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听说了,对比他们的英语卷子,发现小伟也抄别人的。
“这不得整个组合,互帮互助,大抄特抄,联合国都得给你们设立一个国际出抄日……”班主任把两个学生叫过去谈话,妙语连珠,惹得办公室的老师发笑。
苏青无奈,末了叮嘱小伟好好学英语,语言能够帮助人拓宽思维,从不一样的角度看待事物。
小伟这次没有反驳。
近中午,办公室几个老师提前在食堂吃了饭,商量着去看附近那楼盘。
苏青有点想知道孟叙冬参与建设的房子是什么样,便一道去了。
工程竣工之后,拿到各项审批手续便能开盘,大型集团实力雄厚,一般会提早准备,这期间也会开始上宣传。
这个时间段,拿着宣传单来看房的仍然不少。
售楼部大灯明亮,穿制服的销售领客人在沙盘模型周围转来转去,口若悬河。
“高层视野会好一些,朝北这面可以看到海岸线。对,对的,精装修,交房的时候肯定装好了呀,我可以带您去样板间详细了解一下……”
旁边的销售称呼帅哥美女朝苏青几人迎了上来,分发图册。
有位年轻老师不是本县人,一直有购房打算,销售看出他意愿强烈,可劲介绍,“如果是婚房的话,我还是推荐这几栋,一层两户。”
销售往沙盘沿线的模型一指,“建面约两百平的三居室,一间主卧,一间婴儿房,一间可以作客卧,或者衣帽间。我们样板间就有这种样式,装得可好了,全木地板,灯光流线设计接轨国际。开盘也就这几天,已经售出好多套了。”
另一位销售过来悄声提醒,“十八楼已经订了。”
“两套都订了?”
“是啊,经理早就打过招呼。”
销售点点头,朝老师笑说:“您瞧,我没忽悠吧,好的楼层得早下手。咱小区里边环境幽静,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年后大型超市入驻,健身房啊,洗浴中心,儿童乐园,一样不少……”
少倾,苏青和他们一起来到样板间。
装潢是时下流行的原木风格,中规中矩,但确如销售所言,灯光设计讲究,让整个房屋看起来颇有温润质感。
苏青独自参观了一圈,看见了明亮的浴室,光线透过竖窗映入,旁边摆着白瓷浴缸,空气里弥漫无烟香薰恬淡的气味。
苏青在其中停留了好片刻。
整体设计与她的审美相去甚远,只是身处这个家一般的房子,她难免会产生想象。
她与丈夫,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泡泡浴。
是的,这就是她对将来的构想,俗气而难以启齿。
从售楼部出来,苏青看见了在路边摊打盒饭的小子。陈春和也有些惊讶,看到旁边那几位老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打招呼。
苏青和他挥了挥手,他才笑着说:“小青姐,吃了没?”
“吃了。”苏青同老师们道别,上前说话,“你在这儿做什么?”
“装修啊!”陈春和说着一顿,抿了抿嘴皮上的油渍,“跟着师父搞装修。”
苏青蹙眉,“天气这么冷了,你们还接活儿呢。”
“是、是啊……”陈春和憨笑,“挣点钱好回家过年嘛。”
“你今年要回去?”
“还是想回去看看。”
苏青点点头,“别累着。多吃点,回头我给你煲汤。”
“谢谢小青姐……”陈春和想了想又说,“要不我叫师父下来吧?”
“没事儿,我准备去书店搞突击检查。”
“哦,小来学习上心的,最近很少打游戏了。”
苏青摇头笑笑,“真要是这样就好了。”
书店里有三两位客人正在阅读,桌上摆着面包房的咖啡。应来在长桌一角闷头刷题,苏青见了颇欣慰。
傅屿从吧台过来,还未说话,让应来抢白,“小姑小姑,我正好有道题问你,刚才我问小傅,一问三不知。”
“不好意思,老师教的都忘光了。”傅屿说。
怕打扰客人,苏青带应来到里面讲题。
“哦!我知道了……”应来听了半截,便要自己写。
工作台上放着傅屿的文身图稿,old school 风格,硬朗的黑色勾线与饱满浓重色彩,像美式漫画。
苏青五指撑桌沿,看了看面上几张图稿,不知该不该翻动。傅屿走来,把底下的抽出来,向她展示。
“所以是你设计图稿,转印到客人身上,照着勾线,然后上色……”苏青把傅屿说的过程总结了一遍,说着点头。
傅屿失笑,“老师,好像你是学生。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认真?”
应来写完题目,让苏青检查。得到肯定,她洋洋得意地起身。
傅屿比了个加油的动作,应来嗤笑一声,回到桌子上继续学习。
苏青指着一个巴掌大的图案说:“这种要文多久?”
“一两个小时,看色彩和细节。”傅屿说。
苏青所有所思地迈步,忽然回身,“能帮我设计一个吗?”
傅屿惊讶,“你要文身?”
苏青微垂眼睫,“我只是代课老师,带完这学期,就要去别的地方了。没关系的吧?”
傅屿缓了好一会儿,“认真的吗?”
“嗯。”苏青回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支铅笔,在空白的纸上囫囵画了两笔。
“大概这么大的……草莓与烟。”她难为情地笑笑,“今早听到 Troye Sivan 那首歌。”
“因为一首歌……虽然大多数人文身也只是图好看,没有特殊意义。”傅屿觉着苏青不是一时兴起就会文身的人,这对她来说太突破了。
“可以吗?”苏青说。
“可以是可以……”
“你设计图案要多久?”
“老师拜托我,当然尽快了,说不好就今晚。”傅屿撇去眉间的犹疑,笑说,“我画好了先发你看看。”
“要付定金吧?”苏青坚持,让傅屿当面收款,他只得照办。”
苏青走出来,应来瞧了她一眼,“你们神神秘秘说什么呢?”
“说你坏话。”苏青将她脑袋按回书本前。
入夜苏青回学校上了晚自习,出来看见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苏青有点担心,“有事?”
“顺路接你。”孟叙冬偏了偏下巴,示意她上车。
苏青拢着外套上车,系上安全带,车才缓缓驶出。
气氛微妙,或许只是她一个人的感觉。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有些不自在。
孟叙冬却是泰然,“你去看房了?”
“陪同事去看的。”
“觉得怎么样?”
苏青瞥了孟叙冬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可以,但有点贵。”
他没再接腔,想来只是随口一问。
回公寓的时候,电视机开着,奶奶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他们照顾奶奶睡下,先后梳洗。孟叙冬后进房间,站在门边,“不然我睡沙发。”
好像他魅力很大一样,苏青将被子蒙过脸。
只听一声轻笑,孟叙冬过来大剌剌躺下,当她不存在一样,将手臂压在她身上。
苏青撑起身瞪他。
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振动,见是傅屿来信,她摸起查看。
傅屿发来了一张画稿,黑色粗勾线一颗尖草莓,好似心脏,烟雾萦绕,旁边立一支燃烧的香烟。
苏青以指节抵唇,快速回复,“哇!”
傅屿说他一直循环那首歌到现在,“是工伤吧是工伤吧。”附可怜兮兮的表情。
苏青一笑,正想安慰两句,聊天框又弹出一条消息,“我装的。”
“……”
傅屿说:“不改的话我继续上色了。”
苏青说:“好,别熬夜。”
傅屿接着又说“这么关心我”,消息没完没了。
苏青放下手机,看见孟叙冬侧卧的背影。
床中间形成了英吉利海峡,之后几晚风平浪静。
这天晚上书店没人,苏青按约定过来文身。
其实有点忐忑,她不知道文身针扎进皮肤的痛感到底是什么程度。但还是老老实实趴在了文身椅上。
“确定哦,腰上?”
他们之前讨论过文身的部位,傅屿用维纳斯雕塑的照片 P 上文身给她效果,她决定文在比较隐秘的后腰左侧。
苏青撩开了毛衫,傅屿便将转印的线稿紧紧按在了指定位置上。他接着去准备工具,过了会儿拿了一块巧克力给她。
文身过程中可能会有低血糖的症状,需要补充糖分。苏青默默收下。
傅屿看她一脸坚毅,一面拍文身位置的照片,一面笑说:“没那么夸张啦。”
苏青没有笑,傅屿给她看照片,“看着还可以?”
“赶紧开始吧……”
傅屿戴上手套,塑胶弹在皮肤上发出声响。仿佛面临没有麻醉的手术,苏青畏怯的心情终结于针刺入皮肤表层的一瞬间。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但持续的刺入,伴随机器的嗡鸣,她整个人渐渐感到脱离。犹如一只待宰的猪,哼哼声都发不出来。
傅屿试图说些什么,不经意看见了苏青的眼泪,像扯碎的珍珠项链,一大颗一大颗往地上落。
“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青摇头。
学艺术的孩子大多心思敏锐纤细,傅屿似乎感知到什么,说:“因为他吗?”
痛感牵引神经,身体里那些沉积腐化的经年的忍耐倾巢而出,她声线微微颤抖:“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傅屿停顿的一瞬,刺针扎进皮肤,她不由得攥紧了皮椅。
“原来,他让你这么难过啊。”
“没有……”苏青更像对自己辩驳。
傅屿头埋得很低,仔仔细细看着手中的针迹,“老师,难过的话,来我这里吧。”
苏青以为听错了,诧异不已,“什么?”
“我很喜欢老师哦。”
苏青忽然想起以前给学生辅导功课,傅屿经常说这种话,大家都不以为意。她只当他家庭环境优渥,不吝表达感情。
可是现在,这是告白没错吧?
比起无措,无语更多,苏青额角紧绷,说:“有小孩你也喜欢吗?”
机器停了下来,傅屿直起身,脸上写着不可置信,“怎么不提早告诉我,这很危险!”
“不是……”身上余留刺痛过后的酥麻感 苏青缓了缓说,“我想和他有小孩,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办到。”
傅屿松了口气,从桌底的迷你冰箱取出一瓶水给她,“你们都结婚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是一个……”苏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的生活很单调,但是很自由。我不想给他施加压力,把他变成我这种人。”
“你们有好好谈谈吗?”
“谈过了,谈了也没有用。”
“他直接告诉你他不想要小孩?”
苏青叹了口气,“这是一个计划,你明白吗?没有稳定的生活,足够的经济实力,这个社会你怎么养一个小孩啊。”
傅屿觑眼打量苏青片刻,“老师,这个言论有点社达,社会达尔文主义。”
“根据马洛斯需求理论,人解决了生存,就会想要安稳,有了安稳,就会想要爱与归属,社会成就,自我实现。我遵循的是一个人的本能。”
傅屿重新坐下来,拿起文身针,苏青便调整好姿势,准备承接疼痛。
“但我想,一个人足够爱你,会情愿的。”
“如果你爱的人叫你不要搞文身,你也情愿?”
“问倒我了。”
“是啊,他凭什么要为我改变。”
傅屿笔下又一顿,“老师……你该不会是打算离婚,想要找点什么纪念才来文身的吧。”
苏青无话可说,剥开巧克力补充糖分,抑制心悸。
“我见过很多热恋的人文身纪念,然后又要洗掉的,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遭。”傅屿叹息,“是有多爱他啊,你根本就不想离开他。”
是这样吗?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留在他身边。哪怕两个人争吵,变得面目可憎,也不要分开。
苏青想着,原来妈妈是这样的心情啊。
最后文了两个多小时,傅屿把色彩细节做的很漂亮,红色渐变的草莓上缠绕一缕青灰色的烟雾,像真的一样。
他本人也相当满意,拍了照片,立即发到朋友圈与社交账号上,将作品命名为“love letter”。
“你说喜欢我是假的吧?”苏青说。
傅屿一愣,随即咧笑,“骗到你了吧!”
他给文身的部位涂抹凡士林,包上保鲜膜,并交代了种种注意事项。考虑到她第一次文身,或会出现过不良反应,他让她留下来观察一阵。
书店安装了投影幕布,他们坐在长桌旁看电影。
他恶作剧地点播伯格曼的《婚姻生活》,在她强烈要求下换了一部圣诞节氛围的片子。
电影里壁炉燃烧,苏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傅屿终于不再看电影。
环绕的电影音乐掩盖了轻微的脚步声,直到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才抬眼。
那个文身真正的主人站在门廊边,有几分漫不经心,“这样盯着我老婆不合适吧?”
傅屿起身,椅子划拉出刺耳噪音,苏青迷迷蒙蒙抬头,“几点了……?”
孟叙冬走来,二话不说将她的胳膊搭在她肩头,背起了她。动作轻松而熟稔,好似做过千百遍。
“孟叙冬?”
“我们回家。”
第82章 082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雪不大,砂糖一样散落下来铺就了脚下的路,斑驳的靴子一深一浅踩出咯吱声。长街静悄悄,窗都合了眼,只有二十八岁的他们重复过去的路。
苏青是醒了的,但宁可装睡。孟叙冬的肩背宽阔结实,却比任何的被褥还要令人安心。
他知道她醒着,没有丢她下来。他就是这么心甘情愿地背着她,负担着她。
路有些远,她的手冷僵了。她搭在他肩头的手一晃一晃的,像招财猫。但她想,他的脸也一定冻掉了。
他又忘了戴围巾。她给他买过一条红色围巾,他应该是不喜欢红色。
“孟叙冬,放我下来……”她活动手指,捏了捏他耳朵。耳朵是烫的,至少比她手热乎。
“快到了。”
他总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快点,我不舒服了。”
脚步倏尔一收,孟叙冬将人放了下来,“冷着了?”
“有点。”苏青揉了揉鼻尖,埋头往马路上的公寓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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