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解氏的理解,可能是陆氏前头丈夫死了,又再嫁的,若非如此,按照陆氏的性情,不会如此见缝插针来拜见她了,以前陆氏可是十分不屑的。当年她嫁给颜应祁时,陆氏可是嘴里十分瞧不起颜家的。
没想到陆氏出口骇人听闻:“我这些年日子过的一言难尽,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进门三年,陈家那个和他那个表妹被我捉奸在床,以前说待我入女儿的公婆也一瞬间翻了脸,说她有了身孕,让我接纳她入府,我没忍下,就和离了。后来又被人骗进府,原本说是做正妻的,后来是做妾,那人死了一年,正好我就遇到了他。”
这些属于她最不堪回首的过去,之所以说给解氏听,也是想着她看着她可怜,能够有一个条人脉。
解氏听的咋舌之余,又不禁赞赏她的果绝,“陆姐姐,我见你现在面色红润,想必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
陆氏甜蜜的点头:“事在人为,我起初和离的时候,以为天都塌下来了,后来才觉得也不过如此。”
“这就好,你我有缘再这个渡口相见,日后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日?这位是我身边的宋妈妈,你也认识的,日后若有事,可以去京中安仁坊找我。”解氏笑道。
陆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离开时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于是,午膳时,颜应祁问起,解氏就说起了此事:“她这样有胆有识,还好老天有眼,现下日子过的挺好的,生了个女儿,还生了个小儿子。”
“和离?”颜应祁见解氏眸中露出钦羡之色,心中有些慌。
解氏还浑然不觉:“是啊,和离了又嫁的这位千户,反而嫁的更好了呢。”
颜应祁看了解氏一眼,敲了敲碗:“解兰忧,你这一天天的恨不得把别人的棺材抬到自己家哭,成日不是同情这个就是同情那个,还能不能正常吃饭?”
解氏白了他一眼:“知道了。”
二人用完饭,才发现窈娘不在跟前,颜应祁问道:“三丫头呢?”
“吃零嘴吃饱了,和我说午膳不吃了,又去学画画了。现在的小姑娘,一天一个想法,真的是和我们那个时候不同。”解氏有时候也对女儿没办法,据说她花生吃多了,还让人送了一壶菊花枸杞茶过去。
窈娘的确在学画画,但是她着重画人物,因为方才她和颜景昭聊天说了许多话,让她意识到重要性。
哥哥说爹是吏部侍郎,也就是向天子推荐官员,有时候难免记不清楚人,若是她能准确无误的绘画出人的长相,岂不是能帮到爹?再者,她早就发现了,她若是画那些有意境的山水画或者花鸟图,并不如姐姐有灵气,但是画人物却有些天赋。
窈娘先找颜景昭借了几本书,就开始从身边的人画起,她先画的是每日服侍她的乳母顾妈妈。顾妈妈还有些受宠若惊:“姐儿,你真的要先画我啊?”
“那肯定啊,我现在决定,每天画一幅图。您不知道大书法家王羲之,人家可是练的更勤奋呢。”窈娘是个行动派,不爱用嘴巴天天喊要做什么,但是决定去做,就唯独有两个字――坚持。
甚至她在教颜宁馨的时候,把课程缩短到半个时辰,就是自己要画画。
解氏听闻女儿学画人物,帮身边的丫头婆子画了一圈,可连自己亲娘都没有画,不禁有些吃味。
窈娘笑道:“娘太美了,我还不是怕把您画丑了,所以我得琢磨琢磨自己的画技。”
“小鬼头。”解氏摇摇头。
窈娘这几日成日读书作画,还得弹琴作女红,忙的不可开交,因此也没留心关氏竟然已经大好了,她刚来不久,关氏就过来请安了。
见她过来,窈娘也赶紧起身:“大嫂。”
关氏笑道:“三妹妹。”
关氏现下虽然偶尔有些头晕,但已经好了许多,窈娘问道:“嫂嫂身子可好了?我有半个月未见嫂嫂了。”
“现下比之前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关氏言行很客气但带着几分疏离。
她平生不太喜欢风头太盛的人,尤其是窈娘这样的女孩子,言辞伶俐,有时候甚至咄咄逼人,只要开口就能吸引全场注意,别人插嘴都没缝。
窈娘则道:“再过几日就要到京里了,娘,我总觉得我的官话有口音,日后还是要多练练,让别人都听不出来才好。”
“是哦。”解氏点头。
窈娘觉得娘亲有时候呆呆的,好笑道:“娘亲,你可以让爹教你啊。”
解氏赶紧摆手:“你爹以前教我骑马的时候,一着急还拍我,我可不敢让他教我。”
“骑马?京中女子都骑马吗?”窈娘问起。
再一旁的关氏默默吃了一嘴公婆的狗粮,这在她家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爹娘相处几乎都不是这样的,规规矩矩,从没有这样的不正经的样子。
解氏摇头:“我也好些年不在京中了,就是听别人说起的。”
要说骑马,颜家三位姐妹都不是很会,窈娘则托腮,她可不敢接触马啊,甚至她都不是很喜欢小动物。莹娘喜欢小绒毛狗,倩娘还养过兔子仓鼠,就窈娘什么都没养过。
“嫂嫂,你会骑马吗?”窈娘说话也会照顾到关氏。
关氏笑着摇头:“我也不会。”
“那可以让大哥哥教你,哥哥骑射俱佳,在西北的时候都不输那些西北汉子的。”窈娘打趣。
关氏也难得露出点娇羞,她想要是窈娘亲口和颜景昭说也是不错的,但实际上这只是窈娘随口一句话。
就像解氏告诉她的,哥嫂的事情那是另外一家人的事情了,能少管就少管。
每个人,每一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再者,窈娘只会对自己好的人,才愿意多说话。关氏在老太太面前说她不做女红,上次哥哥给她买了一把古筝,嫂子也不高兴,如此这般,谁愿意帮她说话?她若真的一朝得势,肯定还是对娘对她看不起。
正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颜宁馨亦是如此,她学这些学的越多就越烦,尤其是和莹娘的关系一直不和睦。
尤其是颜应祁送了她文房四宝之后,莹娘和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就像今日莹娘教她,翻了个白眼:“大姐姐,都半个月了,你还不懂断句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教你了。你在齐王府读书,比我们都差,我想不是齐王府的问题,肯定是你自己太笨蛋了。”
“你说什么?”颜宁馨也不想忍了,把桌上的书拂了下去,也很生气。
莹娘冷哼道:“本来就是,我三姐姐也是从西北回来的,不到两个月就和我们进度一样了,你再看你自己……难道我哪里有说错吗?”
颜宁馨眼泪差点飚出来,她又忍住了,因为她很少哭,也知道莹娘只是个脾气坏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坏心思,可她这样骂自己,自己也忍受不了了。
还是莹娘的乳母和教养嬷嬷赶紧出来道歉:“大小姐,我们姑娘年纪小,素来说话横行无忌,您就别和她计较了。”
又是她年纪小,别和她计较了……
为什么退让的总是她?
颜宁馨仰头,拳头捏的很紧,莹娘却不在意,本来就蠢笨不堪,还不知道收敛,老是用自己的身世装可怜让爹偏爱。
“四姑娘说话也太难听了,哪有这样说姐姐的,我们姑娘从齐王府回来,就一直忍气吞声,从来没有发作,今天是不是也太过分了。”金盏受齐王世子过来照顾颜宁馨,自然也帮颜宁馨说话。
莹娘的乳母一个劲儿的认错,“是是是,我们姑娘也知道错了。”
原本颜宁馨在金陵时,还偶尔和周陵光说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会开解一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知心朋友,姐妹们也不亲近,甚至还被人骂。
……
窈娘刚吃完一碗银酢面,很是满足,又听青黛说起莹娘和颜宁馨的纷争,有些头疼道:“我看到了京城,日后怕是这样的纷争还有许多。”
“四姑娘这样做也的确有点过分了。”青黛忍不住道。
窈娘点头:“是啊,还不是看大姐姐没娘,可着劲儿的欺负。这有娘的孩子自然就是个宝,像哥哥如今就非常亲近娘亲了,可以说比我跑娘那儿还跑的勤。”
所以虽然大家都说甄氏如何好,窈娘就不太同意的缘故。
顾妈妈原本是解氏的丫头,也是感叹时来运转:“姑娘是不知道,当年我们太太要去看大爷一眼,他那两个乳母王妈妈和魏妈妈何等的跋扈,送三次钱,能给看一次都不错了。现下好了,咱们大爷终于亲近太太了,这俩老婆子也作不了怪了。”
“我听说这次老太太回来,一回来就对我娘不豫,就是那两个婆子告状。还好我们现在躲出来了,她们还掀不起什么风浪。”窈娘对这事儿门儿清。
下人们在主子面前平日唯唯诺诺,窈娘也不大把她们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是她没放在眼里的这两个人闹出了大事,也好好地给窈娘一个经验教训。
第27章
在下船之前,家中怎么安排,即便颜应祁不是很情愿,但依旧把甄氏和解氏请到一起商议。在他看来,让解氏完全听甄氏的不可能,让甄氏用管妾的方法管解氏,也太委屈解氏了。
冯姨娘正帮甄氏梳妆,见甄氏神色未变,暗赞一声她果然是个绷得住的人。作为甄氏曾经的大丫鬟,很了解甄氏,其实当时甄氏有个表妹,是阁老嫡亲的孙女,正常而言,那位才应该嫁给老爷。
可偏偏甄氏性格内向隐忍,颇有城府,而那位又太柔和善良。
现下解氏和以往不同了,以往解氏自动避开,上次颜应祁在京中时,她就主动留在金陵,如今却带着子女跟过来,简直是劲敌。
然而面对解氏如此大的威胁,甄氏还能够保持平静,也是很不一般。
宋妈妈这边也很担心解氏:“就怕大夫人提出人手都是大房的,我们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再有大奶奶那里她本来也不是很稳当,被人算计也不是没可能。”
“放心,我自有分寸。”解氏道。
其实解氏和甄氏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二人很少同时出现,即便见面也是以妯娌相称。
今日二人见面也是在颜应祁选的另外一处地方,解氏过来的时候,甄氏已经到了,不知道笑着和颜应祁在说些什么。
“大嫂。”解氏进门喊了一声。
甄氏就道:“快来坐下,就等着你了。”
解氏笑着坐下:“倒是我的不是。”
颜应祁见她二人都坐定,清了清嗓子,才道:“马上就要到通州口岸了,两位夫人把家务都商议一下?也免得到时候人员夹杂不清。”
甄氏笑着看解氏:“我一切都好说,全看弟妹有何要求?”
“大嫂为长,我为次,原本一切该听大嫂安排。但我们临行时,三老太太有吩咐,说三房的下人仆从还有我们的耗用都由我们自己出。只是,有一条,嫂嫂是北方人,我们是南方人,彼此口味不同,我也带了几位厨下的人过来,若是可以,就辟出厨房来,这样也是长久之道。”解氏道。
甄氏微微颔首,“我没什么意见,老爷呢?”
颜应祁看了解氏一眼:“你们同样都是我的妻子儿女,难道你们的吃穿住行还得另出,是我养不起你们吗?厨房可以另外建,但耗用都从我账上出。”
解氏却想的更透彻,她道:“老爷,实在是不必如此,京城居住可大不易呢!这样也太劳烦大嫂了。”
累倒是不累,甄氏可不愿意用大房的银钱养三房的人。
颜应祁也看出来了,就道:“既然你们都坚持,那就这样吧。东跨院给景昭夫妻住,西跨院给景璋夫妻住。至于她们姐妹四人,倩娘和莹娘跟着大夫人你住惯了,还是她们一起住,住咱们正房的后罩楼里正好。”
甄氏一口应下:“老爷安排的极好,二娘和四娘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嗯,既然如此,那宁馨就和窈娘一起住吧。”颜应祁看着解氏道。
笑话,解氏当然不同意了,倒不是她对颜宁馨有什么看法,而是颜宁馨的性格,之前就和周陵光相交没有界限。不是解氏迂腐,而是这孩子已经十三岁了,是定型了的人,再者她和莹娘不和,未必和窈娘就和。
所以,解氏笑道:“我倒是巴不得大姑娘和我们三姑娘作伴呢,可我那个窈娘喜欢早上练琴,我都被她吵的受不了了,我就怕委屈了大姑娘。”
颜宁馨是大房的人,凭什么她和莹娘相处不好,自家窈娘得哄着人,窈娘也是她们三房的大小姐好不好?
这话已经说的极其委婉了,更何况甄氏才是颜宁馨的继母,放在解氏这里算怎么回事儿呢?
颜应祁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甄氏提前和她说,颜宁馨和莹娘脾性不和,看来解氏也不想要颜宁馨,他只好道:“既然如此,就让宁馨住西厢。”
甄氏也不好再反对,只好答应。
至于其余零零总总,两边都提出些许意见,解氏并不咄咄逼人,甄氏也表现出完全尊重,颜应祁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因此,解氏回来之后,把儿子媳妇还有女儿都喊过来,说了颜应祁的安排。
“你们夫妻就住在东跨院,但一应耗费都由我们三房支出,大哥儿媳妇,以后在京中,就不能和金陵一样,也怪我之前没有立规矩,平日你可以不必时常过来,但初一十五要过来晨昏定省,否则,我们三房就会被人家说没规矩的。”解氏看了关氏一眼。
要到京城了,她这个儿媳妇也得调教好,不能和三老太太一样。三老太太曾经差点被外室逼的走投无路,后来同意颜应祁兼祧,才得以获得大房支持,再者,三老太太性情蛮横,尽失人心。
若儿媳妇还是那般行事,将来得罪的人,还得她去擦屁股。
关氏听了,心中一凛。
颜景昭当众问她:“你平日都不给母亲请安吗?”
解氏摆手:“她都晕船晕成那样了,如何请安?这就不要苛责她了。”
窈娘听说自己单独住,高兴极了,这些日子和姐妹们同住,无论做什么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她练琴也会被说吵闹,下人们彼此也容易起争端。
“进了府里,下人一定要约束好,不能生事。窈娘,包括你如今也大了,也不能放任,知道吗?”解氏看着女儿道。
窈娘重重点头:“请娘放心。”
这个时候关氏才意识到她这位婆婆其实一点儿也不面瓜,甚至非常有手段,在内宅可以和甄氏抗衡的,甚至她比甄氏还得宠。
之前一直隐忍不发,后来釜底抽薪,三老太太根本斗不过她。
说完这个,解氏又笑了:“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颜家住在安仁坊,这个大宅子还是当年大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在颜应祁成婚时买下的,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权势富贵一流的人。
窈娘一路行来,只觉得京城和金陵完全不同,金陵这个时节还颇冷,尤其是冬天,有一种冷到骨头缝里的冷。
北方却是干冷,春寒料峭时,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下马车时,还披上斗篷,连昭君帽都得戴上,要不然那凛冽的北风让人脸上跟刮刀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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