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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这个时候公司从上到下一整个月都会维持高度紧张状态，而关于宴会流程以及需要碰头的合作对象都在策划书上分门别类整理好，就算是迹部先生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宴会上到处随意走动。
只是我没想到今年被限制的对象除了他又加上了一个我。
从上周开始，我平均每天都要被迹部先生的秘书拉去听课，因为各方大佬云集，那些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很可能就决定了下一次合作的成功或延迟。宴会上该说的话，不该说的不能张嘴。脚步要慢，眼睛不能到处乱瞟，更不能随意喝酒碰杯，必要的场合只要露出微笑或者点头示意即可。
“所以说，为什么非得是我？”去给迹部先生送文件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策？”迹部先生微微挑眉。
“没有。”我立刻弯腰，“我只是很疑惑，明明您有更多的选择。”
“椎名，你要记住，”迹部先生单手点着泪痣说道，“这次宴会上，随便一个人，一句话，都有可能决定你未来人生的方向，以及我们公司的生存状况。”
“为此，你必须把自己的情绪好好地隐匿起来，无论发生什么。”
“……我知道了。”
结果，最终他也没有回答到底为什么让我去这件事。
等我出了办公室门拿出响了好几次的手机时，距离最开始的信息已经过去了一小时。
[今晚要吃什么呢？阿遥下班后我们去逛超市叭！ ]
[啊，我突然想吃蟹脚拌饭，阿遥觉得晚饭吃这个怎么样？ ]
[阿遥你不会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吧？ ]
[嘤……手机君，你好可怜，总是被阿遥遗忘在角落里。 ]
[距离阿遥没有回复我信息过去的一个小时，我都已经想出了十种自杀方法了哦。 ]
[阿遥……你再不回复我真的会死哦QWQ]
一长串的信息看下来，除了废话之外毫无价值。
我走出公司大门，头也不抬得拿着手机回复他， [那还真是应该恭喜你，终于夙愿得偿。 ]
“呀，好巧。”
温润的男生从身侧响起，我抬头看到穿着休闲T恤，外面套着浅灰色衬衫的男生站在旁边，眯起的眼睛弯成弧度，“又见面了，椎名桑。”
是条野采菊。
他双手插在裤兜微微倾身，看上去像是再闲逛偶然走到这里来一般。
“条野君，”我收起手机弯腰，“好久不见。”
“椎名桑意外的很有礼貌呢，”条野采菊轻笑着指了指右前方，“不远处有个咖啡厅，要不要坐坐？”
“这……”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这样和刚见过一面的男人去喝咖啡会不会太过草率？
连续好几次卷入危机事件让我对横滨的危险性不断刷新认知，即便是一个很普通的路人，我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最近在工作上有一些很苦恼的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条野采菊状似很困扰的挠头，“不知道跟我比起来好像工作经验更多的椎名桑听完后会不会给我一些建议呢……抱着这种想法所以才会冒昧邀请你，我果然太失礼了吧。”
“不，完全不会。”我立刻放下警惕。
“原来如此，椎名桑最近也是在频繁加班啊。”条野采菊叹了口气，“我家上司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定要每天轮班值守，本来还有双休日的我现在一个月也只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你就没有尝试提出抗议吗？”我小心翼翼得说，注意到他略显诧异的神色后，又继续道，“比如提出申请，一周至少有一天休息日之类的？”
“唔，”条野采菊想了想，“我的上司看起来可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而且周围的同事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平时能够不扰乱我的工作计划就谢天谢地了，就因为这个我的工作效率才非常非常的低。”
他叹息道，“真是羡慕椎名桑啊，有一个好老板。”
“果然还是和老板反应一下吧。”
“老板看上去好像更喜欢奇奇怪怪的同事？”条野采菊思索道。
我满含同情得望着他，“那你比我更可怜，条野君。”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之后我们又谈到关于如何让工作不占用私人自由活动时间的问题，难得意外的是看上去非常辛苦的条野采菊和我一样是一个对假期质量要求非常高的人。
只要是下班就绝对不会让工作上的事来影响自己。
“说起来，椎名桑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呢。”他歪着头眯起眼睛注视着我。
“欸？”我楞了一下，“是朋友？”
“不，算是上司更合适吧。”像是想起什么般，条野采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
“那个人跟你一样，也是非常柔和的脾气。但是工作的时候却十分霸道，”他笑起来，“意外得强势呢。”
我看着他精致如王子般的面容，突然张口，“对于条野先生而言，那个人是很重要的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他单手托下巴似乎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总觉得，”我斟酌了语句，“之前的条野先生虽然看起来在笑，但是总觉得你身上有股莫名的冷淡和疏离，但是方才提起那个人的时候，怎么说呢……”我想了想。
“条野先生一瞬间让我觉得……非常非常的温柔。”
条野采菊怔住了，他看起来非常惊讶我的话。然而不过半秒时间，他的表情恢复如初。
“嗯……真是让人意外的回答。”他摸摸下巴，“不过说我冷淡和疏离稍微有点过分，毕竟我自认为对椎名桑还是很热情的。”
“是吗，”我笑了笑没有继续他的话，“如果您认为的话那就是这样吧。”
“但是椎名桑没有想过吗，”他眼睛弯的更甚，“你所处的现实，究竟是否是现实呢？”
“……什么意思。”
“椎名桑……真的确定现在的自己，就是真实的自己吗。”他站起身，松松垮垮的T恤和衬衫擦着桌角到我身边。
视野中，那个唇角总是衔着笑意的青年紧紧盯着我。
“现实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也有可能是被提前编织好的梦境哦。”
没等我理解过来他的话，他擅自继续说道，“椎名桑身上的味道非常独特，也许会吸引某些猎犬过来也不一定。”
“猎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名词，“那是什么？狗？”
“不，不是。”他微笑着反驳我，“是比狗更为凶残，比狼的獠牙更为尖锐，某种冰冷的怪物。”
心中的警报适时响起，条野采菊现在的表情浮动着奇异的温柔，然而却无形中让人产生一丝丝压迫。
他不是普通人。
就在我思考究竟是立刻跑路还是刨根问底他的工作的时候，太宰治的电话很不合时宜得响了起来。
“阿——遥——！”电话那边太宰治的声音被拉长，隐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好饿啊，你再不回来我就饿死在卧室了。虽然饿死这个方法也很不错，但是我想要追求的可是清爽而不痛苦的自杀啊，就这么饿死的话……”
“咔哒。”我毫不犹豫得挂断电话，礼貌得起身弯腰。
“不好意思条野君，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条野采菊不在意的挥挥手，精致的耳坠一晃一晃的尤其显然，他微笑着问，“是很重要的人打来的电话？”
很重要的人？
我摇摇头，缓缓开口，“只是一个蹭吃蹭喝的租客。”
太宰治的自我独立能力非常堪忧，每天我加班到深夜十点的时候他的电话不期然就会响起。除了日常的“好饿啊，阿遥不回来我一个人吃不了晚饭”之外，偶尔会掺杂着，“洗衣机的水喷出来了怎么办！ 0口0 ！”“阿遥楼下的欧巴桑送给我一盘天妇罗我等你回来吃哦QWQ你真的不回来嘛？”……诸如此类。
上次还因为把衣服和绷带缠绕到一起放在洗衣机导致绷带都被搅烂，而当时又没有替换的绷带，太宰治竟然以“没有绷带的自己是不完整”为理由光明正大得窝在家里翘了一天班。
要不是国木田独步给正在公司和赤司先生谈合作的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早上到下午他一直没去上班——我记得，当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来着。
而现在，难得出来遇到条野先生吐槽工作上的不顺心又被他再一次打断。
我想，我要重新开始考虑让这个蹭吃蹭喝的房客趁早收拾铺盖回宿舍的可能性。
但是没等我到家，迹部先生的电话先一步响起。
电话里他说原定于三天后进行的合作签约仪式由于某种意外原因而推迟。理由是合作方对条款不满，擅自对合同进行了修订。
听完之后我迅速给太宰治发了信息，头也不回的打车去公司。
一个月前，因为一份特殊的企划案，我不得不从日本飞到意大利专门和著名的黑手党家族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进行谈判。
我向来头疼和这种家族深厚的家族进行交易，但是迹部先生说，除了明面上的企业，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和很多意大利的mafia以及各大港口海上贸易有很多往来，所以和他合作的利益远远大于风险。
我虽然讨厌麻烦，但不得不承认迹部先生的说法具有一定道理。
但是……更让我在意的是，条野先生看着我说的那句话。
“椎名桑……真的确定现在的自己，就是真实的自己吗。”
“现实不一定是真实，也有可能是被提前编织好的梦境哦。”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包括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到我之后奇怪的表现。在此之前从未在意的话，因为他的这句话再一次产生疑惑。
我……是真实的我吗。
“椎名，你来了。”
办公室内只有迹部先生和另外一个背对我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迹部先生站在窗前，见到我之后并没有很意外。
“哟，椎名小姐，好久不见～”金发男人回过头，见到我之后扬起灿烂的笑容，“上次你回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好好送别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并没有过去很久，伊莱先生。”我走到迹部先生身边，他递给我一沓文件，无非是又增加了对他们族更有利的几条条款，最令我在意的是其中一条每年要无条件派遣公司成员去意大利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接受为期两个月的交流学习，成员由对方指定。
简直是天方夜谭，从未听过还有这种规定。
“恕我直言，这非常不合理，伊莱先生。”我把文件递给他，坐到他的对面。
“你应该知道一旦和我们合作会迅速打开欧洲市场吧，”伊莱对我的反对毫不在意，笑盈盈的，“更何况还有地下市场那些资源，这种巨大的利益所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双方的合作分成这么简单。”
他挑衅一般地望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想争取更多的利益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说的没错，一旦和艾斯托拉涅欧合作成功基本上就打开了公司在意大利的市场，拥有对第勒尼安海以及亚得里亚海的绝对控制权的艾斯托拉涅欧，除去会带来地面市场交易之外还掌控着不少海运航线。
换句话说，如果这些海运航线的相关资源都能由Atobe公司来负责——没有人不动心。
“您所说的交流学习，究竟是指什么呢？”
“没什么，”伊莱懒懒地伸直长腿，稍微向前探过身子凑近道，“公司里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能够见识到更多像椎名小姐这样的新面孔不觉得是非常令人心动的一件事，而且每年固定的交流学习会加深彼此的感情，对于想要了解合作对象而言，这又有什么过分的呢？”
他的话无从指摘。
但是我没忘记，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也属于意大利Mafia的一份子，而且是以人体试验而著名。
在和他们谈合作之前我就做过相关调查，尽管十年前艾斯托拉涅欧曾一度因为黑手党之间的内战而遭遇灭族。在那之后的研究逐渐消匿，但是仅仅三年艾斯托拉涅欧再次崛起，对外宣称家族继承人更换，洗白产业之后开始进行海上托运业务相关商业合作。
让我相信仅仅是派遣员工去进行简单的交流学习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倒不如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他们想要某种渠道，让Atobe公司每年都为他们输送人体去继续进行曾经的人体试验。
至于人体试验的目的，暂时还未可知。
我望向迹部先生，而他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伊莱，锐利的灰蓝色凤眸中偶有寒光。
“我知道了，”斟酌半晌，我放下合同，“如果一定要派遣员工进行互相交流的话，我对此只有一个要求，Atobe这边由我负责每年的定向交流，相对应的，艾斯托拉涅欧也必须派遣一位来带到我们这边。”
我牵起唇角，“既然是交流合作，当然是双方都摆出诚意比较好吧。”
伊莱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咧开嘴，“可以啊，就按照椎名小姐说的去做。另外我们这边的财务希望就海运合作能够增加5%的利润，您觉得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我很干脆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前几天去参加了一场考试结果因为0.6分之差落后一名木有被录取。
人生啊……偶尔就是有这种那种遗憾组成呢……
第32章
直到伊莱走出办公室的门，迹部先生才终于说了我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椎名遥，你是不是觉得仗着本大爷对你的宠就能肆无忌惮了？”
迹部先生很少有这样直白表露情绪的时候，以至于我看到他双眸中压抑的怒火后失神了一瞬。
“迹部先生，您并没有宠着我。”我一边收拾着桌面上散乱的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得回复他，“一直以来，您对我都非常严格。”
迹部先生很少会把办公室搞得这么乱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心情到底有多差。
我收拾了很久才使桌面干净如初，做完之后才站起身面向他，“正是因为您对我的严格，我才不得不选择让我自己去接触艾斯托拉涅欧。您应该知道原因。”
“如果我不允许呢。”迹部先生沉默几秒后开口，“既然如此，倒不如和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合作就此终止。”
“迹部先生，请您不要任性。”我提醒他。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再怎么洗白，到底是意大利黑手党出身，和这样的企业打交道得到的好处越多，伴随的危险系数越高。最开始我不同意是因为艾斯托拉涅欧的人体实验太过疯狂，难保不会给公司带来灾难。
但是既然已经签了合同，就不能有任何反悔之意。
“就算您不在乎，我也要考虑违反合约的风险。”我叹了口气，“迹部先生，我不希望将您置身于危险。”
“哪怕这是山崎健太郎的烂摊子，也务必请您放心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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