋子，他随手将垃圾袋团到一起，塞进赤西鹊手中，将赤西鹊推出门去，“扔一下，谢谢。”十分有礼貌的把赤西鹊关在门外。
赤西鹊呆在门外，表情疑惑地歪了歪头。
扔掉垃圾，赤西鹊靠坐在太宰治宿舍门口，拿出手机向首领汇报工作进度。
“太宰治今天在宿舍打游戏，达成通关成就。”点击发送。不一会儿，消息显示已读。赤西鹊从太宰治门前离开，踩着灯光的影子敲响情报部门的大门。
为赤西鹊开门的正好是为她提供太宰治消息的那位成员，见到赤西鹊之后，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眼神不自觉飘忽了一下，语气尊敬道：“是赤西大人啊，有什么吩咐吗？”
男人的身体突然僵住，冷汗簌簌从额头流下，敷衍的态度明显转换为恐惧，“赤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扣动保险之后的银色木仓口冷冰冰贴在男人的腰腹上，赤西鹊表情明媚地笑，“杀你呀？”她状似不解，表情天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赤西鹊向前走了一步，男人的身体随着赤西鹊的步伐后退，男人语气紧张，刻意放大声音吸引同事注意，以求得到解救，“我是太宰大人部下，您不能杀我！”
“唉？”赤西鹊故作疑惑状，“他什么时候偷偷加入黑手党了呀！我怎么不知道？随意投入他人名下，你背叛了首领啊……”。
太宰治见证了先代首领的死亡，是现任首领继任的重要证人，十分得现任首领信任，并且经常十分出色的完成现任首领交代的任务，以至于根本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真正加入了黑手党，他所做的事情与黑手党何异？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太宰治至今只是作为首领继任的重要证人被保护着。明白这一点后，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心神寒颤，面露惧色地看向赤西鹊。哪怕是大家心里默认的事情，事实摆在眼前，自己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此被杀掉也说不定，可是背叛太宰治的下场……
男人稍加思索便觉得恐惧。
“砰！”赤西鹊口中模拟木仓响的声音，木仓口向前抵了一下，男人因为死亡的恐惧跌坐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这副姿态取悦了赤西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赤西鹊疯狂大笑。
笑声突兀而止。身形消瘦的少女失去了兴致般，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什么污垢。短暂静默之后，少女语气羽毛似得轻慢，“逗你的。”
被男人吸引来的同事在赤西鹊大声狂笑时已经将木仓口对准了她，赤西鹊对港口黑手党内部成员动武的行为如同反叛无疑，但她若执意杀死一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情报人员，首领说不定会真的站在她那边。轻飘飘的刑讯之后，继续使用她。
赤西鹊并不在意指向自己的木仓口，她寂寂转身，走入仿佛深处没有终点的走廊，直到走廊彻底吞没她的影子。
想要报复什么的欲望本就不强烈，离开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第24章
活在这世界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疯病，疯狂的撕碎什么破坏什么，自己是残缺的于是也让其他变成残缺。
有些人的疯最大不过偷一支笔，有些人的疯是破坏他人重要之物。
还有一些人，疯是破坏自己。
大部分存在宁愿伤害他人，贪图由此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图就此填补自己缺少的东西，最后却总会发现做不到。
不合适的东西塞进孤独缝隙里的感觉，就像是喉咙里扎了鱼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太宰治在赤西鹊身上发现了与自己身上相似的东西，这叫他感到恶心想吐，甚至于求死的欲望都降低了。与其说讨厌赤西鹊，不如说赤西鹊身上某一点自己的影子让他感到反胃，就如同讨厌自己一样。
但太宰治不爱自己，也不恨自己，恨别人身上与自己相似的某个点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爱恨这些个形容词太浅薄了。他只是恶心自己的某些习性出现在他人身上。
这个人的存在就像对他说我可以理解你一样。只不过是绝望着，只不过是想要接受死亡而已，竟妄图与我相像。
太宰治内心不可抑制地升起厌恶的情绪，所以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将毁灭自己的意愿加诸于赤西鹊身上。让其就这样破碎掉吧。
第二天，赤西鹊早早来到太宰治身边。浑身缠绕着绷带的少年这次准确存在于情报部门提供的位置。
“你这样的人在黑手党很常见。”见面的第一句话。太宰治用那种看透了一切的语气描述，他的鸢色眼睛里不含丝毫情绪，容貌精致的少年表露恶意的时候，没人能分神把注意力放在他还带着一丝婴儿肥的可爱面孔上，那时的太宰，如同恶魔。
赤西鹊所经历的痛苦与挣扎，被“常见”二字所概括，就仿佛她的人生毫无意义。
“是啊。”赤西鹊轻而易举接受了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沉重，丝毫没有影响心情地回复，“我只不过是痛苦人群的其中一个。”连把“痛苦”二字说出口都非常轻易，好似这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说法实在令人生厌。太宰治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欣赏一本封皮写着《完全自杀手册》的书，行走在黑手党大楼的某个走廊中，偶尔面上会露出“原来是这么回事”的惊叹，就像个真正的15岁年龄的少年，对这个世界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个子矮小的少年嘴里自言自语，“原来吃安眠药自杀并不会在无痛中死去，因为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反而会因为胃被药物伤害之后吐出来的呕吐物呛进气管里，挣扎很久才能痛苦的死掉。这期间意识会一直保持清醒，这反而会让人觉得痛苦加倍了。这个方式叉掉，我绝对不要在痛苦中死亡。”
赤西鹊跟在太宰治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因为太宰治的声音并不算小，听到书上的内容之后，个子与太宰治几乎齐平的少女一脸恍然大悟（女生发育的较早一点）。顺便也把这个错误的死亡方式记在心里。
太宰治合上那本封皮红色的珍贵书籍，小心抱在怀里。走廊很快走到了尽头，直到离开这栋大楼，太宰治也没分给赤西鹊一个多余的眼神。
赤西鹊发现，除了自己还有藏在暗处的几人跟在太宰治身边，于是赤西鹊重新对自己的任务定位，首领的意思大约是让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藏在暗处监视太宰治，或许同时还有保护的意思包含在内，但是自己大张旗鼓的行动已经将自己暴露了。
并没有纠结几秒，赤西鹊替首领原谅了自己。
我只是个杀手而已，脑子这种东西太久不用生锈了岂不是很正常？于是，赤西鹊心安理得继续跟在太宰治身边。
少年看似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因为经过了道路平整的居民区之后又忽然折返进入擂钵街，在擂钵街也没走多远的路，心血来潮奔着郊区的方向去了。
赤西鹊忽然发现，跟随在太宰治身边的人渐渐只剩下了自己。她完全没明白那些人到底是被甩掉的，还是因为少年的路线太过无聊所以自己撤退的？是怎么回事呢？
算了，都不太重要。
“跟过来会死。”少年把玩着因为无聊从路边掐掉上半段身子的野草，目光无趣地落在手中的草叶子上，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
尽管目光没有对准自己，说话的方式也像自言自语，但是赤西鹊听懂了，这是对自己的告诫。如果再继续跟下去的话，真的会失去这条性命也说不准。黑裙子的少女表情怔忪。
——这不就太好了吗？
赤西鹊顿时开心起来，脸上绽放出表达高兴情绪的笑容，语气活泼道:“谢谢你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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