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昨日分开之后，山崎雪落嚼空了一包冰块，最后一块冰咽下去之后，从口中吐出的气都是冰凉没有温度的，心中燥意却比没有吃冰之前还要沸腾。早就明白这样的结果，但是嚼碎冰块时的短暂欢愉令她无法舍弃。直到后半夜，心绪才勉强被压至平稳。
又开始了。想用力咬碎冰块，想冰块的温度凉透口腔，想碎冰咽下时划痛喉咙，想胃部被冰凉占满。想身体器官因为寒冷痛苦时，心脏可以顺利呼吸。
现在不可以。咬碎冰的声音会让广津柳浪发现自己。广津柳浪身后，山崎雪落无声融入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摇摇欲坠的低矮房子互相支撑着各自的重量，使它们不至于立刻坍塌。也有经不住摧残已经损毁的房子，只剩下几块大的无法抱动的石头堆积在一处，其余碎小的砖瓦被擂钵街的其他居民捡走，进行再次利用。
广津柳浪经过了好几处这样的地点，路上有隐晦的目光从暗处窥伺，只不过在认出广津身上标志性的黑手党服装后又退却了。港口黑手党的威名在横滨的居民心中留下了畏惧的种子，更畏惧的是港口黑手党曾经犯下的暴行。
先代时期，不可直视其人不可直呼其名，一切议论损害港口黑手党名誉者，杀无赦。港口黑手党用鲜血的教训使人们学会了恐惧。
广津柳浪找到太宰治时，他正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一块废石板上，同色的风衣松松垮垮披在肩上，他张开手臂露出了手腕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包括颈部、额头都有白色绷带缠绕的痕迹，太宰身体摇晃着在石板边缘处探出半个脚掌，这时，太宰将目光投向广津的方向，越过广津看向更远的角落。
少年的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向前倾去——
石板只有一米多高，掉下去不会摔死人，只不过受伤的位置会一直保持疼痛，很久才能消弥。
广津在太宰身体倾斜时面部表情一变，脚步用力踢向地面，企图利用逆向的力道使自己在太宰被摔之前接住他。即使面临受伤，少年的表情也没什么波动，广津的手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臂，因此他仅是踉跄了两步。
某个小尾巴从墙角的阴影里探出来，在太宰治站稳之后又缩了回去。
太宰治挑选了一个方向走在前面，步伐悠闲。“就那个，你听过吧，复仇的火焰。”敏感的话题从太宰口中说出。
无法领会问话的具体含义，实事求是才是最稳妥的，广津压下略微起伏的思绪，作出回答:“是。据说是神明荒霸吐感受到了先代首领的愤怒，因此给予他复活的机会，让他亲手将……将……”，后面的话无论再坦诚广津也不能说出口。那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少年接过广津的话头，没有丝毫紧张感，大逆不道地说道:“将害死自己的人杀死复仇，也就是森鸥外。”
广津额头的冷汗冒出，紧张地单膝跪地，垂下自己的头颅，“属下知罪。”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但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最后被扣上不敬首领的罪名就太过冤屈了。
“嗨嗨，别紧张。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解决这个谣言，让首领坐稳他屁股下的位置。”太宰治扶着广津的手臂，叫他站起来，大部分还是依靠广津自己的力气。“毕竟身为百人长的广津先生都听到了这个谣言，只能说明底层已经将这件事都嚼烂了。继续这样下去不利于港口黑手党的发展，更何况此时高濑会、GSS与一个青少年组成的自卫队组织‘羊’都在港口黑手党周围虎视眈眈，窥视撕咬组织的肉，组织却因内斗毁于一旦也太过可笑。”
广津没有搭话，太宰也不在意，率先走向目的地。“接下来从谣言的源头开始问起吧，是按部就班的收集情报工作哦。”
黑色火焰的第一目击者与其余几次火焰燃烧时的目击者分别被找到了，从目击者口中套取情报很简单，比较耗时的是寻找、走路这一过程，太宰与广津基本将镭钵街穿插走遍，才从众人口中收集到完整的信息。
这时天色已暮，残阳洒落浅金色的光芒，照在二人身上，给两人度了一层太阳的余晖。
“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但是描述出来的人样貌都所差无几，首领麻烦大了呢。”太宰治毫不关心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字眼会给□□带来怎样的震动，拨通了森欧外的电话，禀报调查结果。
“森先生。先代首领，是真的复活了。”
第28章
电话另一端传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在听到太宰治这句话的第一瞬间，森欧外的呼吸几乎滞住。“真是的，太宰君不要开玩笑。”森欧外声音冷静，同时表达了他的看法，“死者就该好好在地狱呆着啊。”
太宰很轻易便明白森欧外话语的真实含义。无论真假，死人就该回到棺材里去。“明白了——”，变故在此时突生，完全没有预兆的，太宰的身体被击飞了，撞到木质小屋上，实际上只是几块木板落成四方体组成的空间，可作用于遮挡大面积的风雨，此时这小屋被撞碎了，木板断裂横飞，太宰治从木屋穿过，掉入镭钵的坡体滑落下去，最后停在了下一级居民区域的平地道路上。
袭击者身穿墨绿色短款皮衣，有着钴蓝色清澈的眼睛和橘色短发，矮小的身影野兽似得将太宰治踢飞。此时他正踩在太宰治的胸口，逼问情报：“港口黑手党人少的我想哭啊，就连你这样的小孩子都要压榨使唤。交出被抓走孩子的情报或者立刻去死，选择吧！”
“你不也是小孩子么。”太宰治很无所谓的回击：“个子小小身高小小，看起来不会再长高的小矮子。快点杀了我，不杀你是狗。”
“你才不会再长高！”突然激昂的声音被戳到了痛点般，橘发少年将下脚的力气加重，“我还在生长期，你这混蛋说话实在叫人火大，快点把情报交出来，不然马上杀了你！”
“你是狗。”太宰治一语定论。
“太宰先生！”广津追上来，站在镭钵更高一层的位置冲橘发少年开木仓。子弹三连发，橘发少年头也不抬，拽住太宰治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从广津手里射出来的子弹在接触到橘发少年身体的一刹那滞空，被少年抬脚以加倍的速度踢了回去，广津只好连连躲避。
“我的能力能够操控重力进行攻击，区区子弹是打不中我的。”
“放开他。”山崎雪落的声音如同幽灵，在橘发少年耳边落下，尖锐的匕首挥舞，划过少年胸口，感知到危险，少年身体后跳，因此松开了抓着太宰治衣领的手。橘发少年身体闪躲的足够迅速，即使如此胸口的衣服也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缺口，露出衣服里面精瘦的肌肉。
“离开这里，我不杀你。”山崎雪落带着太宰治后退到自己认为的安全距离，望着中原中也，声音平静。
袭击者正是“羊”组织的首领——中原中也。曾是飞鸟时，山崎雪落被短暂收留过。
「太宰治好感度-10 0/100」
山崎雪落侧头看了一眼，太宰治正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冰冷无情绪。
「太宰治好感度-10 -10/100」
「太宰治好感度-10 -20/100」
“哈？很敢说大话嘛！”中原中也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将带着敌意的目光投向山崎雪落，“既然如此，就留下你这条命好了。”
「太宰治好感度-10 -30/100」
「太宰治好感度-10 -40/100」
还是没办法忍受，那双曾用温暖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人，最后变成敌人。山崎雪落睫毛轻颤，一双眼睛霎时被大雾覆盖。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你哭一下我就会原谅你吗？我们可是敌人！”中原中也声音更大了，以此掩饰什么，“我绝对不会心软的！”
「太宰治好感度-10 -50/100」
接连不断的提示音搞的山崎雪落心烦意乱，将放在中原中也身上的心思都收了回来，表情幽怨地望着太宰治。
太宰治面无表情，两人间升起诡异又默契的氛围，忽然，太宰治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鹊酱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哈哈哈……”。
「太宰治好感度+50 0/100」
「太宰治好感度+20 20/100」
“你们两个，不要若无其事的无视敌人啊！”中原中也暴躁出声。
中原中也腿下生风，跳起来旋转半身踢向太宰治的头，山崎雪落被他刻意落在后面，太宰治蹲下躲开，与此同时，在一旁观察时机的广津柳浪半蹲横扫中原中也单独站立的那条腿。山崎雪落试图加入战斗，被太宰治一把推开，“杀手是藏在暗处对敌人一击毙命的存在，你守在一旁寻找时机。”
太宰治故意说的大声，以至于中原中也还要留三分心神在山崎雪落身上防止她偷袭。
广津柳浪一击落空，中原中也踢击不成单腿跳起来，双腿屈起半蹲在半空中，在广津柳浪收回身体前对自己身体施加了重力，狠狠下坠。就这个姿势落下踩中广津柳浪的腿的话，恐怕这条腿会当即折断。广津柳浪调整身体倾斜度单膝跪地，顺着倾斜的力道滚向一旁，中原中也带着重力的身体落在地面，地面登时凹陷一个大坑，以中原中也为中心点地面龟裂蔓延，最后碎裂的地面翘起一块块有着规矩的碎石。
战斗处于弱势，太宰治依旧没有表现出灰心的模样，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中原中也的脖子。中原中也表情一变，察觉到了自身出现异常。重力在太宰治抓住自己的一刹那无法使用。
“我的异能力是可以无效化一切异能的反异能力哦。”太宰治唇角微微勾起，好心讲解道。
广津柳浪趁机踢向中原中也，本应是危险的境况，中原中也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笑脸。太宰治立马意识到中原中也做出这一表情的原因，表情失色，阻止道:“别——”。声音断在口中。在广津柳浪击中中原中也之前的一瞬间，中原中也用体力震开太宰治抓住自己的手，一脚踢开太宰治，恢复了异能力的中原中也双手插兜，跳起来将广津柳浪同时踹开。
在战斗的过程中，中原中也一直使用双腿。
广津柳浪的身体击碎一面墙壁飞了出去，太宰治同样在地面滑行了四五米的距离，嘴里咳出了一口血。
“真是怪物一样的战斗力。”太宰治缓缓撑起身子，哪怕受了如此重伤，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简直自己的生死与自己无关似的。“真是的，我讨厌疼痛。”语气平缓。
“怕疼就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你们几人中你才是那个带头的吧，不然就一直踢到你吐出情报为止！”钴蓝色眼睛的少年站在一旁威胁，甚至没有抑制太宰治几人的行动力，显然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
第29章
“暴力小矮子。”太宰治冷静地嘲讽。
“哈？”中原中也怒火升腾下再度进行攻击，“手下败将就要有手下败将的样子！”
山崎雪落才不会让这击落中。
“中也！”
中原中也听到自己的名字疑惑抬头，那是只有“羊”的同伴会呼唤的两个字，只是声音是全然陌生的。一个黑色的影子作出起舞式，踩着轻快的舞步飞奔而来，顷刻间，中原中也的脑子被疑惑占满。
这种情况下跳舞，认真的吗？虽然动作很简单，但也是跳舞吧。
中原中也的表情很好懂，山崎雪落后知后觉开始感到羞耻，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电视中播放的魔法少女战斗前都要有固定的动作变身场景。
不不不。
【天鹅舞步】是异能力，才不是什么大型中二病现场表演。
但在熟人面前使用这个异能力真的好羞耻。但是往好处想，中原中也现在处于不认识自己的状态，顿时山崎雪落感到安慰许多。
随着黑色裙摆的少女靠近，中原中也察觉到异常，没办法眨眼，身体也不能动作。是异能力？
「太宰治好感度-20 0/100」
身体无法动弹时挣脱的方式有很多，山崎雪落不杀人阻止中原中也动手的方式一个也没有。
刀尖停在中原中也脖颈前，【天鹅舞步】在山崎雪落停下动作时失去作用。山崎雪落灰棕色的眼眸里毫无情绪，眼球仿佛无法映照世间的一切倒影，化为死水。
在中原中也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山崎雪落收回匕首，站在中原中也与太宰治两人中间的位置。造成了一个颇为可笑的场景。
以现在的立场而言，毫不知情的中原中也会把山崎雪落认作敌对方，一起击杀。
“你在做什么？”中原中也皱起眉后退一步，始终保持警戒的姿势。
“哈哈哈。”太宰治突兀笑出声，又收敛起表情，口中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怎么回事，你简直逗乐我了。两边都不想放手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边都无法得到，这个道理你明明清楚不是吗？”
那个在山崎雪落刚开始使用异能力时，就响起的好感度降低提示音，正寓意着从一开始，太宰治已经看到了这个结果。
“我给过你选择了。”
山崎雪落面露疑惑，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成为自己就始终要舍弃什么。因为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成为自己的权利吗？
这是个需要漫长时间才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下一个瞬间，黑色的火焰在擂钵街中心爆炸开来，没有目标地攻击所有人。
树枝焚成焦炭，房屋倒塌，电线杆弯曲折倒成“拜服”的样子，地面除了碎石就是高温燃烧空气造成的一瞬间的扭曲感。
失去意识前，太宰看到了爆炸中心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身材高瘦，面庞褶皱，白发苍苍即将腐朽，眼眶处黑洞洞的，如同归来的死神。太宰始终平静的心理终于出现裂痕，他失声喊道:“先代——”。
随后就是黑暗了。
黑暗中，山崎雪落像条活在海底一万米深处的鱼，没有光，看不到其他生物，也看不到自己，只能感觉到流动的水裹挟着自己漂浮，渺无目的，重心无法落在实处。
那是一栋上了年纪的古宅，几间砖瓦房，一个小院，院里有一棵树和一口古井。树的腰围有五六岁小孩环抱那么粗，夏天的时候能将半个院子遮蔽在树荫下。
时值夏日，六岁的山崎雪落与一个白发苍苍的独居老人呆在一处，树荫下是两把躺椅，躺椅正中间是一张茶桌，一老一幼戴着同款墨镜在休憩。
记忆中难有的安宁时光。蝉鸣声中，茶杯里的茶梗束在正中央，热茶氤氲着雾气。
氤氲的雾气中，老人阖上双目，静静睡进了一个木头做的四方盒子里，仿佛很快就能睡醒。
对生死有所概念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你永远离开了我。
画面还在继续。黑衣打扮的悼念者分别站立在年幼的山崎雪落两边，一男一女互相指责争吵，小小的孩子跪在黑白冥照前，面无表情。
割裂感持续存在。无法听到男女争吵的声音，也无法记起那时的心情。
幼小的孩子张开嘴巴，什么声音也没办法发出，但那对男女明显是听到了什么，争吵的肢体动作戛然而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孩子脸上滚落，滴在手背上，衣服上。
对痛苦有所概念，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12/52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