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靠坐在车身上的男人,身高约莫一米九,白衬衫袖子半卷,双腿修长,皮鞋锃亮。
邪魅狂狷的容貌看着极不友好。
冷冽的眸光,正瞧着山脚下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身上。
旁边啃着鸡腿的雷朝宗,“这你都忍得了?我现在真信这四年你都没收拾过他。”
“收拾一个董家明,还有不懂家明。”
“啧,真是长大了,忒沉得住气。”
董家明忽然正面面对楚蔓,雷朝宗差点噎着,“哎呦我去!那小子想干嘛!”
陈延目光幽冷,“姐姐过太久安稳的日子了。”
“那你想怎么着?”
“你去一趟地沟村。”
雷朝宗彻底噎着了,“咳咳咳,你想把楚建城放出来?!”
“车你开走。”
陈延直接走草丛里下山。
“陈小延你傻啊!会把手刺破的!”
21岁的楚蔓身材曼妙,皮肤雪白,眼睛像是会说话,一颦一笑都惹人痴迷。
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班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蔓蔓,我想说,想说我……”
“姐姐。”
楚蔓转身,看到满手是血珠站在草丛里的陈延,被吓了一跳。
“你手怎么了?你怎么从这下来了!”
楚蔓直接撕了一片裙摆,给陈延包手,“疼不疼?你还没回答我,有大路你不走!”
“不疼,太绕了,我想早点见到你。”
“傻不傻啊你,瞧瞧好好的一双手,被你霍霍的没眼看了!”
董家明就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看着喜欢的女人,给别的男人包扎手。
“蔓蔓,我……”
“姐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你太打扰了兄弟!
“没有啊,我们就讨论讨论戏,走吧,我去问村里人要点酒,给你洗洗。”
楚蔓解释,“班长,我们改天再聊,小延身体弱,我怕他伤口感染细菌。”
董家明刚要说好,楚蔓就直直的拉着陈延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楚蔓,你怎么把家明扔那了?”
“双武学长,我弟弟手受伤了,我得赶紧带他去消毒。”
李双武表示真想翻白眼,“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大人还能把手伤了!”
楚蔓护犊子,“我弟弟受伤是事实!”
董家明跑过来,“双武,你别说了。”
楚蔓拉着陈延去了相熟的老乡家里。
李双武捶了董家明一拳,“我说什么来着?那家伙就是故意的!”
“蔓蔓刚才说了,陈延就是她弟弟。”
“她把人家当弟弟,人家未必把她当姐姐,反正有这么号人挡着,我看你费劲。”
楚蔓再三向老乡道谢,才拉着陈延出去,她板着脸,“小延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延无辜脸,“姐姐,手好疼。”
“你少来这一套,疼也是活该!”
楚蔓是真有些生气,怎么能作践自己呢?他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
“姐姐喜欢董家明吗?”
“我喜不喜欢董家明,你都不该不珍惜自己的手!”
陈延眼眸深处黑色波涛泛滥,“我不喜欢他,你再换一个。”
楚蔓气的拧他耳朵,“你当逛商店呢,还换一个,以后不许再做这蠢事了!”
陈延重申,“我是认真的,我不喜欢他。”
快点改口吧。
不然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蔓蔓,我们准备回去了,导演让我问,你跟我们一起吗?”
“陶阿姨,我姐姐想再住一晚,她对这里有感情。”
楚蔓嗔了眼自作主张的陈延,“你在这等我,我去跟导演和各位老师告个别。”
导演哪能看不出董家明的心思,有心促成好事,“我看家明不如一起留下吧,他对这里熟悉,你们好有个照应。”
“我来的时候,听说苏宛平老师住院了。”
董家明激动的抓住陈延的衣领,“我妈怎么样了!”
“不清楚,回去就知道了。”
“蔓蔓,那你们姐弟注意安全,不要在这逗留太久,早日投入新工作。”
“好的,导演再见,各位老师再见。”
目送两辆面包车陆续离开,楚蔓狐疑的看着陈延,“你怎么知道苏老师住院了?”
第132章 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调查董家?”
楚蔓拧眉盯着看着她的陈延,忽然发现曾经平视的弟弟已经长得极为高大。
一臂距离,她得要仰着下巴。
“我不希望任何不三不四的人接近你。”
陈延垂眸看着相伴近四年的人,她的眉毛她的眼睫她的鼻子她的唇她轻缓的呼吸,她的一切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已经过了清心寡欲的年纪。
他很清楚血液里的冲动,骨肉里的悸颤代表的是什么。
那是他对她的渴望。
楚蔓皱眉,“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很清楚接近我的人是什么目的。”
陈延心口发闷,“你喜欢他?”
当然是喜欢的。
不然她不会拒绝过那么多人的示好,唯独给了董家明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
就是为遵守和小延的约定。
楚蔓收回目光,迈动步子,“小延,我们都毕业了,应该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以后我们姐弟相依为命。」
「冲你喊的这句姐姐,以后我也不会丢下你。」
「谁也不要,就认你这个弟弟。」
只是把他当弟弟吗?
楚蔓见陈延没有跟上来,她转身看去。
金灿灿的夕阳有些晃眼,她看不清陈延的神情,只觉得他身形单薄。
楚蔓不由往回走,“怎么了?”
陈延知道,现在表露心意只会更糟。
他走向楚蔓,“姐姐喜欢他什么?”
两人并肩往村里走,楚蔓回想大学四年,无论刮风下雨,只要她不说不学,董家明就没有找理由缺过私教课。
且总是很正义的指出任帆和徐婧雅小团体,是出于针对她的私心,才污蔑她偷东西、构陷她破坏道具、集体反抗老师的安排,排话剧给她安排不起眼或惹人厌的反派角色,甚至造谣她花的钱来历不明,暗指她出卖身体。
她自然总有办法洗清自己,不过董家明总是维护她,日久天长不动心很难。
楚蔓眼睫弯弯,“从外貌来说,他高大英俊阳光;从人品来说,他热心正直执着;从家世来说,也不是高攀不起;从性格来说,他大方又富有耐心;总而言之是个正人君子。”
陈延大力挤按着手上的伤口。
绵密的刺痛,令他清醒。
眼前的土房子更像一根刺,“朝夕相处了五个月,姐姐是不是产生错觉了呢?”
“怎么会,就像我跟他说的,我不是罗青青,拍戏就是拍戏,不会代入现实。”
陈延目光落在长炕的两个枕头上,即便有内应事无巨细的给他汇报,刚刚听完楚蔓夸赞董家明,他不免猜忌。
“姐姐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楚蔓熟练的淘米做饭,“什么哪一步?”
“牵手,拥抱……”陈延呼吸凝滞。
楚蔓嗔了他一眼,“没有的事,他还没有直抒心意,当然还是彼此守节。”
陈延气息如常,他走到灶台旁,“姐姐既然那么认可他,那就相处试试吧。”
楚蔓惊讶的看着陈延,“你刚才不还说不喜欢他?这么快就改口了?”
陈延淡淡道,“我不喜欢重要吗?”
“咳。”楚蔓有些尴尬,“你能说出有说服力的理由我会考虑,你如果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我找对象,那我就只能劝你自我劝解。”
她都21岁啦,又不是尼姑!
大好的年华不谈恋爱谈什么?
“嗯,你开心就好。”
陈延熟练的划着火柴点燃火把,楚蔓又感到惊讶,平时厨房都不进的人怎么会烧火?
难道是她寻常太不关注小延了?
楚蔓盖上锅盖择韭菜,“现在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顾家的人一直没有找过她,所以她也不清楚,顾家对小延是什么态度?
“老头子让我接手国内的生意,那个女人让我娶徐婧雅。”
“徐婧雅?”楚蔓想了想,“你们都没见过吧?我都没听你说过。”
陈延在校期间的事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但休息放假过节,都是跟她在一起的。
“没见过。”
楚蔓有些担心,不希望小延重蹈陈放,被家庭左右命运的覆辙。
“小延,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希望你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余生。”
陈延望着楚蔓,“会的。”
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楚蔓忧心,“我曾经说过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我不会丢下你,所以你有事也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面对,行吗?”
“好。”
我是不会把你卷进来的。
你好好拍戏,尽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楚蔓炒了韭菜鸡蛋,一人一碗米饭,俩人吃了有史以来,最简单的一顿饭。
山里晚上凉,楚蔓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俩人分被躺在同一张炕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蝉鸣声声,蛙鸣阵阵,清新的空气,轻盈的呼吸。
陈延试探的伸出手握住楚蔓的手,楚蔓侧躺面向他打趣道,“认床啊?”
陈延也侧躺面向楚蔓,“姐姐都想拍什么类型的戏?”
楚蔓不由吐槽,“现在的本子大多都有浓厚的宣传目的,什么反对包办婚姻,什么抨击高价彩礼,什么杜绝吃拿卡要个体户,更无语的就是女知青抛弃乡下丈夫,男知青考上大学移情别恋,由着我的性子都没法演。
如果我是罗青青,被男知青骗色抛弃,我非要搞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可。”
陈延静静的听着楚蔓诉说不满,他说,“姐姐,我们去港城吧,我给你投资,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楚蔓是挺心动的,不过她知道,小延也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想在顾家站稳脚跟,肯定没那么容易的。
“我现在刚开始拍戏,基础还没打牢就想着飞怎么行?以后再说吧。”
陈延手收紧,“我只想让你开心。”
“我现在也挺开心的,不用坐在工厂里重复同样的工作,还能学到很多知识,看到很多风景,认识很多人,还有机会出名恶心楚家人,真的很知足。”
楚蔓说着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早点回城,好久没去店里了。”
等楚蔓呼吸平稳睡着了以后,陈延手肘撑着床,盯着楚蔓的唇缓缓靠近。
“姐姐……”
第133章 楚老大逃跑,深夜放火害人
地沟村。
狗娃和毛蛋像往常一样,掀开地窖的板子,趴在地上探着脑袋向下看。
煤油灯闪烁的光线,映照着被手腕粗的麻绳,捆绑着四肢和腰线的瘦弱邋遢的男人。
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像是被鞭痕抽打出很多破洞,活像一个乞丐。
此刻奄奄一息的佝偻着身子。
“傻子,让你逃跑,又被打了吧!”
三年半的时间,楚建城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汇,尤其是带侮辱性质的词。
他狂躁的大叫,做出吃人的模样。
狗娃和毛蛋吓的缩回脖子。
而后两个孩子便从外面捡来碎石头,往楚建城身上砸去,不出意外他被砸破了额头。
血腥味让楚建城更加躁怒,“小畜生!早晚我会收拾你们的!小畜生!小畜生!”
“我大大说你就是一头免费的驴,只要不死就得干活,你逃不出去我们村的!”
“大傻子!臭乞丐!让你骂人!”
碎石犹如雨点般纷踏而至,楚建城躲无可躲的躲避着,“我只要不死就会逃出去!我只要逃出去就会报复你们所有人!”
“还有楚蔓那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大傻子!大笨蛋!你走山路永远逃不出去!你就在我们村当一辈子的驴吧!”
“臭乞丐!让你吓人!砸死你!”
楚建城愣住,什么山路?
山路逃不出去?
“走山路逃不出去?你们是不是说走山路逃不出去?你们快说是不是!”
狗娃捂住了嘴巴,毛蛋爬起来拉着他跑。
拐弯的时候一个男人拦住他俩。
“狗娃,毛蛋,咋样?”
“海子哥,我们说了,跟他说了,他一听就懂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两块糖,“回去睡觉,明天别让他看见你俩。”
“知道了。”
隔天早饭之后,海子哥下到地窖里,给楚建城解开松绑,像往常一样踢了他一脚。
“赶紧滚上去吃饭,今天活多。”
楚建城没有骂骂咧咧,而是积极的爬梯子上去,再看到地上熟悉的麦麸饭,也不觉得是把他当畜生养了,端起碗大口的吞咽着。
海子哥抽了他一鞭子,“你还真是打一顿,老实三天,吃鸡羊饭都吃的香。”
楚建城忍下屈辱,一声不吭。
吃完一整碗不是人吃的东西,跟着海子哥下地,不出意外路上又被村里的小伙子,连踹带捶的打一通。
“行了,还得干活呢,别晕玉米地了,老子可不想背他。”
“这小子不打不老实,都三年半了还想着跑还不死心,真欠收拾。”
今天的农活是给玉米施肥,高高的玉米秸秆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地里有人。
海子哥扔给楚建城一只粪桶并警告,“你小子别耍花招,你也逃不出去,老老实实干活,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知道了,我不跑了,真不跑了。”
“呵,最好是这样。”
楚建城踏踏实实的干了一天农活,直到天色朦胧夜幕降临,他借口要方便。
海子哥点燃一支卷烟,“你小子不会又想着跑吧?再被捉回来,晚上就没煤油灯了。”
原本是没有煤油灯的,楚建城老是嚎,叫唤的大家伙睡不着,才给他点上煤油灯。
也不是不能把他嘴堵上,这不是担心把人逼的太紧,想不开咬舌自尽了没法交差。
“不跑,我绝对不跑。”
“去吧,老子就在这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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