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又说有家很早之前就想试试的餐厅，于是又拉着我大老远驱车去了岐阜县。当我进入那家偏远的小餐厅时，居然惊讶地看见了这个时间本应该在横滨开餐厅，帮织田作之助照顾孩子们的大叔！
听说我们是从横滨来的，大叔十分唏嘘，据他所说，自从妻儿在龙头战争中意外去世后，了无牵挂的他就离开横滨来到岐阜县投奔了表兄。如今在当地重开了餐厅，店里的招牌正是（原本应该是）织田作之助最喜欢的激辣咖喱。
“可惜附近能吃辣的人不多，几乎每天都会剩下一些得自己吃掉哈哈哈！小姑娘喜欢的话我多送你一些，这可是我的自信做，很香的哦！”大叔说着又给我盘子里加了一大勺带着大块牛肉和半化开土豆的咖喱，笑眯眯地看我边喝冰牛奶解辣边大口大口吃咖喱饭，慈祥的表情就像在看自家孩子。
“既然总剩下，大叔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这道料理从菜单上撤下来呢？”太宰治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红彤彤的咖喱，盯了半晌迟迟没有放入口中，表情看起来微微有些排斥，像在做什么重大的心理建设。
可熟悉“太宰”的我却一眼看出来，他浮于表面的细碎表情背后——只有一片荒芜。
是啊，和织田作的友情也好，承载着美好回忆的咖喱饭也罢，全都是其他太宰治的过去。对于眼前这个太宰治来说，除了那些虚假的记忆和被动接收到的别人的情感，实际上的他什么也没有。
大叔不知道这些，他看见太宰治那既想试又抗拒的小表情，笑着多倒了一杯冰水放在他面前。
“唔......到底是为什么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总感觉会有人喜欢，总觉得会有人特意赶来吃它，所以在不知不觉间，就这么一直保留下来啦哈哈哈！”
唉~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在心里回复：大叔你说的人现在在横滨，恐怕轻易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也只有某个自顾自做了一大堆事情却不让人知道偏偏又放不下的笨蛋，才会费尽心思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
我看了眼身旁的太宰治，他一副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想，只是刚好下定决心般的样子，缓慢地把勺子送进了嘴里。
“好辣！嘶—— 好辣！大叔，你在里面加了熔岩吗？好辣！这么辣嘶——难怪会剩下，嘶——”
只一口，太宰治被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下去，他一连灌了两杯冰水，才总算是看起来好了一些。
听着记忆里曾经出现过的抱怨，我心里有些难过，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太宰治此刻的真实感受，还是像他特意跑来这里尝试激辣咖喱一样，只是因为它们曾经在他“美好的记忆”里出现过。
第101章
从餐厅出来，太宰治眼圈和鼻头通红，嘴巴更是因为勉强吃完整盘辣咖喱而微微肿了起来，活脱脱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刚被眼泪冲刷过的眼睛，看起来竟有些清澈。
“甘世，我想喝苹果酒～”他睁着一双尚有水光残余的眼睛，拉长了声音撒娇道。
明明是已经二十多岁的青年了，可这幅神情放在他的脸上，居然毫无违和感。
“诶？刚吃完辣的就喝酒？小心更辣的哦。”
“可是我就是想喝嘛～喝不到苹果酒我会死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最近他对我撒起娇来似乎愈发熟练了。
看着这个像胡搅蛮缠要糖吃的熊孩子一样的人，我冷酷地拒绝：“没有人会因为喝不到苹果酒就死掉，治君。”
“可是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喝到了，甘～世～酱～拜托啦～”他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和他对视了片刻，我再一次败下阵来。
自从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似乎就很难能再对他硬得下心来。尤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几乎算得上有求必应。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是陪他喝杯苹果酒罢了。
“好吧…… 去哪里喝？先说明，万一被老板拦下我可不管哦，我还未成年呢。”
“没问题~没问题~ ”见我同意了，他立刻推着我往某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我们就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巷里。我环顾四周，仔仔细细找了两遍，也没在这条三面是墙的死胡同里看到哪怕一扇类似门的东西。
就在我准备询问的时候，太宰治忽然兴奋的说道：“甘世甘世，快把神明大人请出来吧～”。
“？”
见我满脸不解，太宰治解释：“津轻那么远，不拜托神明大人帮忙的话，我们恐怕天黑都到不了啦！”
“津轻？青森县！？”
“bingo～”
“你要去青森？就为了喝一杯苹果酒，你打算让暗淤带着你跨越大半个霓虹岛？！”
“哎嘿！”
我按住额头上突突乱蹦的十字路口，忍不住反省之前是不是对他太过于纵容了。敢这么使唤暗淤，他这是生怕暗淤对他的印象太好吗？
“治君，你知道暗淤的身份吧？”祂是我的半身，不是我的使魔或者工具人啊！
太宰治自然听得懂我的未尽之意，可他偏偏就是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所以我才要拜托甘世呐”这样的话。
瞪视良久，最终我又一次败在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上，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仍然会心软。
总感觉比起刚见面的时候，这家伙似乎越来越不客气了，而且还尤为喜欢撒娇和装可怜，简直比太宰（我世界那个）更甚。
好在暗淤对于这样的请求并不在意，爽快的同意把我们二人空运去津轻。只不过我是坐在祂手臂上，而太宰治则被祂提着衣服一路拎过去……
秋季的青森已经有些寒凉，更何况还是在高速移动的空中，哪怕我已经提前加了道结界挡风，太宰治也没能逃过被冻僵的结果。等被暗淤放到地上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 阿嚏—— 为什么阿嚏——甘世你完全不怕冷？”
我干笑着引燃了一张火焰符，用小型结界包好放到太宰治手中充当暖宝宝，这是我最近学会的多重符咒的嵌套用法。
见他对手中的“暖宝宝”产生了兴趣，我连忙将话题转移过去，生怕他再次好奇为什么我不怕冷？难道要我实话说是因为他身上的结界是我放的，由于学艺不精只能做到阻挡伤害无法保暖，而我身上的防护则是暗淤做的，不但更舒适，甚至祂还特意调高了体温防止我冷吗？
“修治少爷？是修治少爷吧？”
就在我和太宰治兴致勃勃讨论符咒的排列组合方式时，一名年迈的佣人从旁边的大宅走了出来。看见太宰治，她一边招呼门内另一名年轻佣人快去通禀，一边快步走到我们面前。
她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略有些激动地看着太宰治说道：“果然是修治少爷！好久不见，您已经长成一个出色的大人了呢！”
“阿竹，好久不见。”看见妇人，太宰治僵了一瞬，硬着头皮勉强寒暄了一句，随即快速说道：“甘世，刚刚不是还说有事吗？我们快走吧！阿竹，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推着我就要离开，嘴里还不断小声催促着“快走，快走”。
然而不等我们走出5米远，一道微微带着津轻口音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修治，既然回来了，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呢？”
“……糟透了！”太宰治小声嘟囔着，倒是没再推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回过头，看见一名身穿和服的青年站在大宅门口。他长得和太宰治有几分相像，身上带着股典型的旧式上流社会气息。或者说，自以为的上流社会应有的姿态。
对于这样的姿态，我可太熟悉了。从小在各种宴会上，我见多了那些富起来不过三四代，却偏偏要极力标榜自己出身世家大族的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青年将视线转向我，打量了一番，这才正了正神色，用一种温和又不失矜持的态度同我打招呼，他自称是太宰治的二哥津岛英治。
我熟练的切换状态与对方寒暄，几句话过后，他的态度更温和了，还热情地邀请我进去喝茶。
我看向从刚才就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太宰治，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轻声问道：“甘世想去吗？”
我回望着他，反问，“治君想进去吗”？
他忽然淡淡笑了下，说道：“那就进去看看吧。”
被弟弟无视，太宰治二哥明显有些恼怒，但顾忌有我存在，硬生生将怒气收敛了起来。
走入这座对应着前世记忆中“斜阳馆”存在的大宅，我不禁产生了一种时空重叠的错觉。
不过话虽如此，实际上前世的我究竟有没有去过“斜阳馆”，我也不知道。在有限的记忆里，能找出来的，只有几段描写斜阳馆文字，几张馆内的照片罢了。
太宰治的二哥是个相当擅长交际的人，即便身上带着些故作姿态的矜持，也不妨碍让人对他产生好印象，难怪身为次男，却肩负起了打理“斜阳馆”的责任。要知道在某种意义上，这里可以算得上津岛家重要的本家祖宅了。
他带着我一路边走边介绍，最后停在了一间洛可可风格的客厅里。
“修治以前最喜欢待在这个房间了，记得每到夏日，他几乎天天都会趴在那里喝汽水。”太宰治二哥微笑着指向客厅靠墙处的一条长沙发说道。
相较说起弟弟童年趣事时略带怀念的二哥，太宰治表现的相当冷漠，他径自走到小桌前坐下，托起下巴摆出一副百无聊赖坐等参观结束的样子，仿佛二哥口中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二哥看起来并不在意弟弟对自己的故意无视，见他做到小桌旁，他也顺势坐了过去，还吩咐女佣送茶水和点心来。
比起太宰治，二哥很注意仪态，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温声与我闲聊起弟弟的童年趣事。可惜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我就有些厌倦了。因为我发现他和那些在宴会上特意绕开父兄来找我攀谈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把我当作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试图从我身上套取些对自己有用的消息，或者运气更好一点，直接通过我达到间接操控我父兄的目的。
二哥的目的当然不是我的父兄，他的目的是太宰治，并且似乎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大约是进门前那段对话导致的吧。
不过谁在乎呢？
我不在乎，若非因为好奇太宰治儿时生长的地方，我根本不会进来，更遑论听他那些别有深意的冗言。
太宰治更不会在乎，他会进来，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这点从最开始我和他彼此之间就都明白。
唯一不明白的，就只有这位依然在试图通过我和太宰治修复、或者说应该叫拉近关系的二哥。
“……我一直希望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大哥也这么想。前段时间大哥回来，还跟我感慨父亲当年对你的处置也太过严苛了些，搞得如今他虽身在东京任职离你并不远，可也不好意思随意去见你。不过既然你愿意带着雪时院小姐回来……”
太宰治二哥的一番话下来，我把事情理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太宰治十几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开始几年家里人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等到他父亲当选贵族院议员后，才在某次公干路过横滨时，得知了太宰治加入Port Mafia的消息。
当时太宰治父亲深觉丢脸，于是将津岛修治，也就是更名为太宰治的小儿子正式从家族中除名。之后直到去世，都拒绝听到任何关于这个令他羞耻的小儿子的消息。津岛家自然也不知道太宰治在Mafia中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干掉前首领自己上位了。
不过近两年Port Mafia被太宰治发展的太好了，直接控制了整个关东地区，这下子在东京从政的太宰治大哥不想知道也知道了，自然不可能再继续无视这个被除名的弟弟。在政客的眼中，如此好的政治资源自然不可能不利用，在津岛家其他人眼中，这条规则也同样适用，于是机缘巧合下便有了今天这场可笑的“剧目”。
理清这些，我知道暗淤今天绝对是故意把太宰治丢到“斜阳馆”门口的。在心里悄悄戳了戳暗淤，祂没有否认。
好吧，只希望暗淤的行为和我前两天随口发出的疑问无关。
之前和暗淤闲聊时我曾无意中感慨过，“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造就了现在的太宰治”。
“是觉得无聊了吗，甘世？”忽然，太宰治开口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我眨了眨眼，把焦距收回来重新集中到他身上。
“无聊的话我们就走吧。”说着他站了起来，拉起我向门外走去。
这次，二哥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从容仪态，他猛地也跟着站了起来，神态中带着些焦躁和不理解，语气急促的说道：“修治，回来吧，大哥已经同意让你重新回津岛家了！我看得出来雪时院小姐是位出身良好的名门淑女，有津岛家在，你和她之间的路也能走的顺畅些！比起一个单纯的Mafia头目，津岛家小少爷的身份不是更体面些吗？而且大哥马上就要参加总理大臣的竞选了，只要大哥当选，你——”
“我的名字是太宰，太宰治。”
没有让津岛英治把话说完太宰治就打断了他，他回过头，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个血缘上的二哥，眼神中不含一丝感情。
他逆光站在门口，高挑的身形和小时候再不相似。作为曾经这个家中最年幼的孩子，他实际的活动范围很小，除了卧室，就只有这间客厅和一楼的几节台阶，就连吃饭也只能坐在小饭厅的最角落里。其他地方别说是停留，只要胆敢踏入，便会招致一顿痛骂。
可如今他站在那里，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撒在身上，他看向昏暗房间里曾经的兄长，仿佛隐约间能嗅到从那人身上和宅子地板与华丽家具上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
我轻轻拉了太宰治一下，他的另一只脚也从客厅迈出，整个人彻底站在了走廊的阳光之中。
“修治！有个总理大臣庇护Port Mafia不好吗？而且连家族和血亲都能彻底断绝的人，你觉得还有谁敢和你待在一起吗？”说到这句，津岛英治特意看了我一眼。
几次三番被用来当作刺激太宰的工具人，哪怕知道没用我也不高兴了。
“本来你们的家事我不想插嘴，可你实在是贪婪愚蠢的令人生厌。听好了，太宰治不会用Port Mafia的势力帮你大哥当选总理大臣，也不需要津岛家或者总理大臣给他当后盾。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更不需要你替我评判。只要在我眼中，他是个非常好的人就行了。”
说完，我不再分给津岛英治半个眼神，转身拉起太宰治离开了这栋华美却腐朽的洋馆。
一路上，太宰治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不好推测刚才他二哥的话有没有对他产生影响，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搭话道：
“太...治君，不是想喝苹果酒吗？那边有个酒馆，要去吗？”
“……不，……”
“什么？”听不清他在小声嘟囔什么，我不得不靠近了一些。
“……不公平！”
他突然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什么沉重的表情，而是带着点控诉，拉长了声音说到：“一~点~都不公平！甘世你这次不但参观了我长大的地方，连我藏起来的过去都知道了，可是我对甘世却完~全不了解！太不公平了！”
62/72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