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人要是不跟他走,他今夜岂不是白跑一趟?他沈让尘能为余晚之分忧解难,他如何不行?
“你起来。”陆凌玖手指一点,“我送你回府。”
余锦棠往后缩了缩,“也不必急着走吧?”
“急!”
大晚上的,陆凌玖也困倦,耐性都给磨没了,厉声道:“快点儿!别磨蹭。”
见他一脸凶神恶煞,余锦棠有些怵的慌,慢悠悠从床板上挪下来站在地上。
小吏赶忙拦住牢门,“小王爷,这可使不得呀,上头下了死令,谁也不能放,别让咱们难做呀。”
“你让不让?”陆凌玖觑着小吏,浑身都是收不住的气势。
小吏都快哭出来,“让不得呀,小的要掉脑袋的。”
陆凌玖按着腰间的刀,“不让是吧?那我现在就让你掉脑袋。”
小吏知道这是位霸王,霸王哪会跟人讲道理,说不定真的抽刀砍了他的脑袋。
眼见劝不住,小吏一咬牙,飞快地转身找帮手去了。
陆凌玖低头钻出牢房,回头看了余锦棠一眼,“跟上!”
“哦。”余锦棠应声跟上,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没听见跟上的脚步,陆凌玖回头,不耐烦地问:“干什么?”
余锦棠小碎步上前,“小王爷,能不能再带一个人走?”
“谁?”
“游远。”
陆凌玖似乎没听过这名字,“他是什么人?”
“是我朋友。”余锦棠说。
话音刚落,陆凌玖已抬步走了,丢下一句,“干我何事。”
……
第 130 章 对辩
天色将晓。
沈让尘已起身准备上朝。
昨日出了那样大的事,今晨的早朝上势必会有一番风云。
丫鬟刚捧着铜盆巾帕鱼贯而入,澹风也跟着走了进来。
“公子。”澹风道:“昨夜出了个差池。”
沈让尘昨夜没有睡好,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接过巾帕问:“什么事?”
澹风道:“陆凌玖半夜从巡检司把余四姑娘掳走了。”
“掳走?”沈让尘拭手的动作一顿,“说清楚。”
“是这样的,小吏原本以为他是去探望,因而把人放了进去,谁知他砍了牢门,直接把余四姑娘带掳走了,之所以说是掳走,只因余四姑娘原本不愿意,他硬将人带走的。”
澹风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覃卫派人拦了,没拦住,陆凌玖那个浑不吝说谁拦就砍谁,人被他带走送去了余府,覃卫差人来报的信。”
沈让尘将帕子扔回盆中,溅得水到处都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是傻子吗!”
丫鬟一个个低眉敛眸,大气都不敢喘。
澹风道:“公子,如今该怎么办?”
沈让尘眼中愠色厚重,“能怎么办?上朝再看。”
天上积了浓云,眼见又是要下雨的征兆。
文武百官候在正庆殿外,直至殿门大开,众皇子先入,百官随后。
建元帝已两次更改大朝会时间,由两日一朝改为三日一朝,后来又改成了五日一朝。
由此可见建元帝的身体已成倾颓之势,即便太医压着消息,可上朝时文武百官依旧能看见建元帝脸上愈见深重的病态。
“昨日诗礼会暴乱,众爱卿可有什么说法?”
众臣面面相觑,随即一人出列,“回禀皇上,昨日暴乱起于民间传闻此次春闱有官员勾结行舞弊之事,举子们受人煽动,群起生乱。”
“不对吧,徐大人。”钱章出列道:“大人用‘传闻’和‘受人煽动’这样的词,是想在今上面前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吗?”
徐则桉扫他一眼,“若非传闻,难道你有证据证明科举舞弊是事实?”
钱章道:“证据自然是有,臣要参礼部郎中余锦安,巡检司楚明霁,以及……”
他顿了顿,视线朝着沈让尘的方向一瞥,继续道:“以及詹事府詹事沈渡!”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
沈让尘看了钱章一眼,未发一言。
钱章面色凛然,“沈渡勾结礼部郎中余锦安,行科举舞弊之事,偷盗今科试题给贡生游远,开考前游远已事先知晓题目,其策论已在坊间传送。”
建元帝双目昏花,但厉色犹在,“沈卿,可有此事?”
沈让尘出列,“回皇上,宋大人的话半真半假,昨日诗礼会的确是出了命案,但臣也认为,非是科举舞弊,而是有人恶意挑唆引起暴乱。”
“钱章。”建元帝语气微沉,“你的证据呢?”
钱章道:“民间传抄的策论即是证据,至于游远所得题目由何而来,一审便知,只是如今游远还押在巡检司。”
钱章转而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余锦安,提振声音道:“余大人为何不自辩?”
余锦安道:“可有证据证明我偷窃试题?”
“怎么没有?”钱章道:“你任职礼部,”
“照你这样说,只要是与此次春闱有关的官员,都有嫌疑。”余锦安冷声道。
“有嫌疑却无动机,游远无钱无势,他哪来的银子贿赂官员。”
“你既说他无钱无势,我为何要——”
“因为你家中四妹婚事悬而未决。”钱章打断道:“她正好与游远走得近,为了得一个乘龙快婿,你余锦安竟不惜铤而走险,为未来妹婿寻求出路!还有同僚曾听你说过游远颇有才学,若能入朝为官,当有一番作为,有没有这样的事?”
余锦安双颊紧绷,“我的确是欣赏游远的才学,但你前面那些推断纯粹是子虚乌有。”
徐则桉插话,“钱章,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推测,断案要讲究证据。”
钱章说:“臣已查明,封卷前一日余锦安曾支开翰林司官,独自看守考卷,那位翰林司官听说暴乱一事,昨夜连夜呈上证词,声称他回来时看见考卷被人动过。”
“考卷既然被动过,当时不提,却在此刻提起,安的是什么心?”
“那是因为司官太过信任余大人,相信余家门风。”
“单凭一个司官的供词就想定我的罪。”余锦安道:“那我还能说动卷之人是司官。”
“自然不只这些。”钱章冷笑道:“余府的丫鬟已于昨夜投案自首,声称你在府上接触游远时被她看见。”
余锦安眉心一皱,他早已预料到对方既要栽赃陷害,必然会找人录假供。
覃卫上前道:“游远已写下供词,作弊一事纯粹是子虚乌有。”
钱章冷哼:“谁都知道楚明霁与沈让尘是好友,楚明霁任职巡检司,巡检司怎么审,游远招什么怎么招,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你信口雌黄!”覃卫厉声。
“是我信口雌黄,还是你玩忽职守。”钱章道:“科举舞弊加暴乱这样大的事, 诸位大人家的公子都还押在牢中,为何余锦安的四妹便能随意出入巡检司?我看是你们巡检司也有勾结!”
“皇上,”钱章朝上一揖,说道:“臣以为,此事交由巡检司来审,已不可靠,应当把一干证人转移至别处,换人来审。”
沈让尘面色不豫。
此案若交给郭党的人来审,就怕屈打成招,重刑之下多冤狱。
陆凌玖那个浑不吝,自以为在帮忙,实际是在给人递刀子。
正思索着,却见余锦安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紧接着覃卫提袍一跪,“皇上,微臣有罪,昨夜淮安王幼子深夜擅闯巡检司,微臣没拦住,叫她将余锦棠带走,不过好在余大人通晓事理,连夜又将余锦棠送回了巡检司,此刻正押在牢中。”
钱章一时语塞,他怎么没听说把人送回去的事?
第 131 章 臭不要脸
移交证人的计划落空,钱章一时茫无头绪。
他下意识朝着前面的郭自贤看了一眼,想寻个提示,却对上了郭自贤冷冷的目光。
郭自贤爪牙众多,在朝堂之中盘根错节,宋卿时刚想上前,郭自贤一个眼神。
一位大人当即迈出一步,“据闻淮安王幼子与余家走得颇近,陆凌玖从巡检司带人走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他受人蒙蔽指使,恐怕尚待查清。”
“此事简单,当堂对峙一番便是。”
陆凌玖昨夜办了件蠢事,大半夜把从巡检司里捞出来,兴高采烈地送到了余府,谁知余锦安二话不说又将人送了回去。
折腾半宿天都亮了,结果他连余晚之的面都没见着,今晨顺便入宫去太后处请安。
陆凌玖听宣前去正庆殿,他身无要职,不用上朝,上一次入殿还是万寿前随父觐见。
“陆凌玖。”建元帝搭着扶手上的龙头,“昨夜巡检司是怎么一回事?”
陆凌玖抱拳一揖,“皇上,昨夜我的确是从巡检司带走了余锦……”
乍然又忘了名字,陆凌玖顿了顿,说:“带走了余家四小姐,要打要罚,我陆凌玖都认了。”
建元帝双目微敛,看着适才说话的卢寺荣。
卢寺荣看向陆凌玖,“敢问小王爷,昨夜你从巡检司带走余锦棠,是不是因为余晚之?”
此问一出,沈让尘和余锦安同时皱眉。
这样的问法,只有一个答案,就陆凌玖那个脑子,哪知道这个问题是个陷阱,指定被人往坑里带。
果然,陆凌玖那个棒槌直接道:“我不是为了她,我还能是因为别人?”
卢寺荣心中一喜,“意思就是余晚之是女子,既无官职在身也不好出面,因而此事便你由你代劳?”
陆凌玖点头,“有何不可?”
“我方才说什么?”卢寺荣扫过众人,“小王爷乃是受人蒙蔽代人行事。”
陆凌玖脑子是转得慢了些,却并非是傻子。
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怪异。
“等等。”陆凌玖踱步过去,“你说谁蒙蔽我?”
“难道不是余晚之?”
陆凌玖皱眉,神色不悦道:“谁跟你说她蒙蔽我了?”
“你方才不是说带余锦棠出巡检司一事由你代劳?不是余晚之让你如此行事?”
“你少他娘的断章取义!”陆凌玖骂道。
“你大胆。”钱章呵斥道:“竟敢当着圣上的面辱骂朝廷命官。”
陆凌玖假装没听见,看着卢寺荣说:“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心悦余三小姐,上赶着替人分忧,有你什么事?我陆凌玖敢作敢当,有什么冲着我来,昨晚的事与她无关,也与余家无关。”
卢寺荣道:“小王爷先不要激动,我也是担心小王爷受人蒙蔽,咱们就事论事,难道不是三小姐借由你的爱慕之心,行挑唆之事,借由你——”
话还没说完,卢寺荣脚尖已经离地,殿中吸气声四起。
知道淮安王的小儿子是个混账东西,没曾想竟混到朝堂上来了。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陆凌玖拽着他的领子,提得卢寺荣脚尖离地。
领口勒紧了脖子,卢寺荣涨红了脸,两手抓着陆凌玖的手,双脚拼命挣扎着。
有大人上前劝阻,被陆凌玖一把推开。
他盯着卢寺荣说:“你给我好好说话,这张嘴长来做什么来了?诬陷同僚,竟连个柔弱的女子也不放过,堂堂朝廷命官你还要不要脸?”
余锦安没想到陆凌玖竟然这么虎,当着建元帝的面都敢打骂卢寺荣,但他懒得去劝,此举实在大快人心。
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建元帝上一次见朝堂闹成这样,还是他继位前两个兄弟当着先帝的面厮打起来。
“咳咳—— ”建元帝咳嗽了几声,殿前司当即上前阻拦陆凌玖。
“小王爷。”
仅一个称呼提醒,无需多言什么。
殿前司代表的是皇上的态度,陆凌玖胆子再大,也不能忤逆皇上。
“我虽没入朝堂,但你们这些人我可看得明白,无非是为了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说完,陆凌玖一松手,卢寺荣双脚落地,险些摔倒,踉跄两步被同僚扶住。
“皇上啊——!”卢寺荣当即扑倒在地,伏地痛哭道:“臣之心日月可鉴,皇上乃是臣的君父,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始于臣的一颗忠君之心呐!”
“臭不要脸。”陆凌玖忍不住冷哼,“私欲罢了,扯什么天地日月的。”
卢寺荣哭声更振,“我入朝为官二十余年,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年我入朝时便发过重誓,为了臣的君父,我这条命豁出去不要也行,皇上若不信臣的赤胆忠心,不如我以死明志!”
陆凌玖:“那你倒是死一个看看去?”
殿上除了卢寺荣震天的哭喊声,还有朝臣的劝说和不屑的私语。
大殿之上闹得像西街的菜场,实在有失体统。
建元帝扶额,“今日所议何事?”
卢寺荣还在痛哭流涕。
徐则桉回道:“议昨日举子暴乱,以及是否存在科举舞弊二事。”
建元帝盯着卢寺荣,“既是议暴乱和科举舞弊,你揪着个女人不放是做什么?事情是因她而起?”
卢寺荣哪还敢哭,当即收声,以袖拭泪,偷偷观察着众人。
“科举舞弊是否有实证?”建元帝问。
钱章刚想开口,徐则桉已回道:“尚待查证。”
建元帝吊着精神看他们闹了这许久,已疲乏了,说:“既待查证,那就去查。”
“皇上。”钱章出列道:“楚明霁就职巡检司,证人交由巡检司已是不妥,依微臣之见,当交由刑部处理。”
人群中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言,但众人都听见了。
钱章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况且游远曾向工部尚书处投递名帖——”
“一派胡言!”工部尚书楚茂沉声道:“我何时收过他的名帖?”
钱章道:“你没收过,令公子可是收过的,楚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回去问问令公子,况且,我可是听说令公子在永宁街开的那家店,可是有余家的股,于情于理都该避险。”
绕来绕去,闹这么半天,无非是想把人移交到刑部。
郭自贤在刑部一手遮天,人送进去,重刑之下出来的口供能有几分真假,尚未可知。
“那就……”
众臣听建元帝开口,纷纷收声。
只听建元帝道:“此案便交由刑部主审核吧。”
徐则桉:“皇上!”
……
第 132 章 自我攻略
日头已经高升,今日散朝的时间有些晚了。
“三小姐别急。”澹风劝说道:“应当就快出来了,朝上事多便会议久一些。”
“嗯,无碍。”
车帘半挂着,余晚之看着宫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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