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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闻言先是一愣，慢慢地像是想通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生动起来，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鸢色眼睛，里面似乎不再空无一物，一种混杂着期待与兴奋的神情缓缓浮现出来，随着他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显得愈发狂热起来。
就在我被这份狂热看得不知所措，开始略微感到不安的时候，他忽然收回了多余的情绪，只在脸上留下了一抹稍显过分灿烂的笑容，刚刚那股令人恐惧的气息一扫而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抬起手紧紧握了上来，用一种轻浅却格外清晰的声音说道：
“既然带我走，那甘世可要好好抓紧我啊~ ”
第105章
回到自己的世界。
甫一落地，我就听到了泰明略带焦急的呼唤：“甘世！”
“泰明？”看着犹如风卷般赶过来的泰明，我连忙出声安慰：“别担心，我没事。”
“雪时院小姐，你没事吧？”
和泰明同行而来的鬼灯刚才被一时超过，稍落后了一步走到我面前。随后注意到以一副保护者姿态站在我身侧的暗淤，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低头肃身行礼。
“大人。”
看见他这幅恭谨的神态，我明白他认识暗淤。不过比起鬼灯认得出沉睡多年的暗淤，反倒是暗淤叫得出鬼灯的旧名令我比较惊讶。
“丁？”
“是。”大约是没想到暗淤居然记得自己，鬼灯看起来明显有些激动。这是极少在他身上见到的情绪。
可惜之后暗淤就没再理他，只是沉默着等在一旁。
鬼灯也知几地不再上前打扰，转而针对我被伊邪那美掳走的事情道起歉来。
哪怕我向他解释自己本来就容易遭遇绑架，他还是坚持认为这是他考虑不周的责任。
“为了补偿雪时院小姐受到的惊吓，我打算为您特别安排一个七天六夜的地狱深度游，在此期间，我将会作为导游，带您游遍八大地狱，还可以亲手尝试亡魂的惩罚工作。另外，您还可以随意参观金鱼草种植园，品尝金鱼草料理，挑选喜欢的金鱼草作为伴手礼带走哦。当然，如果雪时院小姐希望的，您的朋友们也可以一起。”
如果不是清楚鬼灯热爱地狱，性格认真，以自己的工作为荣，并且向来把自己种的金鱼草当作宝贝的话，单听他给出的这些补偿，我真的会怀疑他在耍我。
“多谢您的好意，那就请先记下这次款待吧，等日后我有空了再向您讨要。鬼灯先生，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和您商议，是关于伊邪那美大人的黄泉综合游乐园。”
原本还打算等回头专门找鬼灯说这件事，没想到一回来刚好遇到他。
一听说是这件事，鬼灯表示他刚刚去找伊邪那美要人的时候，已经从她那里听说了。
“设计方面的事情就拜托雪时院小姐了，其他的交给我吧，我会全部解决好的。只要能让那位安分一点，她想建游乐园就让她建吧。”
接过鬼灯递过来的一台据说能联系到地狱的手机后，我和泰明就提前结束此次地狱参观离开了。至于其他人，我拜托鬼灯帮忙告诉他们我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他也保证会在天亮前将众人安全送回人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接连在泰明眼前被绑的缘故，自从这次打黄泉回来，他就一直对我寸步不离。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一长，我也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大哥，用插班生的身份成为了我的同班同学后。
“泰明，我在学校很安全，你不用特意跟到教室里来保护。我现在符篆已经用的很熟练了，还有二哥新补充的那些武器，再不行不是还有暗淤吗？你不用这么紧张。”尤其不要再连我课间去洗手间都跟到门口等了啊！
想起近期在校园里疯传的流言和八卦，我就有种社死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没问题。”泰明淡定地看着我说道。
不，问题很大好吗！没见教导老师正怒火熊熊地站在你背后吗？
“安倍同学，雪时院同学，请你们跟我来一下！”
我头疼地拉起一脸茫然的泰明，边跟刚刚被吓到的女孩子们道歉，边飞速拽走他朝着教导老师离开的方向走去。
教导室里，田中老师严厉地看着泰明询问道：“安倍同学，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撞坏门闯进女更衣室！”
泰明不明白老师为什么如此生气，但还是认真回答：“因为听到里面有人在尖叫。”
听到这里，田中老师稍稍缓和了脸色教育，“你担心同学我能理解，可那是女更衣室，身为一个男生，你应该先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再行动，而不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冲进去，还为此破坏了学校的公共财产。”
“恕我不能赞同，田中老师。万一因为犹豫错过了救援时间怎么办？万一对方被限制了声音和行动无法呼救怎么办？当然还存在被敌人威胁不得不谎称无事发生的情况，这些都需要考虑进去。”
“安倍同学，我明白你身为雪时院同学的表哥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可是这里是学校，老师、校长、还有门卫大叔和保安们都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学生们的安全，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雪时院同学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不是一直很安全吗？所以要相信我们啊。所以下次老师希望你可以先思考，再行动，不要再像这次一样突然闯入女更衣室吓到同学们了。”
田中老师不愧是立海大学生们最尊敬的老师之一，尽管管教学生时态度非常严厉，可她也总是不乏耐心。
“请恕我拒绝，田中老师。以学校目前的能力，并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请放心，我进入前已经封闭了视觉，靠的是灵力感知，并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这种程度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眼见田中老师的脸色随着泰明的解释越来越黑，我连忙拉了拉泰明衣袖示意他闭嘴。
“田中老师，实在抱歉！泰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比较特殊，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其他人，所以思维方式和社会常识方面的认知就比较奇特，请您不要介意，回去后我们家会好好对这方面进行再教育的，请您原谅他这次。”
听我这么说，田中老师大概是想到了泰明刚来第一天校长交代她的话，于是尽管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总算没有变得更加难看，也暂停了对泰明的训斥。只不过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她将谈话对象转向了我，和我认真谈起泰明自入学以来因为我做出的那些离谱行为。
等到我们被准许离开教导室，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期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接受田中老师的教导和建议，她希望我能好好约束泰明在校期间的行为，最近老师们实在是接到太多针对泰明不合适行为的抗议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他们就不得不考虑给予他停学或者退学处分了。
“是，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类似情况。”
头昏脑涨地从教导室出来，我严重怀疑田中老师这是把我当成了泰明的监护人。
看了看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分，除了还在操场和体育馆训练的运动社，其他学生早就离开了。远远地，我能看到隐身等在教学楼下的红莲，他手里拎着我和泰明的书包，看样子已经趁着没人帮我们收拾好了。
“走吧，泰明，我们先回家。等晚上吃完饭，我想我们可以聊聊？”
“好。”泰明答应的很干脆，反正最近他总是会停留在伸手就能够到我的地方。
晚饭过后，我打发走了一直黏着我的太宰治。为了防止他捣乱，还特意嘱咐红莲看着他。反正太宰治没有灵力，除非红莲特意现身，否则他连没有隐身的神将都看不见，因此也不担心他会把人骗走偷溜过来。
我想和泰明好好聊聊，自他苏醒以来，我只在最初和他聊过晴明的事情，关于他自己，他没主动提起，我也就没多过问。即便是朋友，也要尊重彼此的隐私不是吗？
可如今，我却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放任下去了。因为最近泰明的状态明显不对。
在外的时候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可一旦回到家，我身边又有他认为可信的人，比如红莲跟着，他就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时候我主动去找都未必能找到人，明显在躲着我。
看着坐在凉亭中的泰明，我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泰明重诺，只要答应了就不会临时爽约。
“甘世。”没等我靠近，他就发现了我。
“泰明。”我快走两步靠近凉亭，朝着从凉亭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的泰明笑道：“晚饭的时候不见你出来，我还以为你又在躲我，担心你不会来呢。”
“不，我没有在躲你，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他走过来，脸上看似一如既往的表情寡淡，可眼睛里却带着明显的困惑。
或许他也是愿意和我聊聊的。
想到这里，我斗志昂扬的准备好给他做心灵导师。
“有什么事想不明白？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说着说着就可以想通了。”而且论作人类，我自认比他经验要稍稍丰富一些，没准儿直接就能帮他解惑了呢。
泰明用那双金绿异色的双瞳盯了我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觉得我好像快要坏掉了。我是师父制作的人偶，本应不会像人类一样生病才对，可最近我偶尔能感觉到身体的某些部分不对劲。我翻遍师父留下的手札，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甘世，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就会彻底腐朽。”
“所以你……”我没想到他在烦恼的居然会是这种性命攸关的问题。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第106章
听了泰明的解释，我紧张地连忙凑过去试图找出原因，可看了半天，也没能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不妥。
【暗淤，你快帮我看看泰明，他到底怎么了？】
我忍不住求助意识世界里的暗淤。
透过我的眼睛，暗淤上下打量了泰明一番，轻描淡写地表示，【他根本没事。不如说，如果他的愿望是成为人类的话，愿望已经快要实现了。】
什么？！
暗淤的话让我内心一喜。尽管“成为真正的人类”是晴明对爱徒的期待，可我一直知道，泰明对于自己不是人类这件事，总是抱着丝无法消弭的遗憾与自卑。
“泰明，你其实……”刚准备把他即将变成人类的好消息告诉他，我忽然反应过来，会不会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越来越向人类靠拢，所以原本不会生病的身体才会开始像人类一样感受到不适？
见我突然停了下来不说了，泰明不解地看着我。
“泰明，你具体哪里感觉不舒服？有什么症状吗？你先告诉我，我这就帮你叫对应的专科医生。”
我拿出手机，已经做好了连夜叫医生帮他检查的准备。
大约是被我凝重的面色所感染，泰明也十分认真地回忆起来。
“最初是心脏和大脑，那天从店里出来发现你不见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也似乎停止了数秒，接着一阵心慌袭来后，就开始心律不齐。之后在找到你之前，我的心口处一直很痛苦，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心脏上，又好像心脏少了一块，感到十分惊慌。在以前，我的身体从未出现类似状况。”
泰明边说，边将手放到心脏的位置，仿佛是在回忆当时的感受。
“然后出问题的是呼吸。那天在黄泉入口看到你，我除了心悸和头晕之外，好像连呼吸也开始不顺畅了。再后来，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擅自使用阴阳术冲到了你面前。等回来之后，只要看不到你，我的身体就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心慌、焦躁、注意力难以集中这样的反应，夜里也没有办法正常入眠。只有在见到你之后，这些症状才能缓解或者消失。”
泰明描述的很详细，可我却越听越想笑，难怪暗淤说他已经快要成为人类了，这些反应不就是普通人担心亲近之人时候的表现吗？
“泰明，你知道‘心急如焚和关心则乱’是什么吗？不是这两个词的意思，而是它们的真实感受。”
“不，我不清楚。”泰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
我笑着点了点他按在心口上的手背。“不，你已经体会到了哦~ 刚刚你说的那些感受，就是人类基于关心和担忧而产生的反应。你的身体没问题，你只是从内心到身体都越来越接近人类了而已。”
“我……越来越接近人类？”他对我的说法似乎有些无措，茫然地低下头对上我的眼睛，像是在向我确认什么。
“对，你感受到的是感情。就是你一直想要学会的，普通人类的感情。泰明，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人类的感情并不一定都是美好的。”
“感情……”泰明轻轻念着这两个字。
我见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就干脆走到旁边欣赏月色下的白玫瑰，将时间留给他自己独自思考。
六月的时节，连夜风都带着宜人的温度。园中玫瑰正值花期，在园丁的悉心照料下，每一朵都开的十分灿烂，明亮的月光为白色的花瓣更添一份皎洁。
“甘世。”泰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过头，我发现他已经思考完走过来了。
“甘世，我还有些无法理解的感情想向你请教。”
“没问题。”知道他没有生病，我心情颇好，促狭地借用了他的口癖。
泰明没有在意我的调皮，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问道：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世间万物都会变得令人愉悦，在误以为自己快要坏掉的时候，我一面烦恼该如何告诉你，另一面却第一次希望自己这具身躯不要那么快腐朽。你说我即将成为真正的人类，我不知道如果成为人类，我还能够存在多久，可我希望在这具身体湮灭之前，能够长长久久地伴你左右。若有一天我的生命迎来了终结，我也希望你不会忘记我…… 甘世，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对上泰明那双充满了信任和求知欲的眼睛，我不禁一时语塞。被人如此信赖着，我做不出随意敷衍糊弄的行为。可要是让我跟一个摆明了在无意识向我告白的人解释他的这种感情是爱慕，我也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犹豫再三，我反问泰明：“在人世间生活了这么久，泰明觉得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对其他人产生过相同的情绪。似乎有些微像在面对师父时的感受，比如信任方面，可其他部分又完全不同。”
“……泰明，”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直接告诉他。并非仅仅是因为害羞，更是因为我认为这样的感情需要他自行领会。我有一种直觉，只要泰明能完全凭借自己理解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他就可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类。从此再也不必担心体内阴阳失衡，□□崩溃了。
“泰明，一直以来，关于人类的问题都是由我直接回答你的，但是这次的问题你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算是……你的人类学卒业考试吧。”
“我知道了。”泰明轻轻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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