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身为总裁司机,也算见多识广,仍然被这声“爸爸”惊得头皮一炸。
更惊的是季总脸上那个笑……总裁何止好久没笑这么开心了,总裁看起来连智商都降低了。
“明天早上给你梳个新的,我会很多种。”
“天哪,我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可是你知道吗,我同学不相信我养小白鼠当宠物,也不相信我有爸爸。”
“那可不行,周末请他们来家里玩吧。”
“玩老鼠吗?恐怕男生也会吓到哭鼻子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不知道这俩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季总怎么就成了程小姐的女儿的爸爸,但老李现在基本肯定一件事——
八卦所言非虚。
日影西斜,客厅的落地窗外铺满橘玫色的晚霞,程音接到了季辞的通知。
Z:快到家了,准备开饭。
程音恍惚了一下,以前程敏华下班到家前,也会给她发这么一条短信。
那时候还是世纪初,智能手机尚未普及,程敏华怕她夜里找不到人又看不见,给她买了最新款的摩托罗拉。
很小巧的手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最多就玩一玩贪吃蛇,程音主要拿它和程敏华聊天。
老手机早不见了,SIM卡也都换了,但她记性是真好,没办法,闭上眼就能想起她和妈妈聊天的内容。
关于天气。路边看到的花。邻居家来偷东西吃的小狗。刚刚读完的书。
她们会争论到底斯嘉丽应该嫁给阿希礼还是白瑞德,基督山恩仇记和荆棘鸟哪本更狗血。
程音在漫天霞光中,听到季辞和鹿雪开门回家的声音,他俩正就金毛和萨摩耶谁更加忠诚,进行一场十分无厘头的辩论。
程音想,已经多少年了?她没有过这种“回家了”的感觉。
“菜要凉了,快去洗手,”她抱住朝她奔来的鹿雪,“我投金毛一票。”
鹿雪怒目而视,她的心永远只属于拥有白色皮毛的小动物。
“好啦,胜负已分,金毛赢。”季辞笑着将小女孩拎去洗手池。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鹿雪冷着脸搓泡沫,“谁说二比一就是你们赢。”
季辞摊手:“在我们家,妈妈永远是对的,这才是金毛胜出的主要原因。”
晚饭吃得很快乐,只有程音在吃胡萝卜丝的时候不快乐。
虽然妈妈永远是对的,但挑食也是绝对不行,鹿雪觉得这样的规矩也算公平合理。
吃完饭,程音请鹿雪自行回房间玩耍,她和季辞有事要谈。
“你们不会要生新的宝宝吧?”鹿雪立刻警惕。
程音的脸色顿时和窗外的火烧云连成了一片,季辞还算镇定,稳重地笑答:“不会,这么重要的事,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鹿雪满意离开。
程音并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和季辞开口。
对于她实名出镜举报曹平江,他曾明确表示过反对,此时再提,估计也不会获得赞同。
若她坚持要参与其中,他是否会取消婚约,她并十分不确定。
再紧急去找一个结婚对象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现在不良于行,出门都不方便。
程音不想承认,她沉吟着不开口,是因为舍不得与他的婚约。
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也算一种得偿所愿。
季辞见她面露迟疑,猜测她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
“怎么了?有什么想要的,”他笑道,“只要不违法,三哥都可以去办。”
程音无语,她在他心目中是什么不法分子吗……
她心一横,说了自己的打算。
果然季辞收敛了笑意,他将程音的轮椅调转方向,推进了书房:“正好,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他从电脑中调取了一些刚收到的资料。
上次季辞帮她扑灭网络流言,程音已经惊讶了一回,他居然有一整套的舆论控制班底,这次给她看的内容更是非同小可。
都不是从官方渠道可以轻易获得的信息。
包括曹平江早年的论文抄袭、在职期间的以权谋私,极其详尽,甚至有他老婆在学院报销停车费的凭证。
“这些证据,提交给学术廉洁委员会和纪律检查委员会,”季辞提示,“先停职审查,再移交司法。”
“没有性骚扰相关的罪证?”程音往后翻。
确实没有,老狐狸很小心,只能找到一些他与不同女性进出酒店的监控片段,并不能证明什么。
不过其中一张视频截图让程音停下了鼠标,她将截图放大。
竟是周跃跃?
程音还真不知道,她与曹平江如此过从甚密,要是没记错,周甚至没选过曹的任何一门课。
“这个姓周的女人,你跟她结过仇?”季辞忽然问。
程音不知季辞为何有此一问,其实她也有类似的疑惑——宿舍里的那些小摩擦在她看来不算什么,但周每次跟人提起她,都仿佛恨之入骨。
从她留级到这一届,换班换宿舍遇到周跃跃第一天,就感觉到了很大的敌意。
“已经基本查明,炮制那份虚假聊天记录的就是周,录音资料是她男朋友找人偷录的,他与那天督导组的记录员曾是学工部的同事。”季辞道,“起诉材料已经在准备了,到时候我找代理人替你出庭。”
“自己出庭也行,我已熟练掌握了轮椅的使用方法。”程音道。
“不想让你再听到、看到这份材料里的任何一个字,”季辞冷道,“周跃跃的保研资格也有疑点,她和曹平江之间,钱色交易至少占了一样,足够叫她一同身败名裂了。”
程音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三哥护犊子的样子好凶。
两人正聊,又有新的邮件进入,附件是.mov格式的视频,季辞随手点开。
一阵荡漾销魂的不可言说之声,在书房中赫然响起。
季辞下意识的反应又是去挡程音的眼睛,仿佛她还是个未成年,另一只手紧急去关视频,不知为何却遭遇了播放器卡死,怎么也关不掉。
于是程音就靠在他的胸口,听了足足一分钟的活春宫。
如果不是这个蒙眼环抱的姿势……可能氛围也不会如此荒糜,她当然是面红耳赤的,抱着她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心跳急促如同鼓擂。
最终他长按开关强制闭机,才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
“曹平江,周跃跃和她男朋友,还有一个女生没听出来,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程音对着黑掉的屏幕,尽量镇定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怕季辞误会,她又补充:“我听力比较好。”
他的回答也很镇定:“知知真厉害。”
对话简直无法进行,好在这时忽有电话呼入,季辞接通,是飞马的调查员。
他开通免提,好让程音一起听。
“哥,视频厉害不,其中一个男的偷录的。要不要帮你们找个平台发布,让这几个都出出名?”
季辞未答,依他的性子,送他们一场全平台发布多点曝光,都是这帮人应得的报应。
但他把决定权留给了程音。
“能形成很大的舆论爆点,贵校会立刻处理回应。”他只给出了这个意见。
程音当然也知道。
她却摇了摇头:“不公开。”
“提交纪检,他们也会立刻处理回应,”她分析,“至于舆论……视频里有其他无关的人。”
“就算是周跃跃,也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被报复,对女性进行□□羞辱,我岂不是跟她成了同一种人?”
“偷偷录下这个视频的人,才真正该死。”
“我还是想要真人实名举报曹平江,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受害者当然可以选择沉默,但如果她们选择大声抗议,就是勇敢的,了不起的,会让更多的人有勇气站出来说话。三哥,我想加入其中。”
“我希望获得你的同意。”
程音抬头看着季辞,她说这些话时神态平静,态度却很坚决。
她自幼如此,凡是决定了要做的事,再没有什么能够将她阻止。她去往的方向,一定向着光,亮着光,远远将他照耀,温暖而堂皇。
照见他的偏隘与冷寂,照见他身后那个色深而重的阴影——如果不是她将他从路边捡走,他不知自己会从那个人生的岔路口,走向怎样绝望的深渊。
那天晚上,暗无天日的暴风雪中,她是世间唯一的光。
羲和。他的神女羲和。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她笑着奔赴光明的样子。
季辞站在程音的身后,沉默地将她注视,丝绒窗帘悄然垂地,将他笼罩在天光照不到的暗影之中。
世人皆道他高岭之花,温文尔雅,其实一切不过皮相。
他心思深沉,性格偏执,极善于谋划与猎取。折多山高寒缺氧,却有狼群终年出没,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陪伴。
他的寡言、凶狠与善谋,都从观察狼群中习得。
凡是被藏狼盯上的目标,绝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除非有什么理由,让狼主动放弃。
克制,季辞告诫自己,别惊扰她,要多加克制。
一点点,千万别贪心,只汲取一点点,这世间独属于他的光明。
程音说完那些话,心中忐忑的感觉已经完全消散。
是程敏华跟她说的吧:人这一辈子,必须做正确的事,才能吃得好,睡得香。哪怕一时间招至了厄运,那也是堂堂正正活着,抬着头做人,这种活法才漂亮。
她生平最爱漂亮,脸和姿态都要最漂亮。
让她困惑的,是季辞当下的反应。
他并没有生气,或者训斥,或者如她想象中进行劝说……而是用一种非常奇特的,几乎让她有点羞涩的眼神将她望着。
如此热烈,又如此压抑。
“怎么了,三哥?”她问。
季辞没有回答。
他俯身,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他在与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靠在书房阔大的飘窗上,被厚重的窗帘所包裹。
此时他暂时地移出了阴影,傍晚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肩头,是泛着珠光的暮山紫。
被程音错愕的神情逗笑,季辞将她鬓边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我想吻你,可以吗?”他温柔地问。
随即他低头,不那么温柔地,甚至有些迫切地吻住她因为惊诧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如同渴水之人跋涉千里,终于找到了他的甘霖。
第61章 天火
以三名女性手持身份证实名举报为契机, 一度沉寂的曹平江案再度引爆了舆论。
这一次,由于举报线索充分、证据确凿,也因全平台大量媒体集中关注, Z大第一时间对曹院长进行了彻底的停职调查, 并火速进行了通报:开除党籍、撤销职称、解除聘用关系。
在此趋势的鼓舞之下,又有十多个女生陆续参与了指控, 其中还有未成年者被实际侵犯的实际证据,季辞先前安排下的人马借机推波助澜,一举将作恶多端的人渣送入了监狱。
“周跃跃学位取消,被市台辞退,”季辞与程音汇报其他涉案人员的情况,“她男友失去了留校资格。”并被打断了一条腿。
后一件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就像她也没必要知道, 周跃跃之所以嫉恨她,是因为他男友一直眼馋程音美貌,又觉得她既然能未婚生子,必然作风豪放,因此三天两头试图说服周跃跃, 想让程音加入他们的SQ派对。
不能想。季辞捏紧骨节。只断一条腿实在太便宜那个人渣。
程音并不关心这些闲杂人等,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信息大爆炸,她算是轰轰烈烈地出了一回名。
在舆论忘记她之前……她正好在家养脚,借以躲开这个纷扰吵闹的世界。
通州是个好地方, 远离市中心,远离舆论中心,远离公司那群八卦分子, 唯一的问题——无法远离某个人。
程音现在有点无法直视季辞, 自从那天傍晚窗台上的一个吻。
跟季辞接吻不算新鲜事,数下来已是第三回 , 她甚至开始习惯他身体的温度与气息。
但这一次,他是彻底清醒的状态。
这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
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清醒地说出那句话,在一次次辗转缠绵的吮吸之后,半迫半哄道,“知知,张嘴。”
说这句话时,他用指尖摩挲着她耳畔触碰不得的区域,奇异的酥麻令她浑身战栗,他趁她情思恍惚,直接掠夺了个彻底。
那吻太欲,她无法将之与季辞联系在一起。
吻到最后,她被压在窗上,觉得他们随时就要擦枪走火——她并非全不经事,知道男人动了念是何种状态。
好在他控制住了,从她身上撤开半寸,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窗,借以冷却滚沸的冲动。
“该吃饭了,鹿雪估计很饿了。”他在她耳边说着日常的语言,唯有起伏压抑的鼻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而她骨酥腿软,意志全失。
这才是最让程音无法直视的:她居然一点抵抗的想法都没有,在他怀里,她投降得如此彻底。
那天之后,程音开始逃避与季辞目光接触。
这很难,房子不小,但也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他总莫名其妙往她眼前凑。
她不看他,倒是给了他更多机会看她。程音虽然没有证据,但眼角余光告诉她,他只要跟她在一个房间,有事没事就会盯着她看。
导致她连跟他共处一室都十分困难。
怎么就她尴尬呢?他怎么做到的?继续儒雅斯文,道貌岸然,好像那天那个登徒子不是他!
程音也不是吃素的,被逼到墙角也会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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