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的是许明媚,几乎是林舒刚接通,她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par,林依晴这儿出事了!她的儿子被抢走了!现在她寻死觅活的,你能过来吗?我一个人怕拉不住她!”
像是为了应证她话的真实性一样,林舒已经能从许明媚手机的背景音里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涉及到客户和工作,许诗嘉收起了刚才的浪荡模样,等林舒挂了电话,他也一本正经起来:“林依晴出事了?”
“嗯。”
许诗嘉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有些不平道:“不过许明媚怎么没通知我?我和她才是这个案子的直接负责律师啊,她怎么直接绕过我打给你了?”
旖旎气氛一扫而空,林舒顾不上这些细节,她和许诗嘉匆匆打包了几份已经上的菜,便赶紧往林依晴那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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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日料店离林依晴的住所不远,林舒和许诗嘉到的时候,在许明媚的安抚下,林依晴的情绪也总算稳定了许多。
“林律师!我回家没多久,结果许楠就来了,他号称是来认错给我赔罪的。正好周阿姨晚上家里出了意外,连夜请假回老家去了,我就让许楠帮着看下孩子,我好快点洗个澡,结果等我洗完澡,许楠没了,孩子也没了!”
“我在家里找了一圈,才发现跟着孩子一起没的,还有孩子的出生证、疫苗本等等,就连孩子平时常用的日用品、那瓶奶粉尿不湿和玩具,都被打包带走了。许楠这一看就是有计划的,把所有东西全拿上,然后抱着孩子就跑了。”
“现在我压根联系不上他!我担心孩子,就马上报了警!”
林舒听到这里,几乎已经猜到了结果。
果不其然,林依晴哽咽道:“可惜警察说,我和许楠没离婚,孩子生父带走孩子的情况下,是家务事,不是他们出警的范围。”
许明媚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些,有些头痛地补充道:“接着我陪依晴去了许楠另外住的房子找。”
“没找到许楠?”
“找到了。”许明媚面露难色,“但比不找到还不好。许楠给我们开了门,屋里就他一个人,完全没有孩子的身影,他肯定早就把孩子藏到别的地方了,因此一点不怕我们翻找,只是表示要和依晴离婚,至于孩子,直接在安全的地方,但就不透露到底在哪里。”
“我又和依晴找了许楠的爸妈家,还去了许楠别的几个房子甚至办公场所那找,都没孩子的身影。”
“也找了周阿姨,才知道周阿姨请假回老家后,许楠立刻就电话通知她不用来了,把工资结清后她给开了。”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了。
“不过,我的孩子才刚满月,一般这么小的孩子,还需要哺乳,离婚都会判给我吧?”
许诗嘉接过了话头,不用林舒多说,他已经非常详尽地解释起来:“法律规定而言,除非母亲方患有久治不愈的传染性疾病或者其他严重的疾病,使得孩子不适宜与母亲共同生活;或是母亲不愿意或因为别的原因无法抚养孩子的,两周岁以下的孩子才会被判给父亲抚养。”
“另外,你还处于哺乳期,哺乳期的话,除非女方主动提出离婚或者双方同意协议离婚,否则男方是不能单方面提出离婚的。”
果然,听到这里,林依晴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太好了!几位律师,能马上帮我起诉离婚吗!我得把孩子要回来!”
原本还想着和许楠继续过,可如今许楠的操作,直接让林依晴看不懂了,作为一个新晋妈妈,她本能地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如今儿子不知所踪,她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和婚姻的维系,脑子里显然只有一个想法――离婚,找回孩子!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的操作……
“但事实上,在判决前,如果父亲一方抢夺、藏匿孩子,最后就算判决孩子抚养权归女方,也无法执行判决。”
许诗嘉显然不想刺激林依晴,只能小心地解释道:“因为孩子不是物品和钱财,不能通过法院强制执行操作,总不能执行法官帮你带人上门去把孩子抢回来。所以最后能做的,无外乎是按照不履行交付子女义务,追究许楠的责任,通过把他纳入失信被执行名单限制他的高消费,或者对他进行罚款、拘留,希望他主动配合交出孩子;可现实里,大量抢夺藏匿孩子的案子,即便法院采用了这种方式,收效也甚微,大部分父亲还是不会交还孩子。”
许明媚皱着眉:“也就是说,即便依晴得到了支持孩子抚养权给她的判决,实际上孩子被许楠抢走,她不仅没法和孩子团聚,甚至连见都未必能见到孩子?”
虽然很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
许诗嘉点了点头。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
“许楠这样的行为,显然已经早有预谋,恐怕连孩子在哪里我们都没法确定。”
林依晴简直目瞪口呆:“可许楠抢走孩子,这不犯法吗?”
“除非他抢走孩子以后非法送养或者变相把孩子卖了,这可能构成拐卖儿童罪,但如果孩子只是他藏起来自己养,这个行为目前立法上并没有设立针对性的罪名。最多就是按照许诗嘉所说,给他上一个失信被执行名单了。”
林舒努力用能让林依晴接受的话解释道:“你们各自都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加上许楠把孩子偷走又耍赖这种行为,可以看出来,和平协议离婚的路恐怕已经被堵死了,你想要争取孩子,只能诉讼,但离婚诉讼是个漫长的过程,一审二审就算能获得支持你的判决,或许也要两三年。”
“而在这两三年里,孩子是长期跟随许楠生活的一个状态,已经形成了一个新的稳定的生活模式,又已经过了两周岁了,到时候再判决离婚,法官未必会把孩子判给妈妈,而会考虑说强行改变孩子的生活状态不利于孩子身心健康,从而把孩子判给目前长期一同生活的许楠。”
林舒看向林依晴六神无主的眼睛,忍着同情,冷静分析道:“我认为许楠早就咨询过律师,也知道这些操作,所以才出了这么个举措。”
此前赶来林依晴住处的路上,许诗嘉已经和她同步了这个案子的前期情况,林舒就听着觉得不对劲,如今再看,觉得许楠可谓是运筹帷幄了。
“他之前就说和你要假离婚签离婚协议,协议里还约定孩子的抚养权归他对吧?”
林依晴点了点头,泫然欲泣:“但当时说好了是为了撇清我和孩子身上的债务,才搞的假离婚啊!这次他出轨在先,我甚至只和他当场吵嘴了几句,喊离婚也是嚷嚷多,也没真的想离,结果他倒是这样无情无义,直接把孩子抢走了!”
听到这里,林舒和许诗嘉对了下眼神。
许明媚作为新人没那么敏感,但林舒和许诗嘉却已经了然。
“学姐,我不觉得这是假离婚,我觉得许楠恐怕早有预谋。法律上可没有假离婚这一说,你们一旦领了离婚证,就是真离婚,离婚协议里怎么规定孩子抚养权,那就怎么执行,他当初要你协议假离婚,应该只是考虑到哺乳期他无法主动提离婚,而哄着你离婚,是最便捷的方式。”
许诗嘉的话果然让林依晴不解起来:“可之前他分明对我很好,要不是他的生意出了问题……”
“林女士,他生意出了问题,也都是他对你口述的一面之词吧。”林舒提醒道,“根据我的办案经验,恐怕许楠的生意也未必就出了问题。”
林依晴作为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孩子丢了自然是心急如焚,可如今稍稍冷静下来后,林舒等人一分析一提示,她也慢慢回过味来。
“如果他的生意没出问题,那他当时骗我签协议去假离婚,说白了也就是……”林依晴越想越不对劲,虽然事实可能让她无法消化,但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许楠早就对我有二心了,早就想和我离婚甩拖我,但却对孩子势在必得,想抢走我的孩子?”
虽然很让人难以接受,但或许真相确实如此。
林依晴哭着捂住脸:“可我这把年纪了,这个孩子可能就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大有找其他年轻女孩生育新孩子的可能,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他不是还和小三谈着吗?小三不还也怀孕了吗?那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孩子呢?我愿意离婚,只要把孩子还给我,他爱和小三一家三口就一家三口去,我甚至可以不要他的抚养费。”
……
可惜哭没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许楠的逻辑也无法得知。
当务之急是先赶紧处理眼前的问题――
“你把你们之间所有涉及的财产、房产、现金方面的流水或合作交易,都提供给我们,许诗嘉,这些就交给你来审核,包括调查许楠真实的经营状况,也一并由你来负责。”
和许诗嘉的搭配已然很有默契,林舒没多说,但许诗嘉已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重点排查许楠有没有在财产等问题上给林依晴学姐埋什么雷。”
虽然是说的工作,不过许诗嘉看向林舒的眼神专注得显然超过了对一个老板该有的热度,幸好许明媚正专注地安抚着林依晴,并没有发现。
林舒撩了下头发,视而不见许诗嘉的灼热视线,径自转向许明媚,开始给她安排起任务来。
“至于许明媚,你就负责帮助林依晴一起找孩子,尽可能穷尽一切孩子有可能在的地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很现实的一件事,孩子在谁手里和谁一同长期生活,很可能成为孩子判决给谁的关键。
“法院没有办法帮你强制执行把孩子抢回来,但你作为孩子的妈妈,一旦找到孩子的方位,自己去把孩子抱回你身边,完全是合法合理的。所以与其等待公权力救济,不如先自救来的更高效。”
林舒拍了拍林依晴的肩:“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会帮你,你今晚先好好休息。”
再三安抚后,林舒这才带着许诗嘉许明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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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媚一开始接到林依晴的电话,人是有些手忙脚乱的,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单独接洽客户,好在不管什么时候,林舒总是那么让人安心,即便是下班时间,甚至因为私事还提前下班了,但许明媚一个电话,林舒就立刻赶了过来。
自然,林舒对客户是用心的,但许明媚觉得,这主要也是因为林舒对她这个下属很上心。
毕竟历来只有下属随叫随到,但林舒对她,可真是够好了,许明媚一个电话,林舒立刻就来了,明明接电话的时候,林舒气息未平声音里还带点些微的喘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干什么,可许明媚有解决不了的事,林舒还是立刻来了。
令她意外的是,小宝竟然也一路跟来了。
他不是买了一堆避孕套今晚明显准备“大干一场”的计划吗?
怎么竟然为了工作中断了自己的这项议程?
许明媚可是贴心地故意没给他打电话啊!
不过虽然好事被打断小宝脸上谈不上愉悦,但一涉及到案情分析,他却主动积极极了,各种问题都抢着答,表现的也非常冷静和游刃有余,像是铆足劲要在林舒面前表现自己,展示自己的工作能力。
许明媚惊叹之余,更是对林舒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得是林舒,把小宝都拿捏的死死的,别说是在床上,就是死了许明媚觉得也能被她喊诈尸起来上工。
第62章
林舒原以为林依晴的案子只涉及抚养权纠纷, 然而等第二天开会,等许诗嘉和许明媚各自汇报了梳理的成果,她才发现, 问题比她想象的还大。
“林依晴在领证后,许楠当时说为了给她一个保障, 要给她买套房, 房呢,也写她名下,属于她单独所有。”许诗嘉一边说, 一边拿出了房产证, “这确实是事实, 我也特意去产权交易中心查询了,房产证确实是真的,确实登记在了林依晴名下, 全款拿下的,不存在贷款。”
许明媚扫了眼房产证:“那有什么问题?买的是期房,开发商跑路烂尾了?”
“那倒没有。”许诗嘉解释道,“我去现场看了,是现房。”
“但不去看还好, 一去看, 进了物业的租售中心,我就发现问题了。”许诗嘉拿出手机, “我用这个楼盘作为关键词搜索了下,才发现这个楼盘吧, 虽然各类房产交易平台上挂出的价格很高, 林依晴这套独栋的同款房源也确实挂了七千万,但都没有成交的。”
“所以我找了个售楼小姐聊了聊, 才知道里面门道,其实这些房源为什么根本挂了几年没卖出去,那是因为房子根本不值七千万,挂出来的都是虚高了几倍的价格。”
许诗嘉讲到这里,清了清嗓子,不经意般看向了林舒:“哦,我去找售楼小姐聊,去实地走访楼盘,主要还是因为老板教得好,林律师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事必躬亲,与其自己埋头瞎看不如找知情人深入了解,倒不是我这个人很随便就找些售楼小姐瞎扯。”
许诗嘉看了眼林舒,意有所指道:“之前出差去调味料工厂的时候,你就说律师做调研一定不能只看文件,要去实地观察,多和人聊,所以我才会去找售楼小姐聊,主要也是想把案子办好,为我们团队增加创收,否则我也不是那种随便搭讪陌生人的性格,还是为了工作。”
在许明媚没主意的地方,林舒狠狠瞪了许诗嘉一眼。
汇报工作就汇报工作,搁这里自证清白干什么呢?说你什么了吗?
好在许诗嘉还懂见好就收,见林舒懂了他的意思,许诗嘉嘴角微扬,然后继续和林舒同步起他的发现来――
“其实挂七千万的时候是半年前,可半年下来,价格早就跳水,只是没有改价而已。”
“所以这套房到底正常值多少钱?跳水了多少?”
许诗嘉很快给出了林舒答案:“这套房,在半年前,按照市值而言,确实曾一度炒到六七千万,当初这块地也是地王级别的,可半年时间,现在就属于打骨折都没人要了。”
“为什么?”
“因为这块地原本是工业用地,最后变更用途成为住宅用地,转让过程中当时的土地所有方如实披露了土地上因为此前生产经营所以存在部分污染的情况,这种污染状况呢,其实只要开发商在建设时做一下地下水阻隔墙,再采取别的防护措施,进行污染清理,是完全可以达标的。”
“可惜问题就出在开发商身上,他们为了省钱和赶工期,没有对污染土地做出清理或者防护。大概半年前,入住的业主接连生病,其中有一位在年纪轻轻且没有家族遗传的情况下,竟然得了癌症,这位业主查阅了大量的文件,发现了当初披露的土地污染问题,就怀疑是开发商没处理好,所以他找了专业机构检测,结果发现土壤里苯并芘、萘严重超标,不符合用地标准,怀疑是这些造成了业主集体生病,更是这个污染造成了他罹患癌症,所以在网上曝光了出来,一下子这个小区就变成了毒地块小区。”
这个情况倒让林舒有些意外了,她虽说并没有很关心荣市的房地产,可如果是那么大的事,没理由她都没听过:“可如果闹这么大,为什么都没什么舆情?”
“因为开放商把曝光这事的业主给告了,号称他没有资格委托第三方检测,质疑检测方的权威,总之,这毕竟不是法院委托的司法鉴定,因此从这一点说,开发商起诉业主侵害公司名誉权,从法律层面事出有因,然后靠律师函和投诉,把网上舆情全处理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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