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安低声叹了口气,喃喃道,“二叔父为官清廉,在安平王有心拉他入伙同谋时,他也能铁了心拒绝,一心效忠朝廷,是难得的好官,可人无完人,二叔父追其一生,一门心思都想要个儿子,这是旁人碍不了的。”
“是个好人,只不过做不成一个好父亲。”
谢庭玉低头不语,他心中虽有气,却说不出半句二叔父别的毛病来。
谢栀小声抽噎着,不敢再说话。
梁晚余出来打着圆场,轻声道,“罢了,这事儿我会偷偷去寻母亲,嫂子还怀着身孕,不如就让栀儿与我们一同住在月园,总比跟在二叔母身边放心。”
边月点头,一脸赞同道,“栀儿呆在咱们府上,总归有好日子过的。”
谢庭玉抱着谢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不哭了,二哥哥告诉你,女儿有泪不轻弹,记住了没?”
谢栀低头呜咽,还不忘点点头回应他。
“你快些回去休息罢。”谢永安瞧着他,面上责怪,可眼底尽是疼惜,“你瞧瞧你,眼底下都是乌青,也不知累坏了几匹马。”
梁晚余也耐心劝着,才止住了他想要给小丫头找回场子的想法,半推半搡让他回了屋子。
话分两头
谢二两口子住进了老太太先前的寿园,临到午膳前,才听说了谢庭玉先队伍一步回京的消息。
“胜了……”谢锦言咧嘴笑着,一脸骄傲,“庭玉这小子,打小就活泼好动,府里哪棵树他没爬过?如今打了胜仗,给家里添光,我这个叔父心里头也跟着高兴!”
一旁的代荣不见笑颜,冷冷瞧着进来传话的婢女,低声问道,“你方才是说……栀儿日后都宿在月园了?”
“是。”婢女低垂着头,小声道,“二公子说许久未见栀小姐,心里头欢喜,所以特让她留下陪着了。”
“留便留了。”谢锦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发现代荣沉下来的脸,“这是在自家府邸,没人会给她委屈吃,再者栀儿不在,我也能多陪陪夫人。”
代荣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妾身只怕那孩子不习惯,她性子拐孤,在我身边呆久了,八成不会理别人。”
听罢,谢锦言更觉无奈,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委屈夫人了,一心都在栀儿身上,我平日里公务繁忙,顾不上她,若不是夫人细心,我还真发现不了女儿性子上有缺陷。”
“也多亏了你,栀儿才能这般懂事。”
代荣抿唇笑着,顺着他的话接茬,“夫君手里头琐事多,妾身不懂公务上的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管好后院。”
“你做的顶顶好。”谢锦言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方才大哥和嫂子还与我说什么要善待栀儿,若是这么一个性子的女孩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必然得苦恼。”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夫人更细心的了。”
听到他前头几句话,代荣脸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试探着问道,“大哥他们……还说什么了?”
“倒是没再多说。”谢锦言摸着她的肚子,笑得一脸慈爱,“我如今这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栀儿那还得夫人多惦记着。”
代荣松了口气,重展笑颜,“夫君放心,妾身定然拿栀儿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精心养着。”
谢锦言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为夫自然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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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和公主府
念禾脚步匆匆,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听到声音,容樊瑛立马睁开了眼睛,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男子。
沈云之眼眶微红,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放开那殷红的小嘴,撑着胳膊移开身子。
容樊瑛借着他的手从桌案上起身,整理着自己的领口,强装镇定。
沈云之顾不得褶皱的衣衫,弯腰将散落在地的书册一一捡起。
二人后日就要在公主府里成婚,书房被沈云之借用,容樊瑛本想着给他送上一碗参汤,却不成想这参汤喝着喝着,竟喝到了自己嘴里,险些擦枪走火,坏了规矩。
容樊瑛轻咳两声,扬声道,“何事这般着急?”
“边线打了胜……”念禾推开门,入目便是自家公主红透了的小脸,口脂也被晕开,一双眸子湿漉漉的,不难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另一侧,是板着脸故作自然却连书都拿反了的的驸马爷。
容樊瑛被她瞧的有些难为情,皱眉问道,“你这丫头怎么说一半的话?边线怎么了?”
念禾咽了下口水,忙不迭低下头去,小声道,“边线打了胜仗,定远侯带着队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是好事儿啊!”
容樊瑛面上惊喜,语气都轻松了不少,沈云之也跟着抬起了头,眼里有光闪过。
容樊瑛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那你方才说什么大事不好了?”
念禾脸色难看,咬着牙道,“的确不出梁小姐所料,蛮夷求和,派使臣来咱们大元和亲了,不出三日就要抵达。”
“且……点了公主您的名字,欲选您和亲。”
听到这话,沈云之捧着书册的手一顿,眉头轻皱,默不作声。
“当真是笑话。”容樊瑛嗤笑,眼底闪过讥讽,“我如今有婚约在身,还能强嫁过去不成?”
滑落,容樊瑛脑海里突然闪过梁晚余的声音,后背猛地一凉,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对…不对……”容樊瑛立马抓住了念禾的手,急忙问道,“嫁衣可做好了?”
念禾云里雾里,却还是乖巧的点头,“早就做好了。”
容樊瑛回过头,与桌案后的男子对上视线,轻声问道,“沈云之,我们明日就成婚!”
第166章 算小瞧了她
“明……明日?”沈云之一脸愕然,捧着书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公主,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私改吉日,怕是不合规矩。”
“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规矩!”容樊瑛气极,扬声道,“只要你我能踏实过,每天都是吉日,何故还在乎这一次?”
沈云之拧眉,沉声道,“一切听公主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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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雅居
盛守言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直叹生活无趣。
“公子,要不叫个唱曲儿的上来罢。”小厮见他这副模样,小心翼翼的开口。
盛守言摇摇头,长叹一声,喃喃道,“从前四个人形影不离,如今,却只剩了我一个。”
“他们各有各的漂亮活法儿,只有我,一成不变。”
“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跑了呢。”
盛守言身子一震,下意识抬头,视线穿过窗子,对上了谢庭玉含笑的眸子。
盛守言不敢相信自己,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声音都劈了叉,“二…二……二郎!”
“一段时间不见,怎地还成了个结巴?”谢庭玉没忍住笑,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如何,见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给我个信儿,是不是压根就不惦记我!”盛守言立马起身,朝着他肩头怼了一拳,“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兄弟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我赶了许久的路,才见了我夫人一面,歇了一个多时辰就来这儿了,这还不惦记你们?”谢庭玉唇边挂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不请我喝杯茶?”
“跟我还废什么话!”盛守言将他拽进屋中,指尖掐着他的肩头,连连赞叹,“你岳父够狠的,瞧瞧这块头儿……”
“说说罢,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谢庭玉坐在圆凳上,环顾四周,“沈云之和常久呢?”
“你快别提那两个了!”盛守言面露嫌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沈云之忙着做他的新郎官驸马爷,许久都没出来过了。”
“常久那厮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心只有美娇娘,连三字经都读不顺的人物居然捧起了书册,要重造自己!”
盛守言说着,只觉得眼眶发热,心里头愈发委屈,“你又走了,都不理睬我,留我孤零零的一个……”
“等等。”
谢庭玉抬手打断他的话,神情恍惚,“什么驸马爷……什么美娇娘?”
盛守言愣了一瞬,低声问道,“你回来没听说吗?”
谢庭玉摇摇头,沉声道,“没人和我说这些事。”
盛守言瘪了瘪嘴,好似要哭出来,“你不知道……沈云之不知怎地得了肃和公主的青睐,科举也不去了,一门心思要入赘了。”
一想到这,盛守言就忍不住眼红,气得直拍桌,“按理说我长得也不差,为何就没有公主能看上我?”
“肃和公主是中宫嫡出,身份尊贵,偏又有着塞天仙似的容貌,怎么就没选上我呢!”
谢庭玉面色凝重,低声问道,“沈云之没参加科举?”
“没错。”盛守言点点头,自顾自说着,“再说说那常久,对礼部侍郎的独女一见钟情,铁了心要娶人家,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睁开眼就看书,直直看到闭眼。”
“但不得不说,这小子眼光不错,那女娘生的是好看,唇红齿白,性子也好。”
盛守言环住胳膊,连连咋舌,“要不是那日去牢狱里给谢大哥送东西,碰巧遇上了她,我还真不知道常久心里头藏着这么个人物。”
“牢狱?”谢庭玉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顿时皱起了眉头,“我哥去了牢里?”
盛守言面上的神情僵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飘忽,心虚到不敢看他。
谢庭玉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低声问道,“你方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盛守言垂下头去,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谢庭玉瞧着他,沉默半晌,沉声问道,“如今连你都与我生分了。”
“胡说八道!”盛守言猛地抬起头,一脸严肃,“谁与你生分,我们之间都不会生分!”
“那你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盛守言顿住,急得直挠头,“并非我有意要瞒着你,是两个嫂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露口风给你,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失了言……”
谢庭玉沉下脸,指尖一下接一下敲打着桌面,就差把不耐二字写在脸上了。
盛守言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犯起浑来。”
谢庭玉微一颔首,没有接茬。
盛守言低头惋叹,刻意放轻了声音,“这回科举有不少人舞弊,贿赂考官,上头下令严查,一众学子都入了狱,查一个放一个。”
“本来谢大哥身上没什么大事,可奈何宫里头的林嫔……就是从前爱追在你身后跑的那个林昭音,听说是她侍寝时吹了枕边风,给谢大哥找了不少事儿。”
“林昭音……”谢庭玉怒极反笑,语气里满是讥讽,“她还真有本事,算我小瞧了她。”
“二郎,你可不能冲动,人家现在是宫里的娘娘!”盛守言拉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下一瞬就要起身杀到皇宫里去。
谢庭玉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敢跟宫里头的贵人作对?”
话虽是这样说,可谢庭玉睚眦必报,事事记仇的性子谁都清楚。
盛守言不放心,耐着性子劝道,“如今伯父伯母与她断了关系,誓死不往来,谢大哥也没吃着什么苦,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罢。”
谢庭玉没接他的茬,反倒是轻飘飘的转移了话题,“你可清楚沈云之如今在何处?”
盛守言愣了瞬,虽不懂他的心思,却还是实诚回道,“沈云之已经宿在公主府里一个多月了,今日想必还是在那儿。”
谢庭玉颔首,缓缓起身,低声道,“走罢,随我一同去瞧瞧他。”
第167章 有孕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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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宫
“圣上,您尝尝这个。”
林昭音手里捏着公筷,面上含羞带怯,笑盈盈地替面前人夹了一块蟹粉狮子头。
皇帝半垂着眼,吃下碗里的菜,沉声问道,“镇国公府的人可有找你的麻烦?”
林昭音怔了一瞬,旋即低下了头,喃喃道,“妾无福,爹娘不在,只能依靠圣恩在这后宫里苦苦维持,镇国公夫妇虽没对妾责打辱骂,却也是不肯好好理会妾的……”
皇帝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声道,“此事你不必管,有朕在,谢家人不敢不接纳你。”
闻言,林昭音面上愈发羞涩,轻声道,“能得圣上疼惜,妾三生有幸,不知今夜,圣上可有惦记着别的姐妹?”
皇帝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她曼妙的身材,沉声道,“淘气,朕都来了你这里,何故还要多问一句?”
林昭音故作娇羞,低头替他夹着菜。
“圣上,林嫔娘娘,最后一道菜也上了。”小太监将手里头的长盘放到桌上,扬声道,“蛤蜊黄鱼羹。”
腥气涌入鼻尖,林昭音面色突变,手里的公筷掉在地上,猛地转过身去,捂着心口干呕不止。
“娘娘!”云柳立马走到她身前,轻轻拍着背,替她顺气。
“这……”张德一脸迷茫,视线在林昭音和那道黄鱼羹上来回游走,“圣上……”
皇帝半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她平坦的小腹,低声道,“去找太医来。”
“是。”
蛤蜊黄鱼羹被端下了桌,闻不见那道腥气,林昭音才止住了动作,眼圈红红的,泪水止不住的落。
一刻钟后,薛太医匆匆赶来,给贵人行了礼,旋即往林昭音的细腕上搭了一方锦帕,这才敢大着胆子上手把脉。
薛太医的眉头皱起又舒展,拉扯着众人的心。
片刻后,薛太医挪开了手,低声道,“臣细察林嫔娘娘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弦中带滑,乃胎息初动,臣斗胆断言,娘娘应是有喜一月有余。”
闻言,林昭音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彻底失了反应。
云柳也是一脸吃惊,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一月有余……”皇帝细想了想,缓缓点头,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算起日子来应当是差不了的。”
话落,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林昭音,却发现后者脸上并无半点喜色,反而是一脸惊恐。
“音儿为何是这副神情?”皇帝皱眉,眼神变得漠然,“怀了我们的孩子,你心里头不高兴吗?”
林昭音如梦初醒,恍然回神,笑得一脸牵强,“圣上,您知晓妾的身世,自打妾记事起,便没感受过亲生爹娘的疼爱,妾心里头害怕……”
“害怕妾没办法做个好母亲。”
林昭音垂着眼帘,心里头百感交集。
或许只有云柳才能明白她怕得到底是什么。
皇帝面上缓和几分,拉过她的手,低声笑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宫里头已经许久没有新生儿了,若你能平安生下这孩子,朕便允许你亲自教养,谁也不能把你和孩子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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