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业发展才刚起步,要是跟你结婚,算是直接站了个队,而且,还不是我预先选好的那一队。”
季辞挑了下眉:“对我这么没信心?”
那倒不是,程音其实是对季总太有信心。
若是宫斗失败,他被逐出公司,一切倒还好说,她这个“前妻”在柳世仍可有立足之地——参考王云曦,凭自己的本事,在职场还是能吃上饭的。
可若他赢了……这家优质公司,她还真就没法再待了。
说一千道一万,夫妻是过于深度的绑定关系,董事长夫人是个专属职业,好比一个小型的总统夫人或大使夫人,别说沿着职业道路稳步前行了,想在本公司当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都是奢想。
再说了,万一到时候季董有了正牌夫人,得多大的心胸,才能容忍她继续待在同一家公司?
“我们能隐婚吗?”程音提了个附加条件,“尽量别让同事知道。”
如此,也能将对她职业生涯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季辞这回真的气笑了。
“不想引发太多议论。”程音解释。
“好。”季辞扶额。
本来也不打算让她直接暴露于人前,但真听她亲口说出……
他家知知还是这么会气人。
正聊着,护士推门进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协助出院。
季辞直起身,帮程音盖好小毯,又将鹿雪重新从床上抱起,调整好她的睡姿。
“劳烦送我们去停车场。”他道。
程音也对帮忙推轮椅的护士道了声谢。
两个人都平平静静,没人看得出来,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求婚。
车还是前几日那台,迈巴赫的黑色商务车,新提的车,车身太长,司机老李不怎么开得惯。
事先给他的地址,他也从未去过,不是季总常住的公寓,也并非后海的老宅。
他忍住了没往后张望,但眼角余光看得到,程小姐是被季总抱上车的。
小心翼翼,护若珍宝,瞧着不像只是崴了脚,倒像整个人都是琉璃做的,生怕碰坏了似的。
老李松开手刹,油门都没敢给,让车平稳丝滑地滑出了停车位。
直到车上了京通快速路,程音才发觉窗外的景色不对。
“开过东单了?”这不是她回家的路。
“你脚这样,回自己家怎么住?谁送孩子上学?一日三餐怎么吃?”季辞先斩后奏,理由倒很充分。
程音被这一连串问号塞住了嘴。
季辞如今也算摸清了她的脉——不肯平白受人恩惠,就算是他也不行,或者说,是他尤其不行,必须来点儿自食其力。
于是他现场给她派了个活儿:“脚要消肿至少两周,你先休半个月病假,这段时间在家别闲着,把羲和的宣传方案做完。”
妹妹爱上班,也擅长上班,那就让她上个够。
他笑得仿佛过年时跟亲戚炫耀的家长:“听说我们知知,每年都拿国奖,让我看看传播学优等生的专业实力。”
建国门往东是通州,史称通县。
这些年建设北京城市副中心,市人民政府被迁移至此,区域内肉眼可见的繁华了不少,一路见到新楼盘鳞次栉比,入住率并不低。
车开进一个崭新小区,地库宽敞明亮,程音略感困惑,她记得季辞住在城里。
车停稳,季辞将睡得奇形怪状的鹿雪从车里抱出,理了理她乱七八糟的羊角辫,然后一手抱着娃,一手推上程音的轮椅,示意司机离开。
老李一言不发将车开走,他想,从今日起,季总或许需要更多的隐私空间。
老头放了一首欢快的凤凰传奇。挺好,他老板是个好人,老板高兴他也高兴。
“这是哪儿?”地库直达的入户门,肉眼可见的造价不菲,程音忍不住问季辞。
“这儿离幼儿园不远,附近有冰场,等到九月开学,旁边好几所重点小学。只是我们上班稍远,但我考虑,还是紧着孩子方便,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进入角色未免有点太快……
程音很不适应季辞这一身纯正的奶爸风味,然而他对鹿雪的喜欢,看起来完全发自内心。
甚至陈嘉棋……被鹿雪叫过那么多声“爸爸”的陈嘉棋……都没他这般事事有考虑。
此时程音不得不认可了太子党对季辞的评价——姓季的手段了得,收买人心太有一套。
等见到了鹿雪的儿童房,程音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据季辞所言,这套独栋原是某明星预定,由于出国定居临时转卖。
208们不差钱,给女儿装修的房间就算放在迪士尼乐园,也能当个专门的展区。程音不敢想象鹿雪明天早上醒来该会有多高兴。
这是她穷尽一生都无法给孩子提供的成长环境。
不怪季辞当初选择离开,人往高处走是客观规律。
由奢入俭难也是,看来接下来这一年,她得经常跟程鹿雪洗洗脑——别把这样的生活当做人生常态,她们只是来这儿度假的过客,不能因为天上掉了个馅饼,就不再自己耕地。
多少中了彩票的人,人生反而过得越发糟糕。
同一个道理。
季辞将鹿雪放入挂着海蓝色帐幕的公主床,回头便见程音扶着轮椅,坐在门口若有所思。
她看起来不悲不喜,眉目生而秾丽,神情却极素净,似乎很难被俗世的尘埃沾染,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神魂飘荡去了遥远的地方。
他忍不住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累了?”
程音抬头看他,不言语。
他摸摸她头发,“累了早点休息。”
季辞说不清心底的失措从何而来,他从来都是镇定而有主意的人。
从他九岁那年,瞒着家里的老人,偷偷攒钱买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票,去找他传说中的“小姨”,凡是他想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终究都能做得成。
可此时,明明他已开始收网,确信一切尽在掌握,她也一同被网罗于他的计划……
他却觉得,她不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和指令。
原本她也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季辞上前,将程音连轮椅一同推到了走廊的尽头。
“晚上你睡哪?我房间,还是客房?”
他步履平缓,态度自然,径直将她推到了主卧:“睡我房间吧,客房没有洗手间,你的脚不方便。”
程音若是腿脚好使,此刻恐怕已经蹦了起来,而今只能如坐针毡,连连摆手:“我们又不是真的结婚了……”
季辞低头,看见她顺滑乌发间,粉红耳廓隐隐若现:“我的意思是,主卧让给你,我睡客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宽敞的主卧确实是唯一选择,只有在这儿轮椅才能畅行无阻。
程音将自己关在洗手间,学习如何单脚站立,杵着拐刷牙洗脸,不时地瞄一眼雪白的猫脚浴缸。
她住在胡同这半年,甚至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淋浴,更别说舒舒服服地泡一次澡了。
眼馋。
可是不行,门外有人等着,隔着花玻璃都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他总不至于每次都要陪她用卫生间吧……程音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才肯坐下用马桶,但脸还是烧得厉害。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
她很不适应家里同时还住了一名成年男性。
“柜子里有干净睡衣,可以自己换吗?”季辞在外面问。
程音心慌慌:“可以!”
她说不可以,难道他还打算进来帮她换不成?
一通搏斗,程音将自己折腾进了睡衣,大小正合适,就是图案可笑,印了一群绿色恐龙,难以置信这是季辞的品味。
可偏偏就是,十几年前他也买过类似的一套。
程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岁月厚待她,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松松绑个高马尾,她还是十来年前的高中生林音。
眼神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音照镜子时带着满腹怨念,她可不想穿这种没名堂的睡衣!
她自己选的多好看啊,买一套却被他退掉一套。丝绸吊带不行,可爱女仆也不行,季三这个老古板,连她晚上穿什么睡觉都要管。
他说他来买,买就买吧,这豁丑的一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林音越看越气,脱下恐龙睡衣扔到一旁,忽然眼前一亮,看上了季辞挂在浴室的白衬衣。
第59章 巴掌
季辞那天回来的晚。
喝了点酒, 整个人处于非正常状态,不过那段时间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大师兄从仓库翻出了半箱啤酒,大家聊着天, 互相打着气, 一人两罐分着喝了,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谁也不知羲和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只能靠你了, 小师弟,赵奇重重拍季辞的肩。季辞沉默不语。
就在半小时前,他收到了JHU的录取信。
啤酒花苦涩,不对季辞的口味,但这一晚他还是跟每个人都碰了杯,因为不知将来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美国他是一定要去的, 林音暂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排。直接带去巴尔的摩肯定不合适,她即将升读高三,这时转IB体系申请国际校,在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唯一的方法, 让她先在国内高考,读国际联合培养的专业,大三再接去美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可这家伙任性, 程老师走了之后,更是一天都离不得人。
他没想好要怎么与她开口。
季辞晕晕沉沉,踩着月色回到家, 发现屋里没亮灯。
林音很少这个点就睡觉, 今早起来叫嚷着鼻塞头疼,估计是暖气停了, 夜里贪凉踢被子,受了点风寒。他想想不放心,停步在她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又提声喊,里面仍然猫悄的,季辞没有迟疑,直接推了门进去。
窗户半开,晚风掀起帘子,间歇性地送入月光,如潮汐拍打着斜倚在床上的身影,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试她的额温。
才刚碰到人,耳边听到一声娇笑,手被捉住用力一扯,他已猝不及防跌在了床上。
林音起初只是淘气吓人,不想季辞喝到微醺,居然真的一拽就倒。
少年的身体劲瘦结实,比想象中重许多,压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
林音的眼睛在夜里纯然是摆设,嗅觉却一如既往可靠——甜的青草气,苦的消毒水,还有微辛的啤酒味,混在一起等于她最喜欢的那个人。
她脑袋懵懵,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季辞在那个瞬间,脑袋竟也是懵的。
清醒是他一贯的底色,毕竟川西的风凛冽,京城的雪也苦寒,他从小到大很少有机会去体验什么柔软的东西。
此时不知是酒意消磨,还是夜色迷离,他忽然跌入了一段桃花色的梦——这一年春天来得格外晚,已经到了五月,窗外还看得见垂枝的桃花,空气中浮动着小满时节特有的湿意与躁动。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意识到触手温软,不是梦也不是桃花,是少女馨柔的身体。
腰腹猛然紧绷,他火速撤身离开,然而为时已晚,她既缠住便无松手的道理——谁让他擅自进了她的房,又上了她的床,她是无辜的一方。
无辜的人直接开了灯。
她的衣着其实还算齐整,扣子一颗没落都好好扣着,衬衣的衣摆也一直遮到了腿弯,问题是……那是他的衬衣。
“你穿得什么!”季辞简直疾言厉色。
“旧睡衣没干,新买的太丑,我都没衣服穿。”林音还能振振有词。
台灯的光离得太近,将阔大的白衬衣照成了半透明,那一弯隐匿其中的娇柔曲线,直接看红了他的脸。
季辞倏然转身,“换件你自己的T,长裤要穿,晚上冷。”
硬梆梆丢下几句,他便要往外走,忽闻身后瓷砖地噼啪轻响,她居然光脚跑下了床。
“穿拖鞋!”他气急。
一转身被小疯子跳进了怀里,他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去接,总不能摔了这祖宗,地太硬也太凉了。
她是故意的,他心知肚明——仗着他最近对她宽松,很久没说重话,有事没有撩他一把简直成了她每天的恶趣味。
但没有哪一次会像今晚这般过火。
季辞接住她之后立马后悔,想扔地上又舍不得,可她实在太疯了,衬衣底下不能算是完全的真空,但也只是“不能算是”。
他的手无处安放,只能一路上移,掐住她腰侧,她却在这过程中一路下滑,险些掉了下去。
林音发誓,她真的是害怕摔了,才下意识搂住了季三的脖子,用双腿勾住了他的腰。
该环节绝非蓄意设计,因此当他震惊望向她,她自己也惊呆了。
夏日衣料轻薄,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他们前所未有地亲密贴合。
她直着眼睛与他对望,风正好吹开窗帘,月亮的潮汐冲刷过少年人的身体,隐秘的,忍耐的,搏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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